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什麼什麼？」她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出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樣的警世醒言。
我震驚到幾乎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說傅雨希喜歡我……是什麼意思？」
她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傻？」
「根本沒有的事你要我知道什麼啊，」我完全一頭霧水，「該不會連你也相信那些謠言吧。」
「我相信的是我自己的眼睛！」她無語地站起來，用一種憤怒而不解的目光看著我，「所以陳簡佳我真是不明白，十幾年這麼長的時間你們都在一起，你到底都看見傅雨希的什麼了！」
我都看見傅雨希的什麼了……
我努力地去回憶，可是眼前仍然模糊一片。
他的優點，永遠視而不見。
他喜歡的東西，關注的事情，平常會去的地方，一直漠不關心。
他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從來充耳不聞。
我不是沒有看到。
是根本沒有在看。
因為沒有看他，所以才會那麼輕易地誤會他。如果我一直看著他的話，那麼我就一定會相信他，很多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所以韓默蕭的話沒有錯，真正讓傅雨希傷心，讓他失望的人，其實是我吧。
我看到的，從來就只有自己。
我苦澀地閉上眼睛：「他才沒有喜歡我，就算我從來沒有看著他，但他可是把我各種糟糕的地方看得夠清楚了。像我這種人，不但……」
「不但傲慢自大，自我意識超強，而且又很自私。」她完全無痕跡地接道。
「還輪不到你來說我。」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完全沒錯。
「所以我才討厭你，當時和你分開就是這麼簡單的原因，」她不解氣地抱怨著，然後定定地看著我，眼睛裡的光芒說不出的複雜，「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傅雨希一直和你在一起，是喜歡看你的臉色麼，還是喜歡跟在你身後一直被你冷眼相待，連個笑臉都得不到？你自己就沒想過原因麼？」
這句話聽起來好耳熟。
我記得那天晚上傅雨希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陳簡佳你自己沒有覺得好奇過麼？如果我既不是傻瓜，又像你說的那樣為了冷眼旁觀，那是為了什麼要一直在你身邊呢。這個問題，你曾經想過麼？」
「難道是因為放學不想和吳暢他們出去玩，而是願意和你一起在美術教室餓著肚子畫到手發麻麼？還是因為想要周末放棄睡懶覺去你家做無聊的功課？你覺得是這樣麼？」
是啊，到底是為什麼呢傅雨希？到底是為什麼……
「很簡單吧，」蘇夢柯像看一個路邊的智障病人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因為喜歡所以陪伴，因為討厭所以離開，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是真的想不到麼？」
看見我困惑的表情，蘇夢柯無奈地笑了：「你知道麼陳簡佳，其實我對那時候天台上的約定，一直是很認真的。」
「是麼。」我茫然地點頭。
「我那時候想，我們大概會有兩種結局，」她的語氣雖然堅強，但眼角還是有掩飾不住的淚光，「一種是你回頭看到傅雨希，另一種是他回頭看到我，而無論哪種結局，現在他都會作為我們其中一個的另一半坐在這裡。可我沒想到，到最後卻依然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一個失去了喜歡自己的人，一個失去了自己喜歡的人，到底哪個更悲慘呢。」
「夠了！」我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其實他喜歡的人是你！」
曾經的我出於對傅雨希小小的嫉妒，對蘇夢柯小小的報復，還有對自己的小小的不甘心，刻意隱瞞了他們互相喜歡的事情。
也許是怕蘇夢柯搶走我最後一個朋友，也許是看不慣傅雨希一個人獨享全部的幸福，所以我什麼都沒有說。
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再眼睜睜地看著蘇夢柯因為誤會而痛苦卻裝作一無所知，這樣的我和曾經的韓默蕭有什麼區別！
可是蘇夢柯聽到這話的表情卻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她既沒有因為感動而淚流滿面，也沒有因為震驚而陷入瞬間的呆滯。她居然像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樣看著我，完全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你又是聽誰說的？」
「秦夕顏，」我說著搖搖頭，「不只是秦夕顏，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傅雨希只有在面對你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他最真實的樣子，只有對你從來沒有掩飾。」
「沒錯，他討厭我的事倒是從來沒有掩飾過，」她冷笑道，「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見她誤會更深我更著急了，「我的意思是，他只有對著你的表情才是最真實的，所以……」
「你怎麼知道他對著你的表情不是最真實的呢？」
「因為……」我心裡輕輕痛了一下，因為他對著我和對著其他人一樣，永遠都是燦爛明亮的笑容。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兩隻手扶住我的臉強迫我看著她：「既然你覺得他能夠對無數個討厭的人偽裝出笑容，就只願意對我表現出他真正的厭惡。那為什麼不想想說不定你就是那個他唯一不討厭，那個唯一讓他對你露出最真心笑容的人呢？」
「我……」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陳簡佳，」她的眼睛裡流露出濃濃的同情和哀傷，「你也該長大了吧，什麼是謊言，什麼是客套，什麼是真心，拜託你快點學會分辨吧。」
她的聲音像是炸彈一樣丟進了我的耳朵。
轟的一聲，所有回憶被炸成碎片漫天飛揚。
難道……真的是這麼簡單的答案？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不會的，」我拼命想甩掉我頭腦里閃過的驚人答案，「傅雨希他很討厭我的。你不知道而已，我還聽見他說過……」
「朋友什麼的，只是陳簡佳一廂情願而已。」
「我從來沒有把陳簡佳當成過我的朋友，哪怕一分鐘也沒有。」
重新回憶起他傷人的話，我的心卻划過從未有過的不安。
難道，難道這些話是另一種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