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焉堡,著名的惡土大城,通往歲月靜好的城邦區的最後一道防線。
在惡土上討生活的廢土客們都知道這個地方,雖然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沒有資格踏入這裡,但你還別說,哪怕是周柯這樣「見過大世面」的人,在走出哭哭啼啼的車廂登上破破爛爛的站台時,依然被眼前這座末日城市狠狠的「震驚」了一下。
沒有什麼高樓大廈,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被改造成火力點的廢棄樓宇,依稀還能見它在舊文明時代的繁榮,尤其是那些已經在惡土粗糲的風中被吹打的不像樣子的巨型GG牌。
還有那些本該金碧輝煌的地方,如今都只剩下了落寞。
虎邦列車停靠的地方位於高處,從破破爛爛的站台走廊正好能俯瞰這座城市的全貌,向惡土的方向查看第一個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型的城牆...
如果無法想像,那麼不妨把它認定為那座阻擋巨人前進的高牆。
哪怕它實際上並沒有那麼高大,但這玩意肉眼可見的已經被完全要塞化了,周柯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阻斷了道路的城牆之上密密麻麻的火力點,還有類似火箭彈發射器的陣地。
在城牆的高層有明顯的人造物痕跡,還能看到搭建的通道中有全副武裝的虎邦戰士五人一組在巡邏。
難以想像在這個惡土時代,這些傢伙是用什麼辦法塑造出這樣一堵堪稱「奇觀」的玩意。
以周柯的眼光來看,他不難發現這座終焉堡應該是舊文明殘留的一座小城,其面積大概和記憶中繁華地界上的縣城差不多,大概是為了加強防禦力,這虎邦城市用相當誇張的方式給幾乎每一條主街道都設置了相當離譜的地堡,但依然還能看出平民區與商業區的規劃。
可別小看這座惡土廢城,這裡在過去三十多年中一直是惡土奴隸貿易的大本營,據說每年都有大量廢土客通過這裡「走線」去城邦區呢,光是收「過路費」並提供鑽城邦區邊境防衛空子的「蛇頭服務」就是相當大的一筆收入。
向城邦區所在的北方看去,一座類似於中心CBD的巨型建築物遮擋住了周柯的目光,那像是個蜂巢一樣的玩意位於終焉堡的最北方,是整個城市肉眼可見的核心。
也不知道是哪個大聰明給這玩意做的設計,在那建築物正面被用相當不錯的技法雕刻出了一個咆哮猛虎的腦袋形狀,主體大樓兩側還有側翼的樓宇,甚至有大片的玻璃充當裝飾,在惡土烈陽下熠熠生輝。
說實話,如果那裡不是自己人生的終點,那麼這一幕還挺壯觀的。
「別看了,走!跟著人群走,你們接下來幾天就要待在『虎巢』里,整個城市的所有人都會去那裡看你們互相廝殺,你們的鮮血會染紅整個虎巢,以此作為向終焉祭奠的最虔誠的祭品。」
一名留著綠色莫西幹頭,給自己打了唇釘的虎邦戰士推了周柯一把,讓他不要停在走廊上阻擋交通。
不遠處還有忙碌的奴隸在監工的指揮下往停靠的火車上搬東西呢,這是要送往城邦區的物資,可不能耽擱時間。
周柯收回目光,帶著阿傑順著人流向前走,在不遠處高台上的兩挺重機槍的槍口威脅下,沒有人試圖在這個地方表現自己的勇猛。
雖然還是哭哭啼啼,但人群依然很有序的在虎邦戰士們的帶領下向前行走。周柯左右看著,看什麼都好奇,毫無壓力的樣子像是個來旅遊的背包客一樣,幾分鐘後又朝旁邊端著槍「護送」的虎邦戰士小聲說:
「我能問個問題嗎?」
「問尼瑪!」
對方很有禮貌的用惡土的方式做了標準回應,周柯聳了聳肩,從口袋裡抽出一張財團幣在他眼前揮了揮,說:
「那如果是它問呢?」
「有屁快放!」
這傢伙眼疾手快的奪走財團幣,惡狠狠的說:
「別問那些不該問的,也別試圖反抗或者做傻事,我們敢讓你們帶武器也不檢查你們的行囊就說明我們不在乎你們鬧出的事。每次慶典都有傻逼想要逞威風,你猜猜那些傢伙現在在哪?」
「我從虎爪鎮來的,我知道那邊昨天出了事,還鬧得挺大,據說昨晚來這裡的火車上藏著什麼危險的東西,只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周柯小聲說:
「那車裡到底有什麼?能讓虎邦和蛇邦為了它大打出手?」
「屁都沒有。」
聽到這晦氣事,虎邦戰士頓時罵罵咧咧的朝旁邊啐了一口,罵道:
「昨晚的車被我們檢查了好幾遍,除了那個躲在車廂里乾女人的傻逼瘸子鎮長外,根本沒什麼值得看的玩意,鬼知道那些蛇邦騎士抽什麼風。不過那傻逼鎮長還挺會做人,我聽說隔壁班的兄弟用這事勒索了他,狠賺了一筆呢。」
「啥?虎爪鎮的鎮長在火車上?你沒開玩笑吧?」
周柯一臉「震驚」對這個戰士說:
「踏馬的鎮長死了!我親眼看到了那兇殺現場,那狗東西被暴食獸啃掉了半個身子,都在虎爪鎮傳開了,那傢伙死了!你懂不懂?你們昨晚查的是誰?
