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柯最終還是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在蛇邦行商鋪子裡的本次消費也全部由喬雅小姐買單。
她把自己拿到的貨款花了一大半,這才給周柯結清了他放在「購物車」里的東西,說實話,如果不知道這段故事的背景,光是描述一下就能勾勒出一個吃小富婆軟飯吃到飛起的惡土帥小伙的糟糕形象。
但實際上,這一次確實是雙方各取所需。
「酷,高頻戰刀...我終於有了這酷炫的玩意,可惜只有三成新。」
在他們暫時休息的小屋裡,周柯看著手中這把帶鞘的黑色戰刀非常滿意。
這玩意明顯是一把舊物,被蛇邦的商人不知道從哪回收後又經過修復,它的款式和歐姆老叔手裡那把蛇邦戰刀很像。
標準簡潔的直刃刀,在戰鬥中很有威懾力,但不管是品相還是破壞力兩者都不在同一個檔次。
根據喬雅的說法,歐姆老叔那把刀就算丟在城邦區也能賣出一個讓人瞠目結舌的高價,但就是這樣的貴重東西,卻被蛇邦的人托老塔夫白送給了歐姆...
嘖嘖,難道這個冷酷的惡土武士才是傳說中的「吃軟飯聖體」不成?
除了這把三成新的高頻戰刀外,周柯眼前的武器箱裡還有一把熱熔步槍,一個可以組裝在狼獾步槍上的下掛式高爆榴彈發射器,兩把可以當飛刀用的高分子作戰匕首,三套據說採用了納米科技製作的輕便防彈衣。
當然,以上這些全是三成新的貨色,簡單點說,只能保證可用,但不保證好用。
畢竟喬雅小姐出的錢就那麼多,人家蛇邦也不是做慈善的,這是有歐姆刷臉才能用這樣的價格搞定這些東西。
「老爹要是知道我把貨款花在這件事上,他絕對要氣到發瘋了。」
喬雅小姐一臉糾結,但這會已經穿上那黑色納米防彈衣的周柯則安慰她說:
「如果老喬知道你做的好大事,他只會一臉欣慰的說自己的乖女兒終於長大了,我不太了解老喬的過去,但能帶著熔渣鎮站穩腳跟的惡土領主,你可別真把他當成一個溫柔老父親。
請相信我!
如果是老喬在這,他只會做的更絕。」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已經甦醒的老白還是那副挨揍的架子。
他已經知道了周柯和喬雅的計劃,這會端著那把熱熔步槍縮著脖子,明明是很威風的武器和護具,硬生生給他穿出一副偽軍的慫樣子。
相比他的拉胯反應,阿傑就好多了。
這傢伙這會正抱著被蛇邦工匠加裝了一個蓄電池可以高速旋轉的切割鋸在那大吃大喝,這玩意就是他的新武器了,悟能的判斷沒錯,這轉起來可以切碎一切的殘暴玩意確實很適合生化戰士的風格。
至於阿傑身上的傷,不必在意。
生化戰士就這點好,只要身體頂得住,各種強化激素隨便造,完全可以保證讓他在短時間內恢復戰鬥力。
這種方式當然會損害阿傑的身體健康,但他都是個人格崩潰的瘋子了,哪還會在乎這些?
「我們必須這麼做,老白,如果你還想逃出去的話。」
面對老白的膽怯,周柯的回答很簡單。
他將高分子匕首插在腰帶上,又把下掛式榴彈發射器裝在狼獾步槍上,隨後回頭對老白說:
「只有虎爪鎮亂起來,你才有可能逃走,我給你透個底吧,我根本沒打算帶你去終焉堡,如果我一定要去的話,我會想辦法先把你送出去。根據我這幾天觀察,我必須很悲觀的告訴你,現階段的你根本不具備成為死裡求生的戰士的一切素質!
