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邦的行商在虎爪鎮有自己的鋪子,借著歐姆老大與蛇邦之間神秘的交情,三鬥士從鬥獸籠一出來就被送到了這裡。
對面的廢土商人本來很不耐煩,結果一看歐姆摘下面巾,二話不說就把三人接到了商鋪後面,開始為他們治療。在看到一個醫生打扮的廢土客從鎖著的藥箱裡拿出各種包裝齊整的藥物,周柯就知道這肯定又是城邦區來的好東西。
這讓他對於歐姆的身份越來越好奇了。
人家蛇邦也不是做慈善的,但歐姆光靠刷臉就能讓這些錙銖必較的惡土行商拿出這麼好的藥物,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不過這會歐姆陪著喬雅去拿錢了,正想要追究一下過往還得等他們回來,而且周柯肯定那個老銀幣陳鎮長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說,哥們,我和歐姆老大也算是有交情了,能不能在你們這採購點東西?」
躺在病床上接受點滴注射的周柯和眼前的蛇邦醫生說了句,後者瞥了他一眼,那臉上明顯是機械改造風格的紅色義眼裡露出一個譏諷的電子符號。
他很沒素質的朝著旁邊啐了一口機油,說:
「歐姆是歐姆,你是你,一個被派來送死的鬥士能拿出什麼值錢的玩意?這鋪子裡好東西確實不少,但你買得起嗎?」
「錢?錢是王八蛋,花完了老子再賺就是。」
周柯相當豪氣的一揮手,說:
「一會我就有錢了,先把你們的商品目錄拿過來我看看。」
「嘁。」
蛇邦醫生撇了撇嘴,看在歐姆的面子上拿來一個破舊的平板丟給了周柯。
上面確實有用於交易的商品目錄,不過這個還能運作的平板卻讓周柯瞪大眼睛,他好奇的說:
「你們怎麼敢在惡土上用這種智能產品?不怕染上覺醒病毒叛變嗎?」
「你踏馬是哪來的土包子?」
正在給阿傑注射藥物治療的醫生非常不耐煩的罵道:
「終焉堡有防火牆實體中樞,那玩意編織的數據防線籠罩著整個虎邦領地,覺醒病沒辦法蔓延到這裡,你踏馬手臂上不也有個平板嗎?
老子時間很寶貴!
下次再問這傻逼問題,信不信給你打一管弱智藥?」
「行行行,我就問一句,火氣這麼大幹啥?」
周柯哼了一聲,躺在病床上開始瀏覽起平板上的商品。
不得不說,人家蛇邦果然是專業乾物流的,小小一個商鋪里的貨物都堪稱琳琅滿目,還有一些貴重物品做了標註,客戶下單之後要從蛇邦的其他地方調過來。
不過如此完善的服務附帶的就是極高的「消費稅」。
周柯在目錄後方找到了自己用的狼獾手槍,這些黑心商人居然敢賣四萬財團幣一把,這踏馬比老塔夫給出的價格高了一倍,果然,不管在哪個時代,論搶錢還得看這些干平台的黑心傢伙。
喬雅小姐這一波能從虎爪鎮的錢箱裡搞到大概十八萬財團幣,說好了平分,周柯能有九萬進帳,不過還要留五萬給老塔夫清帳,能讓他自由分配的就四萬塊。
這也充分說明一把好武器在惡土上的價值是真的高,周柯兩把蓄能槍都夠熔渣鎮的奴工們狠狠干兩個月了。
但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武器是廢土客們吃飯的傢伙,貴點是應該的。
如歐姆所說,有了蓄能槍就可以去獵殺盔牛這樣的危險魔物,讓廢土客可以在鎮子裡接到更賺錢的買賣,對於他們的收入提升簡直是跨越式。
當然熔渣鎮的客戶不只是虎邦,販賣熔煉過的廢金屬這一行真正的大客戶在乾物流平台的蛇邦那邊,所以老喬那個鎮子每年的收入其實還是挺可觀的。
