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尼這兩天除了帶兄弟姐妹們搬家之外，一直在處理翁家那些殺手的問題。
他之前的猜測很準確，那些所謂的「殺手」其實都是在地下診所中隨便招來的亡命徒，毫無團隊意識，專業素養也差得要死，面對莫尼和他兇狠的手下們，這些傢伙只要被找到就會被立刻清除。
其順滑的流程不比打固定靶難多少。
唯一麻煩的是考慮到機械治安官們的響應時間，因此每一次處置的時間都不能超過十分鐘，這對團隊配合的要求就很高了。
不過莫尼的骨幹手下都是精挑細選的，不但敢打敢拼而且因為有逃離終焉堡的經歷，讓他們彼此配合起來那叫一個行雲流水，不但負責搜索打擊，甚至連幹完活之後的屍體處理都有一套完整流程，基本不需要擔心超時。
如果不是翁美玉要求儘快解決，莫尼絕對有辦法把這事弄成一系列懸案。
周柯按照莫尼發來的坐標橫穿了城區，在一處很落魄的建築工地上找到了他們。
他把車開進爛尾樓中，下車就看到了莫尼正在給阿美和幾名隊員訓話，姿態非常不客氣，那幾個挨訓的手下也一副死了馬的表情。
「怎麼了？」
等莫尼訓完話過來，周柯靠在車邊問了句，後者表情陰沉的說：
「都告訴他們別節外生枝！結果阿美還是改不了廢土客的行事作風，被黑犬暴徒盯上本來可以輕鬆甩開，他們非要畫蛇添足的打個埋伏，差點引來了機械治安官。」
「贏了沒？」
周柯只關心這個，莫尼哼了一聲，說：
「要是打輸了可就不只是幾句狠話訓斥的事了，咱們的人連皮都沒破，黑犬那邊損失了一輛車和四個槍手。當街爆炸，那碎的叫一個精彩，估計一會就能在治安新聞上看到這件事了。
還真踏馬漲臉。」
「這些黑犬暴徒是什麼來頭？你剛說要挑起兩家的全面對抗，是打算從他們下手？」
周柯看著莫尼，後者點了點頭，簡短的解釋道：
「黑犬幫沒什麼特殊的，他們只是中心城的地下世界裡非常普通的暴徒組織，唯一的問題在於，這些傢伙是帕尼斯家族暗中資助的『試驗品』。
雖然帕尼斯家族一直專精於高端醫療領域，但他們為了吃掉翁家在地下醫療產業中的份額，也一直在發展自己的地下診所產業，因此翁家可以從急需治療的亡命徒中僱傭打手，帕尼斯家族一樣可以。
而且他們做的更過火！
把那些吃了上頓兒沒下頓的亡命徒們集中起來，組建成幫派勢力，再用他們的生物實驗室中的殘次品藥物強化他們，給他們提供一些解開安全鎖的民用義體和一些破爛武器，讓他們抽空去襲擊翁家控制的地下診所。
這些傢伙真正發展起來也就是這兩年的事，他們一個個腦子都不怎麼好使，做事沒輕沒重，一度搞出了好多慘案讓翁家的診所生意受到很大的影響。
但到底是下三濫的手段，動不了翁家這種『財團董事』的根基。
尤其是在翁家所屬的診所都在治安系統中掛了號之後，黑犬暴徒只要敢襲擊那些地方，就會觸發機械治安官的警報。
他們現在用處越來越小，帕尼斯家族估計打算放棄這些打手了，因此黑犬暴徒們憋著勁想要給自己的金主展現一下能力。
在察覺到我回到城邦區後，這些暴徒們就把目標放在我身上，這群紅著眼睛的野狗整天在街道上轉悠...就像是今天這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城裡的下三濫不少，所以他們眼線也挺多。」
「這些沒腦子又沉浸於暴力手段的暴徒都是很好用的槍，前提是得在正確的時刻射向正確的方向。」
周柯點了點頭，思索片刻後，對莫尼說：
「你要放棄我送給你的那船貨？」
「嗯，不愧是你！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想法。現在有了翁美玉的資金資源，出手那批貨就成了可有可無的選擇。」
莫尼咧嘴一笑，說：
「我之前去看過，那艘帕尼斯家族的飛行器里運的貨都挺棘手，鷲邦在淪陷區抓到的魔物比惡土上的兇狠的多，因為要取活體樣本，所以那些大大小小的魔物都處於凍結沉睡中，這些東西是明令禁止進入城邦區的，非常燙手。