臥槽,你是虎邦的人,卻連你們的鎮長都不認識嗎?」
「虎邦領地里幾百個鎮子,神踏馬每一個鎮長都認識啊,更何況那傢伙的臉被激動的女人抓的滿臉血,我們還以為那傢伙只是單純的變態呢。臥槽,這下事情大條啦!」
這莫西干戰士一臉震驚的跑了出去。
不多會,就有一名看著像隊長的人急匆匆的帶人跑了過來,周柯很「懂事」的帶著阿傑就在原地等候,接受盤問。
和他們一起過來的虎爪鎮的鬥士也被攔下來詢問,在意識到他們昨晚真的放走了一個疑似「兇手」的重要人物後,這些負責看管站台並搜查列車的虎邦戰士人都麻了。
看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和那見了鬼的煞白臉色就知道,虎邦內部對於這種玩忽職守的事的懲罰應該挺嚴重。
「咳咳,我剛聽說,昨晚搜查的時候有人勒索了那個兇手,難道是看在錢的份上,雙方達成了什麼不要臉的交易,故意給放了?不然你們如此精兵強將,沒道理連一個兇殺都分辨不出來嘛。
這擺明是出了內鬼啊!
內外勾結,嘖嘖,人家吃肉你們擔責,怕是連命都要送掉了,真是倒霉啊,哥們。
為你們默哀三秒鐘。」
周柯輕飄飄的說了句,隨後帶著阿傑大搖大擺的跟著人群向車站的出口走去。
在他身後,那名臉色陰沉的班長左右看了看,對麾下幾個驚恐的兄弟打了個手勢,他們走到一邊互相說了幾句,隨後拔出武器,子彈上膛往另一處休息區過去。
大概十幾分鐘後,隨著一陣嘈雜的槍聲,該死的「內鬼」被當場擊斃,他勒索來的錢財也成了要命的證物。
但這一切和無辜又清白的周柯有什麼關係呢?
他這會已經和阿傑一起登上了一輛塞滿人和運豬崽子一樣的武裝卡車,搖搖晃晃的朝著終焉堡的虎巢前進了。
他們並沒有被立刻送入虎巢,而是被趕進了那座巨大建築物旁邊的一處營地里,看樣子應該是個居民區的廢墟,虎邦的人在四周架起火力點,但內部並不派人巡邏,把這些鬥士們如趕豬一樣放進去,再把街區入口一封就完事了。
也不怪他們管理能力差,主要是一批一批的鬥士要過來,與其現在就安排,不如等到人來齊了統一指揮。
再說了,一群馬上就要死的人而已。
真要強力鎮壓反而容易出事,劃出這樣一個「安全區」任他們自生自滅的鬧去吧。
「這裡就是你們這幾天的活動區域,裡面有足夠的房子供你們居住,每天中午晚上會有人發食物。你們隨便在裡面幹什麼,但有一點,不許出人命!」
一個穿著廢土軍裝,帶著墨鏡,看起來有模有樣很會裝逼的平頭哥背著槍對那些從車上下來的「祭品」們喊道:
「看那邊!那就是下場,誰敢鬧事就把誰掛起來。」
人群里的周柯回頭一看。
嚯,好傢夥,街區對面的立交橋下掛了整整一排人,應該是之前過來又鬧的太難看的鬥士,那些哥們這會正在風中快活的盪著鞦韆呢。
「排成五列,準備進去!」
負責管理這個營地街區的平頭哥一聲令下,立刻就有粗魯的虎邦生化戰士揮舞著鐵棍過來抽打。
那場面就如巴拉特的阿三哥管理流民一樣,又像極了光州無限制格鬥大賽現場,鐵棍揮的虎虎生風,一秒五棍讓人哭爹喊娘,現場的秩序很快就變的井然。
周柯乖巧的排著隊,他看到最前方的入口處有虎邦的「文職人員」拿著一個類似於蓋章機的東西,詢問基礎信息後操作片刻,然後在每一個進入街區的鬥士手臂或者臉頰上印一下。
動作嫻熟的就像是給檢疫的豬打上印記,人群是敢怒不敢言。
「偵查一下。」
周柯敲了敲左臂上的悟能裝置,借著點菸的動作將掃描口對準那人手中的蓋章機,片刻之後,信息彈出:
【標準型信息收集與定位素標記裝置,於第一次魔裔戰爭前出現。可在瞬間生成包含個體信息的條形碼,並使用特殊信息素標記,通過特製的追蹤設備可以在大範圍內定位追蹤被標記個體。
該物品無害,通常用於標記罪犯或者需要額外關注的個體。
應對建議:等待!該種信息素通常生效時間為七天,隨後會自然降解。
特殊應對建議:撕掉被標記的皮膚也可躲避追蹤。】
「這麼瘋狂的建議嗎?聽起來就超級疼啊。」
周柯吐槽道:
「算了,就當是一個特殊紋身吧。」
他並不把這玩意放在心上,跟著人群向前。