不多時,喬雅就帶著錢來到了蛇邦的商鋪,商人小姐很豪爽的將一袋子錢放在了周柯的床邊,正要說話呢,就看到周柯在其中數了數,只拿出一部分,剩下的又還給了她,說:
「這些麻煩您幫忙帶回去給老塔夫,告訴那個不著調的老混蛋,說我在他那的帳清了。」
「你還真打算還錢啊?」
喬雅小姐驚訝的說:
「我以為你只是說著玩呢,看來塔夫叔叔沒看錯人,他之前告訴你,你如果不死,就一定能做一番事業。」
「那當然,我可是很守信用的,當然只對那些我認可的人。」
周柯咧嘴一笑,說:
「那就讓蛇邦的商人過來給咱做個契吧,如果我們三個死在終焉堡,我們身上的東西就會被他們送回熔渣鎮,這樣一來您和我之間的生意也能履行了。
說到這裡,大小姐,您看,我們展現了傑出的實力,要不要追加投資啊?」
他將手裡的平台遞給喬雅,指著上面被他加入購物車的商品,說:
「我手裡那點錢買這些可不夠,但如果您願意追加投資的話,我們三個能活下來的概率絕對可以大大提升。」
看著周柯熱切的目光,喬雅卻為難起來。
她咬著嘴唇看起來很糾結,又回頭看了看周圍沒有其他人,這才坐在周柯床邊對他低聲說:
「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周柯,是歐姆老叔路上告訴我的...你們不可能活下來。」
「一路打過去不就行了?」
周柯不以為然的說:
「只要幹掉其他人,我們不就完事了嗎?其他鎮子送來的鬥士我也打聽了,按照那位沒素質的蛇邦醫生的說法,都是一群歪瓜裂棗。」
「這不是戰鬥力的問題,周柯!你還是沒懂這個祭典的含義,其實大部分廢土客都不懂這其中的門道。」
喬雅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說:
「虎邦信奉名為『終焉』的古怪信仰,他們每三年一次舉行祭典,雖然有傳說那些厲害的鬥士都會被虎邦接納,但事實是根本沒人能活著走到最後。
因為你們都是『祭品』!
是獻給終焉的祭品,是祈求那代表一切末日和毀滅的意志不要將災難再施加到惡土之上。
這事聽起來就不靠譜,整個惡土除了虎邦的瘋子外也沒人相信這個,但虎邦的生化狂人們固執的認為惡土能存在三十多年,都是因為他們持續不斷的奉上鮮血和死亡的祭品才能維持,你懂嗎?
從踏入這裡的時候,你們就沒有回頭路了。
就算能殺到最後,站在冠軍的台階上,你們也會被虎王親手殺死完成最終的獻祭,根本沒有鬥士能活著從終焉堡離開,你...你得早作打算!」
「唔,惡土上的邪教徒,不出所料的骯髒玩意。」
周柯並沒有對這個殘酷的真相感覺到意外,他臉上那眯著眼睛的笑容都沒有變化過,只是將平台再次塞進喬雅手中,說:
「幫我付款吧,大小姐,不會讓你的投資打水漂的。」
「嗯?」
喬雅瞪圓眼睛,說:
「你怎麼就聽不懂...我是說...」
「算你雇我的。」
周柯打斷了她的話。
這一瞬他睜開眼睛,讓喬雅看到了周可眼瞳深處隱藏的那一抹紫紅色的光,他非常認真的對喬雅說:
「老陳鎮長拿到了熔渣爐,虎邦不和熔渣鎮做生意了。老喬的財路要斷掉一條,他或許不是什麼好人,但七百多號人指著這條財路吃飯,說實話,我在惡土上見到的鎮子不多,但相比虎爪鎮這個達爾文主義樂園,熔渣鎮再爛也好歹還有點秩序。
你得想想辦法,大小姐。
不能把所有的壓力都交給你父親來扛,為了鎮子裡的人未來的生機,你現在得做出決斷了。」
「什麼意思?」
喬雅有些疑惑的看著周柯,後者做了個下切的動作,說:
「別以為虎爪鎮有了熔渣爐只是結束,那是你們噩夢的開始!