帶著你只是個累贅,但我答應過你會幫你逃走,所以我說到做到。
之前在鬥獸籠里你表現不錯,我需要你再拿出勇氣表現一次,最後,我問你,如果你能從虎爪鎮逃跑,你有接下來的計劃嗎?
虎邦這群邪教徒不會放棄追殺你這個祭品的。
你要理解,這種基於狂熱邪教信仰的追殺會持續到虎邦毀滅或者你掛掉為止。
相對而言,如果我是你,面對那樣提心弔膽的生活,我還不如在這裡給自己一槍來的爽快呢,所以...」
「咔」
周柯將狼獾手槍上了膛,在手裡轉了一圈遞給老白,說:
「你之前吼歐姆的時候說你想要自己做主,所以,現在,自己做決定吧。」
老白看著眼前那把槍。
他抖著手給自己叼了根煙,用火種扣了三次都沒能點燃,最後還是喬雅用一個精緻的打火機幫他點燃了菸頭。
在深吸了一口氣後,老白吐出煙圈,沒有去接那把槍。
他如窮途末路的野狗一樣,狠吸一口煙氣,抖著身體咬著牙說:
「幹了!
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把。至於逃出去之後怎麼辦?很簡單,被虎邦追殺就意味著惡土上沒有我的存身之處了,蛇邦和鷲邦不會庇護我這個廢物,鐵鏽堡更不用說,那是瘋子機器人的地盤,惡土之外的淪陷區也根本不需要考慮。
我能去的地方只剩下了城邦區。
那是阿喬利財團座下之地,虎邦再怎麼發瘋也不敢在那裡胡來,我只要逃到那裡就能活下來。
至於之後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怎麼逃去城邦區呢?」
喬雅說:
「現在終焉祭典的時候,虎邦封鎖了通往城邦區的路,你一個人沒辦法過去。」
「殺了老陳頭,用他的身份。」
老白這傢伙豁出去的時候還是挺虎的,他咬牙切齒的說:
「虎邦的生化戰士可不會去記他們領地里的幾百個鎮長的容貌,那些傢伙的腦子都被激素燒壞了,而從虎爪鎮過整個領地的火車可以一路到城邦區邊境,只要我混上那輛車一切都好說。
我之前在這邊聽說過,虎邦的鎮長們在那節火車上有特權,他們可以享受單獨的房間,但只有用各自的鑰匙才能打開。
那...
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所以,火車時刻表呢?」
周柯看向喬雅,商人小姐立刻回答道:
「每天中午和午夜各有一輛火車駛離虎爪鎮,這裡是那段鐵軌在惡土的起點,中途在終焉堡停靠卸貨,然後裝貨送去城邦區,其他地點不停留。
但你們只能在虎爪鎮待兩天了。
今晚已過了午夜來不及了,後天等到其他鬥士到達,你們就會被統一送去終焉堡。」
「所以,只有明晚了。」
周柯哼了一聲,說:
「很好,免去了無聊的時間選擇,我喜歡單一答案。歐姆老大那邊呢?」
「歐姆老叔說他會配合你們,但要先把我送出虎邦領地。」
喬雅說:
「明晚的話時間剛好歐姆老叔潛入回來,他的速度夠快一定能帶著捉到的危險魔物準時到達,不過只有一次機會。」
「有點極限。」
周柯皺了皺眉頭,正要和喬雅再商量一下,就看到歐姆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他看著全副武裝的三人點了點頭,隨後啞聲對喬雅說:
「你得立刻出發了,剛剛蛇邦商人告訴我,他們的靈能師感知到了靈能的快速匯聚,這幾天這附近可能要吹起靈能風暴,從靈能匯聚的速度來看應該只是一場小型風暴,但我不想太冒險,先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等等!『靈能風暴』是個什麼玩意?聽起來很酷的樣子。」
周柯問了句,歐姆回頭瞥了他一眼,似乎對這個「失憶者」很無奈,簡短的說:
「就是那晚風沙的加強版,只是在沙塵暴中匯入了大量靈能,自胎動之月出現以來,整個世界的靈能濃度一直在提升,你不是靈能者所以感知不到,對我們來說,幾乎每次入睡時都能聽到來自亞空間的低語聲。
胎動之月...就是那種混亂與瘋癲力量在物質世界的匯聚。
聽不懂,對吧?