到他的時候還很配合的伸出左臂,虎邦的傢伙看都不看他,問了姓名和籍貫之後就要將這東西印他手臂上,但隨後就被旁邊站著的那名平頭哥伸手摁住。
後者上下打量著各方面都「與眾不同」的周柯,故意挑事一樣說道:
「穿的很帥啊,哥們。」
「找不到更糟糕的衣服了,其實我本來想低調一點的。」
周柯微笑著回應,這種態度被平頭哥視作挑釁,他顯然不認為這些要死的傢伙和他地位相等,尤其是眼前這個花里胡哨的傢伙還帶著和他同款的墨鏡...你什麼檔次啊,和我戴一樣的墨鏡?
於是這傢伙嘴角上揚,抓過文職人員的蓋章機,對周柯說:
「我覺得你還缺點裝飾,『大少爺』,來讓我幫你補上。」
「啪」
那玩意被印在了周柯脖子上,留下了一個黑色的條形碼。
這下更像極了檢疫合格的豬被蓋上印章,引得旁邊的虎邦戰士們哈哈大笑,人群里也有鬥士笑了起來。果然,自己倒霉的時候看別人更倒霉總是能讓心情歡愉起來。
「不生氣嗎?」
平頭哥墨鏡之下的眼睛盯著周柯,左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大塊頭手槍上。
他似乎在期待這個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傢伙先一步動手,這樣他就有理由把這傢伙在這裡幹掉,來警告一下人群里隱藏的那些躍躍欲試的壞東西。
殺威棒嘛,古老的文化傳承。
「為什麼要生氣?這玩意很酷,就像是個其他人都沒有的紋身。」
周柯語氣平靜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黑色條形碼,他說:
「有機會我一定會感謝你的,另外,墨鏡不錯,你很有品味啊,先生。」
說完,他背著自己的行軍背包大搖大擺的走入了眼前這不用看就知道多麼混亂的街區里,他身後的阿傑也得到了一個印章,蓋在肩膀上。
兩人消失在了後方的街頭,那平頭哥撇了撇嘴。
他當然聽出了周柯話語中的威脅,但他並不在意,在這個擁有十萬生化戰士的虎邦城市裡,被派來送死的小癟三們有再大的怨氣也得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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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攢一個團隊,不,時間不夠了!後天祭典就要開始,哪怕從現在開始考察選拔也來不及走流程了。」
在這個遍布絕望者的街區的角落裡,周柯坐在一個被推倒的垃圾桶上,阿傑蹲在他旁邊大口吃著能量棒。
這種沒心沒肺的生活態度讓周柯非常羨慕,他在原地點了根煙,傾聽著從後方那超市廢墟里傳來的某種不那麼體面的叫聲。
鬥士不光是男的,也有一部分女性。
在眼下這個虎邦根本不插手的「達爾文主義樂園」里塞進去幾千個馬上就要死的廢土客,這些倒霉女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都踏馬要死了,還惦記褲襠里那點事...這個超市裡的所有人,排除!」
周柯談了談菸灰,又把目光看向前方,繼續剛才的思索。
「如果自己找人時間來不及的話,就只能找到本地的反抗組織想辦法加入進去了,我就不信,這幾千人里連幾個有膽氣又有腦子的人都找不出來。
只要找到他們,藉助他們已經攢起來的團隊,我們就能立刻擁有一個提姆,當然前提是那些傢伙要聽我的。」
在臉上的墨鏡之後,他眯起眼睛,隨後起身帶著阿傑向角落的一處建築物靠近。
如果他沒看錯,那裡應該是個警察局的廢墟。
門口的半截牌子上還有褪色的警徽呢,雖然在末日後幾十年的時代里也不知道能找到這個城市的地圖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但如果走運的話,在這裡找到有用東西的概率是其他地方的好幾倍。
不過這裡已經有人了。