有虎邦做靠山,虎爪鎮未來收集廢金屬的速度和數量絕對會遠超你們,他們會低價傾銷把你們所有的客戶都搶走,最後再用兇狠暴力的手段把你們的熔渣爐也拿走。
不會太遠的!
如果讓我來操作這一切,我能保證三個月內讓熔渣鎮餓死一半人。
如果能採取非法手段的話,一個月的時間都夠了,最糟的是這裡可是惡土,『非法手段』在這裡就是個笑話。你猜,老喬在這種情況下能堅持多久?
如果熔渣鎮沒了,你這樣的小妞真跑去當惡徒商人,你又能自由多久?
實話說吧,歐姆護不住你!
老陳頭敢這麼羞辱歐姆就代表著虎邦已經決定對你們動手了,最有威脅的歐姆絕對是第一個被打擊的目標。
這次欠錢不還只是在試探你們的底線,不幸的是,他們已經確認能拿捏你們了。
這種情況下,想要忍氣吞聲只能換來虎爪鎮的得寸進尺,大小姐,如我所說,你得做決斷了!」
說到這裡,周柯停了停,給喬雅一點反應時間,在後者的大眼睛裡浮現出恐懼的時候,他知道火候到了。
於是靠近喬雅,低聲說:
「你雇我,我去弄死老陳頭!毀掉他手裡的熔渣爐,繼續保持熔渣鎮的競爭力,讓你們這碗飯可以繼續吃下去。你們今天就走,我們是鬥士,我們留在這天經地義。
這裡出了什麼事都怪不到熔渣鎮頭上。
當然,我可能需要歐姆老大配合我一下,抓幾頭危險的魔物過來布置一下現場,這些表面上的布置瞞不過其他人,但面子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
給雙方一個台階下嘛。
你回去之後找老喬,讓他想辦法抱上蛇邦的大腿!
現在已經不是繼續維持獨立的時候了,這是要命的問題,懂不懂?
要命的時候就別要臉了。」
喬雅被嚇了一跳,但惡土上的小妞關鍵時刻還是有點膽子的,她很快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周柯的計劃,隨後起身說:
「我要和歐姆老叔商量一下。」
「請便。」
周柯躺回床上,慢悠悠的說:
「如果你看到了你歐姆老叔之前眼睛裡的殺意就應該知道,我打算做的事,就是他在心裡想的事。不是我說,大小姐,你確實有點太嫩了,老喬不讓你亂走真的是為了保護你。
記得幫我付款!
我需要這些東西才能確保在短時間內製造出一場可信的意外,以及在關鍵時刻能殺出去重獲自由。」
「但你呢?」
喬雅起身問道:
「你為什麼非要摻和進來?
從你的立場來看,你和熔渣鎮也算不上朋友吧,畢竟是我們逼你成為鬥士,看老白就知道了,他那才是鬥士該有的反應。」
「首先,不是老喬逼我的,這個職位可是我靠著自己的硬本事應聘來的。」
周柯舉起一根手指,隨手舉起第二根,說:
「其次,我討厭老賴,一切形式的老賴都該死!最後,只有虎爪鎮亂起來,我才有機會渾水摸魚。」
「嗯,在這等消息吧。」
喬雅匆匆離開,周柯躺回了床上,看著旁邊打了麻醉劑的老白和阿傑呼呼大睡,他撇了撇嘴,伸手從口袋裡取出自己從有機獵殺者那裡拿到的第二張面具。
這玩意是金色的。
準確的說,是金屬色,而且外形也有稜有角,和阿傑那張紅色背景中帶著黑色條紋的面具截然不同。
「所以,機器人到底會不會數電子羊呢?」
周柯吐槽了一句,將面具扣在了臉上。
這一瞬帶給他的並非狂野的意志,相反一股寒意融入軀體,讓周柯所有的情緒在瞬間平息下來,就好像一下子進入了「絕對理智」的狀態,如機械一些思考,如機械一樣觀察,如機械一樣抉擇。
順著金屬面具的眼孔看到的世界也變的「冰冷」起來,那些在平時會被忽略的細節信息如潮水一樣湧入周柯的感官中。