沒關係,聽不懂是正常的。
這些東西只有靈能者才能理解,因為只有我們才能在每一次壓抑到讓人發瘋的夢境中感知到這個世界每一次呻吟時的痛苦與重量。」
「靈能風暴不是什麼稀罕事,每次發生的範圍也不會太大。」
喬雅也解釋道:
「惡土每個地方一年裡總會發生好幾次,真正麻煩的是罕見的靈能潮汐。那是橫掃過整個惡土的巨大風暴,所有的人都得待在房子裡,不能頻繁接觸飽含靈能的空氣,否則就很容易出現失控和變異。
更糟糕的是,在靈能風暴吹起來的時候,惡土上的魔物都會進入狂躁。
那時候的惡土才是真正的惡土,你這一路所經歷的只是這片殘忍大地最溫和的模樣。
不過小型風暴沒事的。
它們不會持續太久,一兩天就消散了,但保險起見,大家還是會躲在房子中避免自己被靈能侵蝕。
靈能者倒是很喜歡這種天氣...」
「不,小雅,我們不喜歡!只是因為靈能者在風暴中的力量會被強化,不代表我們願意直面苦痛世界的悲鳴。」
歐姆幽幽的說:
「沒人想要體會那種身體和靈魂被雙重撕裂的感覺,如果不幸開啟了靈視目睹到了...唉,算了,但願你們這一輩子都不要有那種體驗。收拾東西吧,小雅,我們現在就離開。
能趕在晚上到達安全的城鎮,那裡的鎮長是蛇邦的人,你在那裡會很安全。」
「靈能風暴什麼時候吹起來?」
在喬雅離開之後,周柯問了句,歐姆隨口說道:
「今晚或者明天,這種事沒人說得清。」
「那就明晚,在靈能風暴吹起來的時候,我們幹活,必須趕在午夜到來前完事。」
周柯一錘定音的說:
「你有問題嗎?歐姆老大。」
「沒有。」
這冷酷的老叔用面巾把自己面部遮起來,他說:
「最好別讓我出手太多,每個靈能者都有自己獨特的靈能殘留,一般人看不出來,但虎邦也有些瘋瘋癲癲的靈能師來主導他們的瘋狂信仰,在他們眼中一旦鎖定了靈能殘留,接下來的事就比較麻煩了。」
「我懂,我們搞定老陳頭,你去處理那台熔渣爐。」
周柯打了個響指,說:
「如果我們搞不定,再由你負責收尾,說實話,我覺得我們能搞定,他再難對付也不至於比有機獵殺者更危險。」
「我倒是很好奇,你打算怎麼繞過虎爪鎮內部的布防?」
歐姆從懷裡取出一張疊起來的紙,遞給了周柯,說:
「我托人搞到了這個,這是我給你們最後的幫助了,如果一旦事情敗露,在最壞的情況下我不得不殺人滅口的時候,希望你們不要怪我。七百多號人還有小雅的命...
我不能賭。」
周柯沒有回答,只是攤開那張紙看了看,上面用挺詳細的符號標記了整個虎爪鎮的地形,以及鎮子中的各處暗哨和布防情況,還重點標出了老陳頭所在的地方。
這老賴還挺怕死。
他也養著一支和老喬一樣的虎邦槍手,就住在他的院子旁邊。
「嘖,十幾人的大通鋪啊,我喜歡。」
周柯眯起眼睛在上面指了指,又看了一眼旁邊大吃大喝的阿傑和他懷裡那把血跡斑斑,但只要轉起來就能切碎一切的高分子切割鋸。
「我呢?我幹什麼?」
老白鼓起勇氣問了句,周柯看了他一眼,說:
「歐姆說了,這事不讓他動手,而老陳頭身上的車廂鑰匙是你逃出生天的唯一機會,所以你說你要幹什麼?