在周柯踹開破門板的時候,裡面就有提著木棍的一群人嗷嗷叫著撲過來,很顯然,他們把這裡當成這個危險街區裡的「避難所」了。
「把他們丟出去!」
周柯對阿傑喊了一聲。
當然,阿傑聽不懂,但這沒關係,因為周柯還做了個用拳頭猛錘的動作,於是一路上都吃飽喝足的生化狂人嗷的一聲撲上去,揮拳亂打,很快就在這昏暗的地方殺出了一片天。
周柯不理會那些慘叫。
他在這遍布垃圾的地方搜索著,目標是檔案室或者信息室,但走了一圈讓人失望,這裡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已經在幾十年前就被清掃一空,就像是個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連最後一點油水都被榨乾,只剩下了一具乾癟的外殼,唔,這個形容拿來描述這片惡土大概也很合適吧?
「但總有些東西是你們帶不走的,比如地下的信息光纜...不管在哪個世界的治安部門的信息調度都有別於民用,更何況舊文明的科技程度還要更高。」
周柯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階梯,他拔出手槍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這裡有貓一樣大的老鼠在亂竄,味道噁心極了,周柯確認他可以在這裡找到不止一具屍體,虎邦的做事風格決定了他們不會有閒心思清理這種角落。
這可太棒了。
他戴上了金屬面具進入了細節感知,數分鐘後,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一腳踹開已經腐朽的桌板,伸手向下一撈再拉扯一下,一根破舊的電纜被扯了出來,和之前在老塔夫的垃圾堆里找到的那個天線裝置一樣,這玩意也有個稍微破碎的接口。
「這下靠你了,無所不能的悟能。」
周柯將接口插入自己左臂的裝置中,他敲了敲屏幕,對自己的個人助手說:
「來再給我展示一下來自舊文明的科技奇蹟吧。」
「請Joker閉嘴,別干擾本機幹活的節奏,這根光纖連接的伺服器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停機了,本機現在就像是一個冷血的瘋子,正在褻瀆一具剛剛從墳墓里挖出來的陳年老屍,光是陳腐的字節與數據的跳動都讓本機深刻理解了『腐爛』的含義。」
很有性格的個人助手在黑暗中吐槽了一句。
數分鐘後,終焉堡所在城市曾經的地圖被調用出來,但地表部分可以捨棄,周柯關注的是地下結構。
就如那個亘古不變的真理...
再怎麼光鮮亮麗或者墮落不堪的城市之下,都會有一個默默承受著一切的下水道結構,而絕大部分發生在城市中的傳奇故事,都要從找到那個髒污不堪的下水道開始。
「等等,這一塊怎麼有這麼大的空缺?」
周柯在查看地圖的時候,疑惑的問道:
「就在『虎巢』下方有個空洞?那裡是幹什麼的?」
「那是本機根據這座城市的地形變化驗算出的區域,在你找到一個可用的信息接口前,本機沒辦法判斷那裡具體的構造,連同虎巢的內部構造也無法偵查,那棟建築物是舊文明崩潰後才建立的,並沒有登記在那台廢棄的資料庫里。」
悟能回答道:
「因此,如果Joker想讓本機繼續幫忙,就請找到一個可以連接到虎巢內部信息體系的接口。」
「沒關係,我會找到的,我親愛的小弱智。」
周柯眯起眼睛,看著眼前這副幾十年前的城市地下結構的立體圖紙,他說:
「有這個東西,已經足夠說服那些『志存高遠』的反抗者們允許我入伙了,但你知道,應聘這種事總是雙向奔赴的。我帶給了他們如此寶貴的東西,他們也得回饋我一些攢勁的玩意。
比如,一個可用的信息接口!
走了。
出去在一群絕望者里找到那些隱藏起來的傢伙,說服他們,蠱惑他們,帶領他們,分辨他們,最後...看情況再幫助或者拋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