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外發現
進入包間,何闐一眼看到了尤瑞兒如花似玉的笑臉。她被一群親戚圍著,不知道在炫耀著什麼,臉上的神情很是得意。
「功臣來了!」盛裝打扮的何梵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
若是在平時,何闐會得意,會覺得老何家果然離了他是轉不了的。可今天他只覺得「功臣」這個詞簡直刺耳得讓他光火。他勉強回以一笑,繞開何梵,徑直走到了老母親身邊。
何梵有些尷尬,不過女兒即將出國的事讓她賺足了面子。她今天心情非常好,懶得和何闐計較。
老母親年紀大了,精神有些委頓。留意到何闐坐到身旁,慈祥一笑。打量了他幾眼,小聲問道:「怎麼了,有心事?」
何闐給母親扒著她最愛的葵花籽,勉強擠出一絲笑:「沒有,就是有點累。」
「要注意身體……」
老母親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飛奔而來的尤瑞兒打斷:「舅舅!」
何闐噌地一下站了起來,語氣極為嚴厲:「沒看到姥姥在說話,還有沒有點教養了?!」
尤瑞兒的笑僵在了臉上,怔怔地看著何闐,又看看身旁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眼圈一紅,見何闐似乎是真的生氣了,撇了撇嘴,沒敢哭出來。
何梵三步並作兩步擋在了尤瑞兒前面:「何闐,你怎麼回事?一進門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何闐看一眼一臉擔憂的老母親,深吸一口氣,指了指尤瑞兒:「你給我出來。」
尤瑞兒從小就怕何闐,她心虛地看著母親:「媽媽。」
何梵忙安慰著:「乖,沒事,媽媽和你一起。」
幾人走到包間外的一個角落。何闐才朝尤瑞爾問道:「聽說,你今天和夏雉起衝突了?」
尤瑞兒一想果然是因為這件事,忍不住在心裡又詛咒了夏雉幾次,撇撇嘴:「是她跑到我們公司鬧的!」
何闐煩躁地原地踱著步:「人家去鬧是找自己的男朋友鬧,跟你有什麼關係?」
尤瑞兒一臉不樂意:「那是我的男朋友!」
「尤瑞兒,你搞清楚,凡事講個先來後到,你橫插一槓搶了人家男朋友,人家沒找你算帳你就偷著樂去吧,還好意思在這叫囂,你怎麼這麼大本事呢?再說了,呂宜建還沒和夏雉分手呢,我真就奇怪了你哪來的底氣?」
「是呂宜建先追求的我!」
這就是尤瑞兒的底氣。自始至終,尤瑞兒一直拿這個作為自己的擋箭牌,她總以為,夏雉與呂宜建之所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因為她的插足,而是呂宜建早已厭惡夏雉。反而因為夏雉的一廂情願和死纏爛打,她才背負了小三兒的罵名。所以,她從來都不欠夏雉的。
何闐怒極反笑:「夏雉和呂宜建的關係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呂宜建先追求你的,你不會拒絕嗎?」
尤瑞兒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臉無辜地反問:「我喜歡呂宜建,他既然追求我,我為什麼拒絕?」
「他是別人的男朋友!」
「那是他們之間的問題,關我什麼事?」
何闐氣結。
何梵似乎很認同女兒的邏輯,「何闐,你怎麼能幫著外人?」
何闐非常不耐煩:「你閉嘴吧,都是你慣的!瑞兒,你考慮過沒有,呂宜建能拋棄夏雉就能拋棄你!」
尤瑞兒一派天真:「舅舅,你不要拿我和夏雉相提並論好不好。就她那模樣,扔大街上都沒有人多看一眼,她能跟我比?呂宜建之前能看上她,純粹是瞎了眼。但他總不能一直瞎吧,所以他才會愛上我。」說完沖何梵眨眨眼,似乎在尋求認同。
何梵得意地回以一笑,對尤瑞兒說:「瑞兒,你先進去,我和你舅舅說幾句話。」
尤瑞兒如蒙大赦,轉身進了包間。
「何闐……」
何闐突然伸手制止,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尤瑞兒太像她的母親,何闐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姐姐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況且,以何梵幫親不幫理的性格,繼續說下去只是白費唇舌。他的心裡說不出來的煩躁,包間裡不時地傳出尤瑞兒和親戚們的笑聲,何闐覺得再待下去肯定又不知道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他不想讓老母親不開心,既然木已成舟,那他只能隨他去。
何闐覺得自己非常迫切地需要靜一靜:「我單位還有點事,先回去了。」說完,不顧何梵的阻攔,離開了酒店。
華燈初上,何闐漫無目的地地在馬路上開著車。天氣漸漸變涼,青島到了風大的季節,路兩旁的樹枝被風吹得張牙舞爪,稀疏的樹葉狂亂地搖擺著,絲毫沒有方向,不時地又飛走了幾片。正在等信號燈的何闐看著那些樹葉有些出神,也不知道自己最近這是怎麼了,平時非常大男人的一個人竟也像林黛玉一樣有了傷春悲秋的矯情勁。