你跟著我!
別有壓力,我讓你幹什麼你幹什麼就行,只有一點,如果你拖了後腿,我就不得不放棄你了。
拿歐姆的話說,如果因為你的緣故導致事情走到最壞,我需要殺你滅口的時候,希望你不要有怨言。」
「不會的,都做到這裡了,我心裡對你只有感恩,周柯。」
老白握緊拳頭說:
「如果我能逃出去,如果我以後能混起來,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湯喝,我保證!」
「這話真讓我感動,如果你吃肉能分我一口別讓我去喝湯我就更高興了。現在,去休息吧,養精蓄銳,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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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土上的靈能師還是有點本事的,如歐姆預測的那樣,在當天凌晨時分就有沙塵暴在鎮外吹了起來,把本就糟糕的環境弄得更如人間鬼蜮一樣。
不過歐姆說普通人很難感受到這場靈能風暴中蘊含的那些危險的力量,所以周柯乾脆也不管就蒙著眼睛呼呼大睡,但就在黎明到來時當靈能風暴的規模展開之後,他卻感覺到了不對勁。
周柯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手裡抓著上了膛的狼獾手槍。
他看著黑乎乎的四周,耳中只有風沙拍打窗戶的嘯叫,以及老白和阿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但周柯感覺到房子裡好像還有其他東西。
他後腦那已經癒合的傷口又開始疼了起來,一陣一陣的就像是神經的抽搐一樣。
在清醒之後那種抽搐更加清晰,很快就讓周柯握緊了拳頭,他努力不發出聲音,但咬緊的牙關代表著他很難受。
後腦的痛苦很快變的麻木起來,這種麻木飛快擴散到他的大半個身體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奪取了他軀體的控制,就像是身體化作牢籠困住了靈魂和精神。
也就在那一瞬,周柯出現了幻覺,他依稀看到了籠罩世界的黑色太陽正安靜的停留在深空之中。
那吞噬光芒的帷幕彷佛要把眼前的星球整個吞掉,但很快就有刺眼的光在黑幕之外亮起,那一輪奇特的光冕與黑色大日對抗著,那光冕中似乎還有萬千聲音在迴蕩。
兩者的對抗讓時間在這一刻都似乎失去了概念,而那黑與白的餘波之外,周柯舉目眺望便看到了靜美的星雲如亘古之物懸停於黑色的星空海淵中,如指明燈一樣指示出了黑與白之外的第三種光彩。
「這踏馬...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他在心裡問了句,伸出手朝著那片星雲探去,下一瞬,那股奇特的麻木一下子消失,就像是它出現時一樣神秘。
周柯也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全身冷汗的他喘著氣看向四周。
依然是那黑乎乎的房間,依然只有風沙拍打窗戶的劇烈嘯叫,依然有兩個擾人清夢的混蛋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覺...
他好像做了個噩夢,伸手摸了摸已經不再發疼的後腦勺,當手指放在眼前時,那帶著腥氣的粘稠液體卻告訴他,這不是夢。
後腦的傷口因為顱壓升高而流血了,還好只是流血。
周柯躺回了枕頭上,他嘆了口氣,低聲說:
「但我大概知道你是怎麼死的了...還真是顱骨爆開啊,嘖嘖,可憐蟲,真慘。」
「Joker,本機剛剛檢測到了你的顱壓不正常的升高,你做噩夢了?」
悟能裝置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起,帶著一股探究和疑惑,周柯沒辦法和一個智能助手解釋自己的幻象,他隨口糊弄了幾句,然後重新閉上了眼睛,但左手卻一直枕在自己後腦勺上。
雖說不太可能再次發生危險的事,但萬一呢?
萬一顱骨真的炸了,好歹還能兜住一下不是?最少留個全屍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