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被酒精侵蝕的理智
菜品慢慢地布上潔白的餐桌,何闐向自己的高腳杯中倒了半杯酒,向夏雉示意:「能喝點嗎?」
也許是那晚的環境太過迷人,也許是那日的何闐太過溫柔,或許連日來的打擊令夏雉很想放鬆一下,一向滴酒不沾的夏雉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何闐知道夏雉從不喝酒,便非常體貼地向她的杯子裡倒了很少的一點。
「夏雉,我要先謝謝你,那天在山上,謝謝你拉了我一把。」何闐舉杯示意,沒等夏雉反應便一飲而盡。待他再添上半杯,他又舉起了酒杯,嘴角有一絲自嘲的笑,「夏雉,第二杯,要說聲對不起。那晚,是我太敏感,明明是你幫了我,我還那樣對你。對不起。」說完再次幹掉了杯中的酒。
何闐再次續上久,盯著酒杯,許久沒有言語。而後,他再次舉起酒杯,苦笑著說:「第三杯,我要提前謝謝你,只要你肯來業務部幫忙,我永遠都歡迎你。」
其實,最後一句何闐原本想說的並不是這句,他想說的是——夏雉,對不起,因為我的自私,讓你承受了這麼多,但他說不出口。
或許這句話這一生,他永遠都無法說出口,但何闐會將它藏在心底,時刻提醒著自己,眼前的女人,將是他窮極一生,都無法償還的。
夏雉看著何闐,不知為何,竟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掩飾似的垂下眼睛,看著手中的紅酒,散發著溫暖的光芒,也學著何闐的樣子一飲而盡。
「不會喝酒就慢些喝。」何闐說著,又向夏雉的杯子裡倒了少少的一點,「我說過,這裡沒有上司,我們是朋友,你想怎樣就怎樣,不必拘謹。」
其實那晚吃了些什麼夏雉有些記不得了,只是覺得那晚的何闐與平日非常不一樣,紳士十足,也體貼十足,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他極力勸說著夏雉不要總想著辭職,就算是想去實現夢想,也必須有足夠的資本。夏雉靜靜地聽著,本來就不怎麼堅定的決心,動搖了。
離開的時候,何闐微醺,而夏雉有些醉了。為了讓她醒醒酒,何闐提議去海邊走走,夏雉見時間還早,沒有拒絕。
吃飯的地方離海邊特別近,何闐沒有開車,和夏雉一起走了過去。
冬日青島的海邊難得沒有風,但仍涼意十足。那天是個好天氣,沒有霧霾,連海浪都是極小的。大海在寂靜的夜裡舞動著波紋,寧靜又美麗。幾顆星星點綴在夜空中,踩著細碎的沙子,夏雉抬頭望去,笑容滿面,稚氣十足。
何闐看著她,笑道:「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喝醉之後很愛笑?」
夏雉依舊看著天空,說:「我平時就很愛笑,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我說的笑,不是那種緊張又制式的笑,而是這種沒有煩惱,發自內心的笑。」
夏雉看向何闐,搖搖晃晃地有些站不穩,一歪頭,說:「那是因為,今天何部長是何闐。」
這是夏雉第一次直呼何闐的名字。她的聲音不算清亮,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聽上去有些飄忽,帶上了一絲糯糯的甜意,柔柔的,軟軟的,像是細絲的春雨,又像是那夜的微風,聽上去,讓人非常舒服。何闐的心似乎在不經意中被無聲地觸動,這時他突然想起了呂宜建,想必,他愛她的時候,她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喊他的名字。想到這,何闐有些嫉妒。
夏雉被何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撇過頭準備繼續向前走的時候,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下一刻,她便撞進來一個溫暖又寬厚的胸膛里。夏雉整個人都傻了。
何闐的聲音有些黯啞:「你剛剛叫我什麼?」
「何闐。」夏雉老實回答,然後非常煞風景的補了一句,「第一次見你名字的時候,我以為你叫何真……」
何闐悶聲笑了出來,將夏雉又抱緊了些,聞著她髮絲的香氣,說:「那有沒有人誇你很幽默?」
夏雉搖頭,心怦怦地跳著,酒醒了一半,瞬間緊張成了一團,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裝一下矜持,躲開比較好。更不明白怎麼就一頓晚飯的時間,她和何闐的關係就像坐上火箭一樣發展到了這種地步。但這個懷抱實在太溫暖,她確實有些捨不得。
其實何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衝動,或許是這夜色太美,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或許是他對她有太多的歉意,或許這樣的她與平時太不一樣,或許,是因為,他喜歡她。將她拉入懷中的時候,他只想抱一下,可等真正將她摟入懷中之後,感受著她的體溫,他才知道,原來,那些只是藉口,他擁抱她,僅僅是因為喜歡,所以,他不想鬆開。