越是有心事的時候,何闐越不願意回家,總覺得那個空蕩蕩房子只會讓他更寂寞。一路行駛,他才發現自己竟然連個可以去的地方都沒有。沿著海邊轉了一圈,何闐非常沒有創意地決定還是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回公司的路上,何闐忽然發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個問題——他為什麼煩躁。
何闐不是聖人,更確切地說,有很多時候他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他成熟、睿智,像很多男人一樣,雖不至於自私,但也絕對不會事事以他人為中心的人,更不用提是一個與自己毫無相關的人。尤瑞兒父親離開得早,作為舅舅,何闐從小看著尤瑞兒長大,一直對她呵護有加,不捨得讓她受一點委屈。她和呂宜建的事雖然一開始並不贊同,但見她如此認真,何闐等於是默認。至於夏雉的感受,從來就不在的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知道什麼時候,何闐眼中開始出現夏雉。在會議室,在食堂,在辦公室,在院子中。何闐從來都沒有發現,自己無論去哪裡都能很容易便捕捉到她的身影。細想起來,她沉默的時候,和同事說笑的時候,被同事開玩笑佯裝生氣的時候,他都能很快想起來,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比清晰。何闐原以為畢竟同事四年,這些不過是最平常的事,能記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可等他試探性地去回憶其他人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錯了。而自從意識到這件事之後,夏雉的音容笑貌便像開閘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湧進他的眼中,進入他的心裡,最終像春雨一樣,無聲無息地潛入到他的每一個細胞里。一點一點,一滴一滴,根本容不得他去阻擋。
他只記得夏雉的一切,清晰的,甚至是細微的。
何闐一個急剎車停在了路邊。差點追尾的車主超過他向他叫囂著,何闐充耳不聞,緊緊地握著方向盤,驚恐不已。眼前是夏雉從洪部長辦公室出來時的表情,那只是一個瞬間,或許夏雉壓根就沒有看到他,或許連一秒都不到,夏雉的速度飛快,擦過他的身旁。可何闐卻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神情。
印象中,夏雉總是一副安靜或者微笑的樣子,絕大多數的時候,她是沉穩的,有種少年老成的感覺。可此時的夏雉卻難得流露出一個正常女孩子遇到挫折時候的神情——迷茫,無助,痛苦還有恐懼。這是何闐第一次見到夏雉的臉上同時露出這麼多表情,很意外,卻又讓人心痛。
何闐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很長一段時間後,何闐想起這晚的失態,才明白,原來他不是因為良心發現。
夜色中的辦公樓因為草坪霓虹燈的緣故有種朦朧的美。門衛室的老大爺伸出頭,眯著眼看一眼車牌號,忙摁下了電動門的遙控器。對於老大爺來說,這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夜晚,他值班,工作狂何闐開著車回來取文件或者加班,對於這樣的現象,他早已習以為常。因為光線的緣故,老大爺看不清車內何闐的表情,但他還是邊招手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生怕怠慢了領導。或許他還會像往常一樣回憶著此時的情形,唯恐哪個動作或者表情不到位,怠慢了哪個,然後再次攤開報紙,打發著漫漫長夜無聊的時間。
何闐突然有些羨慕看門大爺平淡的生活,潛意識中,他明白,對於他來說,這並不是個普通的夜晚,當然,他並沒有意識到自此之後,所有的一切將完全改變。
車子剛繞過前樓的花壇,何闐便看到了行政部的燈光。他停下車,心突突地跳了起來。
在這種單位,如果不是領導催,所有的工作,不到最後一刻不會完成。沒有人會刻意努力,除非做給領導看,所以,一般情況下,一到下班的點五分鐘內肯定人去樓空。何闐曾不止一次說過現在的年輕人太沒有上進心,可他心裡其實也明白,這種風氣的根源根本就不在年輕人身上。有人說,在機關單位,說話做事都要小心翼翼,這裡雖然比不上機關,但氛圍卻是同版刻制。何闐記得夏雉剛到單位的時候,有個老員工欺負她,什麼活都推給她,夏雉唯恐耽誤了工作,只能加班。但那位老員工不但不感恩,卻在洪部長面前說夏雉能力太差。洪部長心軟,曾側面提醒夏雉有些工作沒必要這麼著急,可夏雉仍舊我行我素。她加班的目的不是為了做給領導看,只是想把工作做好而已。
何闐看著那白色的燈光停留了幾分鐘,猶豫再三,走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