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你把真真藏哪了?
夏雉沒有將手中的杯子遞給他,而是放到了身旁的柜子上,拍了拍身邊的床,說:「我們談談。」
何闐說:「好。」
夏雉說:「何闐,你是否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真的僅僅是因為你曾經欺騙過我或者害我媽離世?」
「不是嗎?」
「不是。」
「那還有什麼?」
「因為你把我當成了傻子。」
「我沒有。」
「不,你有。從我懂事時起,我就覺得自己是獨立的,有自己的想法,不隨波逐流,儘管年過三十也沒有做出什麼成績。後來,我遇到了你,愛上了你,從此之後,我就沒有了自己。我開始跟隨著你的視線和腳步,也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成為你的附屬品,因為我覺得這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這仍然是我自己的想法,不同於你的控制。離開你的這段時間,我以為我終於不再是你的附屬品,又重新找回了自己,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是錯的,你根本就沒有放開過我,而我也一直在自欺欺人。」
何闐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夏雉。不得不承認,冷靜起來的女人真的好可怕,這會兒,何闐倒寧可夏雉哭鬧一番。
夏雉見何闐沒有否認,繼續說道:「好,現在我要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據實回答。」
何闐注視著夏雉,眼中一片坦誠:「好。」
見何闐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夏雉坐直了身體:「那麼,第一個問題。你是故意和我領結婚證的吧?」
「是。」
「為什麼?你明知道我父親不許我們在一起。」
「正因為如此,我才試圖用冰冷的法律來禁止你和別人在一起。只要不離婚,你就是我這一輩子的妻子,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
夏雉突然有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尤其是這樣的話被何闐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出來。她盯著何闐平靜無波的眼睛,又問:「你知道我要在婚禮上逃跑?」
「是。」
「怎麼知道的?」
「因為你將婚禮的日期定在了唐源楓出獄的第二天。一開始我並不確定,後來得知你在打聽日本辦事處的事情,我就明白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舉行婚禮,還肯放我走。」
「因為我想給你一個婚禮,無論抱著什麼樣的目的,我都想擁有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婚禮。放你走,只是因為,那是你想做的事情。」何闐停頓片刻,又補充了一句,「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依你。」
夏雉沒有辦法承受何闐的目光,低下了頭。房間一下安靜了下來,空氣在兩人之間緩緩地流動著,似乎有了一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氣息。夏雉想,這氣息應該是來自於何闐的話語吧,或者是他那雙好看的眼睛。但問題還沒有結束,短暫的沉默之後,夏雉抬起頭,又問:「你知道我申請到日本辦事處的事?」
「是。」這一次,何闐沒有等夏雉問「為什麼」,他太了解她,所以,替她省略了這一步,直接回答,「你的人事調動肯定要經過我,我不可能不知道。而我之所以沒有阻止,還是那個原因,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不會阻攔。況且,因為我,你失去了兩次出國工作的機會,我雖然不希望你走,但也不會再當你的絆腳石。」
「十年前,我為了呂宜建,放棄了去韓國發展的機會,最終的結果卻是被他拋棄。兩年前,我因為你放棄了去法國的機會,我應該相信的,一味地去將他人作為中心,終究沒有一個好下場。我以為你是不同的,結果,我們一樣沒有逃出這個魔咒。」
「這個魔咒只加注在了你的身上,而我,並沒有。只是我還沒有找到破解魔咒的方法,所以,我們都需要時間。」
夏雉沒有接何闐的話,而是又問:「你是否知道我在日本的情況?」
「沒有刻意打聽,但一直在留意,怕引起你的反感所以只是通過工作上的一些細枝末節來判斷你過得好不好。幸好,你總是一個很讓人放心的人。」
剩下的問題,是關於真真的,夏雉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因為,她並不清楚何闐是否知道真真是他的孩子。但不問,她的心總是無法安定。她的猶豫全被何闐看在了眼裡,他正襟危坐,突然說:「那換我問你幾個問題。」