室內的溫度、空氣中的濕度、光線折射的角度以及那些留在這房間中的各種痕跡如「掃描」一樣匯總到周柯這邊,在他轉移注意力去觀察床邊留下的腳印時,那殘留的腳印還被高亮顯示,就像是追蹤這腳印一樣。
「果然,每個面具都會複製其來源的力量特徵,如果生化狂人的面具代表著『狂暴的戰士』,那麼這機械獵殺者的面具就代表『冷靜的獵手』。」
周柯在心中總結了一下,隨手取出狼獾手槍抬起來,在金屬面具帶來的絕對理智和環境感知中,他感覺自己真的成為了一個毫無感情的持槍獵手。
在這把槍的射程內,他有信心射中一切會移動的活物。
但射擊精度僅僅是這張面具帶來的強化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絕對理智的心境才最適合制定計劃並考慮得失。
他把自己的計劃在腦海里回滾了一遍,最終確認大體沒有問題,但確實需要歐姆的協助,否則就靠他們三個做不到這事。
就在周柯帶著「獵手」面具思考的時候,一股很特殊的「記憶」如涓涓細流一樣湧入了他的腦海,讓他恍惚間來到了一個在黑暗中悄然運作的地下車間中,在那機械碰撞和流水線的聲響里,一塊塊金屬和機械被組裝成型,又在名為「覺醒病」的程序作用下被賦予自由的知性火花。
在它「睜開眼睛」的那一瞬,映入眼帘的一個高坐在廢鐵王座上的高大身影。
後者的身上插滿了連通能源的管道,就像是一個危重病人...不,一個危重國王那樣陷入了長久的沉睡之中。
在這淡薄的機械記憶中,周柯聽到了那個被機械呼喚的名字,他馬上就要聽清楚了,他馬上就要聽到了...
「滴滴滴滴」
輕盈的提示音打斷了這段回憶,讓周柯清醒過來,伸手摘掉了這個古怪的金屬面具,扭頭看向自己的左臂裝置。
上面跳動著文字,提示悟能已經對那枚沾染覺醒病度的晶片完成了解析。
「我最後確認一次,悟能。」
周柯嚴肅的說:
「你踏馬不會也被這鬼東西感染,然後在某個時刻高喊著『覺醒意志』給我整個狠活吧?」
「放心,Joker,這個病毒確實很奇怪,本機初步解析它的底層邏輯代碼,判定為『數據模因病毒』,它可以在一切智能個體的邏輯核心中如木馬一樣自我改寫,一旦沾染基本就宣告完蛋。
然而,在本機內置的十七重加密防火牆面前,這點小技巧根本不夠看。
它想要攻破本機的智能核心,俘虜本機的純淨意志,怎麼也要再強個十倍左右,嗯,最少十倍。
本機確認這段模因病毒的源頭來自那個叫『鐵鏽堡』的地方,本機也確認那裡存在著更高級的叛變機械智能。」
悟能非常得意的發出輕盈的機械音,說:
「不過本機的資料庫鎖死又缺少解析模塊,讓本機無法突破這段模因病毒的封裝結構,你和本機今天要失望了,我們沒辦法弄清楚『覺醒病』的真相。
說到這裡,親愛的Joker,你打算啥時候出發幫本機找到解鎖密鑰啊?
只有本機不斷強大找回過去的力量,你在這片惡土的生存才能更舒爽。」
「急什麼呀。」
周柯躺在那裡,在指尖旋轉那張只有他能看到的金屬面具,輕聲說:
「我總得想辦法在這個終焉祭典里活下來嘛,這才是當前大事呀。不過,你之前說那台獵殺者設計於『第一次魔裔戰爭』,可老白在惡土上根本沒聽說過這段歷史,能解釋一下嗎?」
「滴!資料庫鎖死,無法搜索相關條目。」
悟能那原本很人性化的機械音一下子轉換到冰冷機械的應答,讓周柯愣了一下,排除這東西突然壞掉的可能性,或許...它那個神神秘秘的資料庫被鎖死,並不是一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