咱們把那些玩意塞進翁家的倉庫里，再把黑犬暴徒引過去，剩下的事就不需要管了，兩家自然會掐起來。」
「就這？」
周柯嗤之以鼻，點起煙又斜著眼睛說：
「你想了半天就想出這麼個餿主意？我承認，失蹤的敏感物品出現在對家倉庫確實會讓兩家的矛盾激化，但想要引發全面衝突還差得遠，你得換個思路，莫尼。
既然要搞事，就得搞大！
你的對手是一家財團董事，像現在這樣小打小鬧可成不了氣候。」
「那你的意思呢？」
莫尼很虛心的求教。
周柯笑了笑，看了一眼頭頂飛過的治安無人機，他含蓄的說：
「你說，如果在某個平靜的午後，中心城繁華的街道上突然爆發了一場官方根本遮掩不住的魔物入侵...而且事後查明那些瘋狂的魔物來自帕尼斯家族的走私者，被翁家專門用來打擊對方。
或者反過來，帕尼斯家族用危險的魔物栽贓翁家。
最好再死點人！
比如兩家體系下地位不高不低的官員。」
莫尼愣了一下，本想要反對，畢竟這就搞得有點太大了，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周柯的思路沒什麼問題。
想要讓雙方本就有的矛盾再次尖銳化確實得下點猛料，最少要保證雙方沒辦法用影響力壓下這件事，把他們雙方的矛盾直接擺在檯面上，這樣一來即便是為了彼此的聲譽，雙方也得做做樣子採取高壓手段。
一旦外部環境激烈起來，莫尼這些藏在暗處的人才更好渾水摸魚。
「什麼時候？」
他吐了口煙圈，問道：
「選在什麼地方？」
「宜早不宜遲，那艘飛行器的信號雖然被屏蔽，但也隨時會被發現，與其留在手裡不如就在今天處理掉。擇日不如撞日！」
周柯摩挲著下巴，說：
「你對帕尼斯那邊人頭熟，你搞定那邊的中層，隨便抓一個罪大惡極的丟進現場就當為民除害，翁家這邊我來搞定。順便給咱們的翁美玉女士匯報一下，讓她有個準備，等到事發就狠狠一刀捅進她憎恨的那些傢伙身上。
飛行器那邊有D-4負責。
至於地點，翁家距離繁華街區最近的倉庫。
勾引黑犬暴徒過來的事...交給阿美和她的兄弟們吧，剛才她們今天犯了錯，就當是戴罪立功。」
「好，時間定在下午四點到五點之間。」
莫尼看了看手錶，說：
「那會公司狗們都在上班，街上人最少，免得誤傷。」
他看著周柯，生怕這傢伙非要選一個人最多的時候搞事，結果立刻就被周柯狠狠瞪了回來，他罵道：
「看我幹嘛？我又不是反社會殺人狂！
波及無辜這種事既損陰德又對我們的事毫無幫助，我自然是不乾的。只是需要目擊者越多越好，又不是真要弄到血流成河才罷休。
喂！
我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啊？」
「呵呵，這話你對終焉堡那些人說去。」
莫尼吐槽道：
「知道你喜歡大場面，我只是小小的擔心一下罷了，就這樣吧，我們要開始行動了。你剛來城邦區地頭不熟，要不要我派個人幫你？」
「不必，有喬山和兩個小塔夫就夠了，自己的人用起來順手。」
周柯看了一眼時間，打開車門對莫尼說：
「準備好了就發個信號，用悟能專門給我們設置的那個通訊頻段，遇到突發情況也提前匯報，別踏馬自己瞎動腦子。
這種事最忌諱團隊裡突然冒出個能說會道的點子王了。」
「懂。」
莫尼目送著周柯開車離開，回頭對阿美招了招手。
剛把計劃一說，剛才還因為被訓斥導致一副死了馬表情的阿美頓時生龍活虎起來，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幹勁。
廢土客就喜歡大場面。
城邦區的生活雖好但那些條條框框對他們來說那就是恰似猛虎臥荒丘，咋咋都不得勁，現在能盡情鬧一場可太棒啦。
-------------------
「滴」
通訊接通的聲音在疾馳的車中響起，翁美玉的聲音從車載裝置里傳來，帶著一絲冷漠：
「不是說別主動聯絡我嗎？周柯，我給你這個號碼是讓你在重要時刻使用的。」
「現在就是重要時刻呀，我親愛的老闆。」
周柯在街上不斷加速，讓車速很快接近極限，他甚至鬆開了方向盤一副「活夠了隨便找幾個倒霉蛋一起走」的反社會形象，但實際上悟能已經接管了這輛有無人駕駛功能的車，因此周柯此時也就是裝個逼而已。