「好,你問!」夏雉仿佛找到了喘息的機會,立刻應允。
何闐看著夏雉,那種溫柔的眼神再一次出現,他問:「丫頭,你把真真藏哪兒了?」
夏雉仿佛墜入了冰窟,那種冰冷的,刺骨的,毫無生機,毫無希望的氣息迅速蔓延至全身,讓她無法躲藏。該來的還是來了。儘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夏雉卻再一次體會到了張皇失措的感覺,仿佛撒謊被抓包一樣,她低下了頭。
何闐給了夏雉充分緩解的時間,直到她蒼白的臉色慢慢緩解,不斷轉動的眼球停留在一個地方,他蹲在了她的面前,捧起了她的臉,仰頭看向她。夏雉清晰地看打了何闐的眼睛漫上了一絲名叫溫柔的東西,然後暈開,越來越多,逐漸布滿整雙眼睛,直至全身。冰冷的夏雉仿佛看到了一簇燭火,在她的心裡「啪」的一聲點燃了。
他不是應該生氣嗎?夏雉分神想著,可視線仍然離不開他的眼睛。
何闐又問:「第二個問題,為什麼決定生下真真?」
夏雉的靈魂仿佛被人控制,機械地回答:「因為捨不得。」
何闐突然就笑了。魚尾紋綻放在眼角,讓他看上去竟然比平時還要好看。夏雉在心底嘆息一聲,無論什麼時候何闐果然依舊是她的魔咒。
何闐仍舊仰望著她:「第三個問題,你沒有想過讓我知道真真的存在嗎?」
夏雉老實回答:「不知道。」
這個答案雖然含糊其辭,但何闐卻沒緣由地很滿意,甚至鬆了一口氣。只因為夏雉說的是「不知道」而不是「是」。他放鬆了許多,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小手,摩挲著上面因為他而留下的淺淺深深的疤痕,說:「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給寶寶取名叫真真?」
夏雉真的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她也清楚,以何闐的智商和對自己的了解,就算她不解釋,他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既然如此,她倒寧可從自己口中說出。夏雉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虛劃著名:「『真』是『闐』字的一顆心,只差一橫就能將它牢牢地圈住,而我,想必就是那一橫吧。我是不是很壞?」
何闐突然覺得有些心酸,見夏雉的眼圈也有些泛紅,他迅速控制了一下情緒,擠出了一個微笑:「你不是那一橫,你是外面的『門』,只有你在,我們才是完整的。丫頭,我給你時間,無論多久,我都給你,也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夏雉迷茫了,她可以給何闐機會嗎,畢竟,她連自己的機會也從來沒有給過。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夏雉轉移了話題:「你是怎麼確定真真是我們的孩子的?」
「其實我對你流產的事情深信不疑,但我……」何闐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說出實話,轉了口風,「我在早教中心看到真真以後,就一直心神不寧。我讓尤瑞兒找小徹打聽,但詳細的細節小徹嘴硬什麼都不說,後來我是託了醫院的關係才打聽到當初你從手術台上跑掉了。」
「等等。」夏雉歪頭思索著,「尤瑞兒套小徹的話?」
何闐這才發現自己一激動還是失了言,支支吾吾地解釋著:「瑞兒的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在小徹的醫院住院。」
「哦。」夏雉冷淡地回了一句,儘管有些懷疑,但因為很不想聽到關於尤瑞兒的一切,看向了別處。片刻的沉默之後,夏雉突然站了起來,說,「我該走了。」似乎怕何闐尷尬,又補充了一句,「一會兒你就要走了,鄧經理會來接你們,讓他看到不好。」
何闐沒有勉強,默默地走到衣櫥前,拿過已經熨好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平鋪在夏雉的身邊,貼心地轉身進了衛生間。
夏雉穿好衣服,站在了衛生間門口,許久,敲了敲磨砂玻璃門,說:「今天,我就不送你們了,一路平安。」
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拉開,何闐怔怔地看著夏雉,問了一個她這一生都不想回答的問題:「丫頭,如果尤瑞兒真心悔過,你會不會接受她的道歉?」
夏雉的心一點一點地冷卻下來,她沉默片刻,這才不得不想到,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何闐永遠都是尤瑞兒的親人,這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
何闐最怕夏雉沉默不語,可在這種時刻,他只能等待。
許久,她拋下了四個毫無感情的字:「永遠不會。」
這是預料之中的,何闐並沒有因此而傷神,又抓住機會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