夏雉不知道被何闐抱了多久,久到,她都有些被他溫暖的氣息弄得昏昏欲睡,他才鬆開。離開他的懷抱時,夏雉仍然是迷迷糊糊的,看向何闐的眼神迷離得一塌糊塗。
何闐曾經聽歌張宇的《都是月亮惹的禍》,那首歌里說是月色太美太溫柔,可今夜沒有月色,只有並不明亮的星光,當然,還有酒精。所以,當夏雉抬頭看向他的時候,何闐從她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了星光投射的光影,在慵懶的神采背後,是像琉璃一樣的流光溢彩。何闐覺得自己不該在如此曖昧的情況下浪費如此美麗的夏雉,於是,他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夏雉被冷風打了個激靈,立刻清醒了。
何闐的唇薄薄的,有些涼。夏雉從他的唇邊嗅出了淡淡的須後水的味道,是一種很雅致的香味,如果沒有記錯,應該是歐洲的牌子,名字很長,叫Penhaligon's,這個名字夏雉記了很長時間才能一個字母不差的記住。她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為有一年聖誕節,她被這個味道吸引,禁不住服務員的遊說,買了一瓶送給了呂宜建。一個月三分之一的工資,夏雉看著那小小的瓶子有些心疼,原本她以為呂宜建會喜歡,可他卻從沒用過。後來問起,呂宜建輕描淡寫地說不喜歡那個味道,正好同學過生日,所以轉手送人了。
呂宜建不喜歡的味道,自然有人喜歡。
夏雉知道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還想著呂宜建,但她卻控制不住,倒不是有多留戀他,只是,早已成為了一種習慣。看到好吃的會想到他,看到好玩的會想到他,開心的時候想到他,不開心的時候也會想到他。八年的時間,近三千個日月,呂宜建已經成為了夏雉生命中的一部分。現在,他和她分開,無疑是將她生命中的那一部分凌遲一樣地剝離。呂宜建也許感覺不到痛,但卻全痛在了夏雉身上。
何闐感覺到了那絲冰涼的東西緩緩地滑落到與夏雉緊緊相貼的唇上,他慢慢地鬆開她,看著她,眼睛裡全是疑惑。夏雉慌亂萬分,或許是不想讓何闐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沒有再給他多想的機會,下一秒,勾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又吻住了他。片刻的驚訝之後,何闐忽然明白了什麼,捧起她的臉,拭去她臉上的淚,然後擁她入懷,大大的手掌撫摸著她細軟的頭髮,說:「所有的不開心,終究會過去的。」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夏雉總覺得前一天晚上的事只是一個夢,至於夢裡吻她的人為什麼會是何闐,她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說,她應該躲得遠遠的,最好老死不相往來。可不知道為什麼,僅僅一天的時間,他們的關係便有了質的飛躍。前一天她還信誓旦旦地說是小美想多了,可到了晚上,似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夏雉頭痛不已,在這種一團亂麻的時刻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何闐。
所有人都明白,呂宜建已經拋棄了夏雉,他們兩個已然分手,可有很多時候夏雉卻仍保留著萬事都能聯想到呂宜建的習慣,直到現在她偶爾還覺得自己仍是呂宜建的女朋友,而他們很快就要結婚了。這個習慣伴隨她八年的時間,想要改掉,的確是件非常漫長又困難的事。她在努力,只是,效果有待考究。而至於何闐,也許只是一個意外。一個寂寞的男人與一個失戀的女人的一時衝動而已。
上班的路上,夏雉一路上警告自己——不能當真,千萬不能當真,可她不知道何闐是認真的。
回到家後,何闐反覆地想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衝動,這並不是他做事的風格。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最沉得住氣,最耐得住性子,決定一件事要思前想後很多遍,而決定做一件事更是要把所有的後路都想好才會行動。昨晚的事,的確過於突然,就像有一隻手在背後推著他,從頭至尾事情發展都不在他的控制之中。可轉念一想,他的確是喜歡夏雉的,或許從在山上她救他的那一刻,他就不自覺地開始喜歡她,只是他不肯承認而已。
或許,他也可以將兩晚的衝動都歸咎於酒精,但這個藉口似乎太過牽強,因為好像只有面對夏雉的時候,酒精才有機會侵蝕他的理智,讓他無法控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