他靠在座椅上，說：
「昨天送去的那些攢勁的小電影派上用場了嗎？」
「唉，這種事怎麼可能一朝一夕就有效果呢？要破壞他人心中對某些人的印象可是要從細節入手的。那些監控影片確實不錯，但只能用來一錘定音而不是拿到手就丟出來。」
翁美玉隨口說：
「不過你確實夠專業，明月這次算是因禍得福了，你是來問報酬嗎？我想給你們報酬，但你們連個合法帳戶都沒有。抓緊時間去財團銀行開一個吧，總不能每次結帳時都帶一箱錢。」
「您說的是，我立刻就安排。」
周柯看著窗外不斷划過的街景，他隨口說道：
「我和莫尼準備給這座無趣的城市上演一點刺激的項目，我們準備挑起翁家和帕尼斯家族的矛盾好方便我們之後渾水摸魚。提前向您匯報一下，請您幫忙做好善後。
另外，這次一定能給翁家的輿論帶來極大的壓力，您手中如果掌握著某些資源，那麼現在就可以提前準備了。
今天下午四五點時，記得看新聞。
哦，今天別和好姐妹出去逛街了，免得您這位大金主出意外，但如果您特別討厭某個塑料姐妹的話，那就約她在24號街的商場外碰面。
如果運氣好...
您很快就不必為一場不值得的友情繼續煩惱了。」
「嗯？」
翁美玉立刻敏銳的察覺到了問題，她的聲音都變的嚴肅起來，說：
「24號街可是商業區！雖然不在市中心但也是重要的地方，你們準備在那裡幹什麼？」
「我需要翁家的一些信息，目標是一名家族中層，最好是那種職位不高但職責重要，而且今天正在休假且劣跡斑斑的幹部。
次要條件是，如果你在翁家還有眼線，那麼要確保你的人能在這個職位空缺後儘快接手，以強化你在翁家的勢力。」
周柯答非所問的說：
「我知道這個篩選條件有點苛刻，但你為奪回家業準備了這麼久，沒道理找不到符合要求的人。所以，儘快給我消息。」
「現在是我問你！周柯，別轉移話題，你們到底準備幹什麼？」
「哦，那麼問題來了，你到底是想要增強自己對翁家的控制力，更好的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要繼續浪費時間，在這裡和我討論這些一點都不重要的事？」
周柯毫不在乎翁美玉越發嚴厲的語氣，他語氣很溫和，甚至帶著一絲勸解，說：
「如果你想要前者，那就動起來！如果你覺得後者更重要，那我就自己選目標了，你之前說我們有共同利益，所以我才願意分潤好處。
翁美玉女士，咱們已經是合作者了，你能懂『合作』的意思嗎？要各自做好自己擅長的事，還是說，你覺得在事關暴力這方面，你這個辦公室女郎能比我和莫尼更擅長？」
「......」
對面沉默下來。
幾秒之後，已經來到城郊區域的車輛開始減速時，她說：
「給我二十分鐘，我得安排一下。」
「可以，但也只有二十分鐘。」
周柯應了一聲，斷掉通訊，片刻後靠邊停車，車窗降下，他對等在路邊的喬山和塔夫兄弟努了努嘴：
「上車！」
三人背著口袋上了車，周柯重新啟動，也不挑方向就開始在這附近繞起圈子來。
「這兩天還適應嗎？」
周柯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塔夫兄弟，這兩個年輕人已經收拾了外表，穿著寬鬆的衣服帶著棒球帽，看起來就像是搞嘻哈的精神小伙，僅從外表來看，除了粗糙的皮膚和偶爾有點粗魯的舉動外，已經看不出惡土人的氣質了。
不過沃倫那根機械臂還是有些扎眼。
城邦區使用機械義體的人很多，但大都偏向日常使用，很少有沃倫這種一看就是暴力用途的機械手臂。
光那個藏在掌心的多管噴火器就足夠駭人了。
面對周柯的詢問，兩兄弟對視了一眼，隨後由沃倫開口說：
「還行吧，我們跟著老爹收拾那鋪子，他準備這幾天開業。」
「我沒問你們這個。」
周柯說：
「和莫尼的人相處的怎麼樣？」
「不怎麼樣。」
小萊克·塔夫撇嘴說：
「那些傢伙看不起我們！把我們當菜鳥，連武器都不讓我們碰。」
「那是應該的。」
坐在副駕駛的喬山閉著眼睛說：
「莫尼的人要麼是惡土上的獨行槍手，要麼是城邦區的亡命徒，他挑人很嚴格，對那群人而言，你們兩個確實是純菜鳥。
