6
和蘇夢柯跑到小學的寵物屋的時候,我們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汗水流的滿臉都是。寵物屋裡擠滿了人,小學同學至少有一半都在。
洛晶看見我一下子衝過來抱住我的脖子嗚嗚地哭起來:「小簡,杜賓,杜賓它……」
我的身體頓時在炎熱的夏天變得冰涼,還是來晚了麼?
肖揚走過來一把把她從我身上揪下來,無語地看著她:「就知道哭,害的大家都被你嚇壞了。」
大於從後面走了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放心吧,杜賓已經沒事了。」
「可是你們不是說……」
「都是這個白癡洛晶,」肖揚不滿地抱怨道,「杜賓病了快一個星期了,今天她來看它的時候校醫說終於脫離危險了,這傢夥一激動就隻知道在電話裏哭,結果以訛傳訛大家都以為杜賓出事了,都匆匆忙忙地趕過來。」
「真的嗎?」我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們,害怕這是安慰我的謊話。
「當然是真的,你看。」肖揚身子一側,我看見他身後狗屋裡的杜賓正探出半個身子吃著狗糧,雖然它看起來比上次瘦了一點,但是精神看上去還不錯。
「太好了杜賓!」我鼻子一酸,大步沖了過去抱著杜賓猛親了幾口,像個傻子一樣又哭又笑。不知道它是因為身體仍然沒力氣,還是也體會到了我的這份心意,它完全沒有像上次那樣激烈的反抗,而是把頭輕輕靠在我懷裡,舒服地嗚咽了幾聲。
曾經的杜賓在淋過大雨醒來之後,也是一模一樣的動作。
它認出我了麼?我開心地笑了起來,一下一下撫摸著它蓬鬆的毛。
「肖揚你幹嘛盯著小簡看的那麼出神,」大於戲謔的聲音響起來,「你不會在打什麼奇怪的主意吧。」
我擡起頭,發現肖揚正呆呆地盯著我,他聽到大於的話立刻瞪了她一眼,滿臉通紅地撓撓頭髮:「才不是這樣,我剛才是在想,原來小簡她沒變啊。」
「什麼意思?」我好奇地看著他。
「是這樣,」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上次你生日的時候大家不是又見面了麼,可我當時卻覺得你什麼地方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臉上居然一點笑容也沒有。」
正當我為此黯然的時候,他卻突然笑了:「可是剛才我發現是我看錯了,小簡的笑容還和以前一樣好看,一點也沒變呢。」
我愣愣地看著肖揚,突然想起來小時候的一件事情。
六歲時搬到現在的家剛和院子的小朋友打成一片之後,有一天大家一起來我家裡玩,傅雨希笨手笨腳地把我最喜歡的娃娃給弄壞了,我哭得特別傷心。我爸走過來摸著我的頭說:「簡簡佳,笑一笑。」
「為什麼?」我撅著嘴委屈地看著他。
他卻蹲下來溫柔地笑了:「因為簡簡佳笑起來是最好看的,因為你是真正地喜歡別人,愛著別人。所以你的笑容也就有著一種魔法,讓別人情不自禁地去喜歡你,情不自禁地去愛你。」
怪不得,我去年在練習微笑的時候,傅雨希會有那麼反感的表情。
怪不得他會一臉嫌棄地對我說「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很難看麼」。
我終於明白了他那時的意思。
所以他才會最後在院子裡畫下那幅畫。
那時沒有聽到的他最後的告別,我仿佛可以聽到了。
「希望下次再見面的時候,我可以重新看見六歲時那個有著燦爛笑容的陳簡佳。」
這也許,就是他想對我說的話吧。
7
洛晶走到我身邊好奇地問:「雨希沒來麼?」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重重落了一下。
「這個沒良心的,」肖揚不滿地撇撇嘴,「杜賓都那樣了也不見他來看一眼,真是薄情寡義。」
「肖揚你別這麼說,」我苦澀地抿了下嘴唇,「傅雨希不來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至於原因,大概是不想再看見我吧。
「真稀奇啊小簡,」呂大旗驚奇地叫道,「你居然會為雨希說話!」
「大概是心虛吧。」蘇夢柯冷冷地嘲諷了一句,弄得大家都莫名其妙。
「陳老師來了!」
陳老師的出現緩解了眼前的尷尬,但是她跟大家打了一圈招呼輪到我的時候,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了。
她慈祥地看著我說:「我記得你,你是傅雨希的女朋友。」
那一瞬間,整個寵物屋裡的空氣都變得安靜了,居然連杜賓都默契地停止了嗚咽聲,然後全部的人都「哇」地一聲沸騰了起來。
洛晶和大旗像兩個娛記一樣向前擠著,以一秒鐘三遍的頻率不停地問著「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上次為什麼不承認?」……
肖揚和張路他們則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居然真的跟了那傢夥,你腦袋被門擠了吧?」
唯有蘇夢柯站在一旁不言不語。
我真是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對不起張老師,」我隻好硬著頭皮解釋,「上次我們是騙您的,其實我是陳簡佳,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你是陳簡佳?」她驚訝地打量著我,臉上慢慢露出欣慰的表情,「當然記得,你是我教過的最好的學生。」
我的臉立刻紅了起來,眼淚差點沒控制住掉出來。原來她還記得我,原來她沒有忘記。
她溫柔地摸摸我的頭:「這麼多年沒見了,我都認不出你了。」
「可是您認出傅雨希來了。」我終於還是彆扭地說了出來。
她愣了一下,輕聲笑了起來:「我當然認識啊,因為雨希每個月都會回來看我嘛。」
我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您說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她笑笑說,「你們畢業之後他差不多每個月都會回來,先去辦公室找我聊會兒天,再到這裡來和杜賓玩一會兒。不過這幾個月他都沒有來,我倒是有點想他了呢。」
原來這麼多年來,傅雨希每個月都會來看張老師和杜賓。所以張老師才會那麼親切地和他打招呼,所以杜賓才會隻跟他親近。
原來他一直都在努力,隻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對傅雨希也許真的不像我想像中那麼了解。
我曾經以為他總是傻笑著什麼都不做,就可以得到所有的東西。
所以我總是覺得不公平,總是因為上天偏袒於他而感到嫉妒和不滿。
也許很多事情,並不像我看見的那樣。
傅雨希或許也是一直在努力著的吧,在我沒有看見的時間和地方,一個人努力著。
張老師和杜賓的事情是這樣,或許很多事情,也都是這樣也說不定吧。所以,他才會成為那樣光彩奪目的人。
每個人發光的魔法,也許都是一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