老闆你不用擔心，在我看來一切都很順利，互相熟悉總是需要時間的。」
「你還好意思說？」
沃倫吐槽道：
「誰昨天和阿宏打了一架？就因為一個破酒瓶，給阿宏鼻子都干爛了，幸虧那傢伙好說話，不然就鬧大了。」
「你不懂，打架也是推進關係的方式。」
喬山對此毫不在意。
他好歹也幹過熔渣鎮的護衛隊長，對於人際關係有自己的一套辦法。
在經歷過惡土的事之後，喬山也變的沉穩起來，不再和以前一樣衝動，沒事就苦練歐姆教他的劍術，他也是周柯最放心的人了。
而且喬山很會來事，主動稱呼周柯為「老闆」，這讓周柯挺滿意。
「咱們去幹什麼？」
喬山問道：
「D-4小姐臨走前讓我們帶上武器，所以要去『幹活』了？」
「嗯，活動一下筋骨，免得你們在城邦區的溫柔鄉里生鏽了。」
周柯等待著翁美玉送回信息，他這會慢悠悠的給三個年輕人提點道：
「別被城邦區這花里胡哨的規矩迷了眼，也別聽老塔夫總掛在嘴邊的什麼『文明人』那套說辭。
就惡土現在這逼環境，真正守規矩的文明人早就死絕了！
在我看來，城邦區不過是一群膽小鬼給自己編織的騙局，他們不敢直面惡土上過於殘酷的真相，就關起門來做春秋大夢。
這裡和惡土本質上沒什麼區別！
所以，我也不需要你們改變自己的行事風格，在這虛偽的地方更直接一點反而能活的更好。
咱們以後是要回惡土發展的，別真把自己變成嬌弱的城裡人了。」
「嘿，要不怎麼說周柯老闆能當老大呢？這真是說到我心坎里了。」
坐在后座的塔夫兄弟頓時喜笑顏開，沃倫大聲說：
「不管老爹多麼稀罕這裡，我就不喜歡這地方，熔渣鎮上下七百口的仇還沒報呢，我和我弟弟遲早要跟著您殺回去，以後咱們在惡土建一個咱們自己的地盤。」
喬山沒有回答，不過他眼中有些擔憂，周柯瞥了他一眼，說：
「小雅過幾天要去財團學院上學，正托人走門路，等安排妥當之後你每天送她，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
喬山咧嘴一笑，說：
「上學啊，上學好啊，比當商人和廢土客有出息多了。我現在還記得舅媽還在的時候，偶爾就會說多學點知識總不吃虧，她總會在晚上抽空給我和小雅教寫字，可惜我不是那塊料，但小雅學得很快。
那些單詞她看幾遍就能記住，我就不行。
不怕你笑話，老闆。
我小時候就想著長大之後娶老婆一定要娶舅媽那樣的好女人，可惜長大之後我才知道，恐怕翻遍整個地表世界都找不到舅媽那樣的人了。」
「要不讓小雅在學院裡給你找個老師什麼的？」
周柯丟了煙盒過去，開玩笑說：
「人生大事也總得...嗯？消息過來了，很好，出發！」
他將車輛控制權交給悟能，自己點開了翁美玉送過來的信息，就和簡歷一樣的個人情報被在車載裝置上展開。
周柯瀏覽了一遍，對身旁三人說：
「條件很合適，就他了！一會悟能搞定公寓的安保，咱們綁了他就走，快進快出，儘量別開槍！
爭取十分鐘內搞定。」
「臥槽！這傢伙找人殺了他前妻只為了拿財產，還把他養女送給了上司當情人？這種壞比都能混上翁氏集團的官兒？」
沃倫驚呼一聲，機械臂在憤怒中咔咔作響，他說：
「老闆，我一會能打斷他的腿嗎？」
「當然可以。」
周柯很欣賞沃倫那樸素的正義感，他點頭說：
「反正他今天就要死了，死之前多受點苦也算是罪有應得，但下手注意點，他得死在正確的地點和正確的時間。」
說完，他掃了一眼悟能裝置的屏幕，D-4送來消息，那架裝滿了魔物樣本的飛行器已經起飛。
現在就等莫尼搞定倉庫那邊了。
「我們或許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但可以給他們一棍子來代替溫柔的鬧鐘。」
周柯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在旁邊喬山擺弄槍枝的聲音中，他低聲說：
「哼，這又能有多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