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月光尤為透亮,穿過微風,攀上古木窗欞,融入燈火,然後被攬入懷裡,
何離感覺今晚的『琴』尤為柔軟,
撞進他懷裡後,便軟趴趴地粘他身上了,
「我等你好久了,」
她道。
「有多久?」
何離記得自己這是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
...
『琴』沒有回答他,只是搖搖頭,掙扎著起身,揪住他的領子:
「陪我喝酒。」
她將何離按著坐到桌邊,自己也順勢貼著他坐下,
左手抬起搭在他的肩上,右手舉起酒杯,
琥珀色酒液蕩漾,就像在酒館一樣。
何離只是靜靜看著她,
「怎麼了,你不喝呀?」
見他沒動靜,『琴』嘟嚷了一句,
隨後似是才想起現在的『身份』,有些不情願地收回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又整理了一下喝的興起扯開的衣服,讓騎士儀態稍稍迴轉,
她撥了撥鬢角,又捏起嗓子來:
「老公~難得喝一次酒,你就陪陪我...」
「...」
何離突然笑了笑,搖搖頭,看著她酡紅的臉,
「琴不會這樣說話。」
「...」
肉眼可見的,『琴』愣了一下,
她忽的灌下一口酒,悶聲道:
「我才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喝,」
「好,我陪你,」
何離舉起酒杯與她碰了一下,
清脆聲下,『琴』咧開笑容,露出小虎牙,
「不醉不歸?」
「陪你喝個夠。」
...
泡沫升起消散,酒液翻湧上浮,
啤酒,這個長期存在於酒館鬧市的酒品,
何離已經不記得多久沒喝過了,
他身邊並不乏喜歡喝酒的女子,
和鍾璃姐喝的黃酒,和歸終喝的梨酒,和優菈喝的紅酒...
啤酒,在他記憶中只有一個人喜歡喝,
那是一個和啤酒一樣,張揚、金黃、喜歡熱鬧的女子。
那個人影恍惚間眼前的身影重疊。
...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喝啤酒嗎?」
不知喝了多久,『琴』似乎已經半醉了,說話都有些大著舌頭,
「為什麼?」
何離眼神清明,含著笑偏著頭看她,
幼狼的酒量並不好,所以他記憶里金獅子從未喝醉過,
這還是第一次。
「因為一個笨蛋,」
『琴』看著他道,『笨蛋』出口,就忍不住在後面加了幾句,
「我就從沒見過那樣的傻子、笨蛋、蠢貨,」
罵地起勁,說話也滔滔不絕起來:
「他從小怕黑膽子小,小孩里便只有我帶著他玩,
小時怕黑,長大便怕孤獨,孤獨其實也沒什麼,我陪著他便好,
但那傢伙,不知抽什麼風,非要一個人行動,非要一個人行動,
你說那是好東西嗎,天天接觸,倒把整個人弄得陰鬱又寡言了,
我能怎麼辦,便只能帶著他多接觸點熱鬧了,熱鬧的地方便有啤酒,
結果你猜怎麼,他沒喝多少酒,我倒是喜歡上了...」
她努力睜開朦朧的眼看著何離,又看著他手裡空蕩蕩的酒杯:
「你酒量比他好多了,那傢伙,喝幾杯臉就紅...」
說到這,她笑了起來:
「論起這個,我倒是第一個看見他臉紅的人,比那女孩早多了。」
她從來都是先來的。
「那為什麼之前不去見他呢?」
何離適時問道。
「...」
『琴』突然沉默了,
過了好久好久,她才出聲:
「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
金獅子從來都是一個直率的人,做事也好做人也好,
但對於他與他的事,卻總有許多猶豫。
從風神那得知幼狼的近況後,她並未直接出現,
而是借琴來觀察他,
除了判斷幼狼是不是他外,
她還在猶豫,現在自己的現身,對他是否是打擾。
倘若打擾,她便待在風鷹劍里,當一輩子劍靈吧。
結果自然顯而易見,別說打不打擾,沒說『你來的正好』就不錯了。
真正讓她不敢面對的,其實還有另一件事——
只見『琴』忽然從懷裡拿出一個物品放在桌上,
那是一個碎掉的沙漏。
「我說他是個傻子吧,」
她的話里莫名有了哽咽:
「這個沙漏他明明可以自己留著的,留著,他就不會死掉了。」
...
有些事情是何離脫離模擬後,現在才知道的,就比如這個沙漏——
歸終不認識他,但潛意識裡擔心他,便給了他一個沙漏,並留下一句「帶上這個沙漏的你,平平安安,」
那時和幼狼也不知道,便只當一個禮物送給了金獅子,
命運是如此的陰差陽錯。
何離知道,
就算沒有這個沙漏,沒有歸終的禮物,
幼狼和金獅子的結局依舊是不會變的,模擬的『因』是改變不了『果』的。
但金獅子不知道,
她只知道,這個沙漏如果在幼狼自己手中,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
「我寧願那時死的是我,」
她低下頭,攥緊拳頭,眼淚不斷掉落。
她哪有資格怪風神,若不是之前吃醋鬧著要禮物,沙漏也許還在他手中吧,
...
「可我現在不是還在嗎?」
恍然間,金獅子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再次反應過來,她已經被抱住了,
聲音從耳邊傳來,
「我在,你也在,就連嗯...」
他左右看了看,接過了金獅子手中的沙漏,嘗試拼了拼,沒有反應,
他嘖了一聲,揮手在那沙漏上抹了一下,
金獅子只覺得眼前一陣光芒,暖洋洋的感覺在心底升起,
然後...
「你看,沙漏不還在嗎,」
何離在她面前揮了揮,笑著道。
金獅子愣愣地看著眼前,只見那沙漏哪還有一點破損的樣子,
精緻瓶里的金色塵土,此時也恢復如初。
「諾,這次可要保管好,」
他將沙漏遞給她,順便道:
「這不是很完美嗎,所有都在,」
「所有都在...」
金獅子拿著沙漏,呆呆地複述道。
「況且還有個承諾呢,」
何離又道,同時端起酒杯向金獅子靠近幾分:
「你不會忘記了吧。」
...
承諾?
金獅子看著他的眼睛,漂亮又乾淨,
又下意識看向他手裡的酒杯,
包含在酒里的承諾,仿佛也隨著酒里的泡沫一起浮現——
若你凱旋,我會像今天一樣,為你痛飲一杯。
...
「當然了,我當然記得了,」
她眼睛驟然明亮,開朗的笑容瞬間綻放,
「你這傢伙還欠我一頓酒呢!」
「知道還躲我這麼久?」
「鬼知道你是誰,萬一認錯人了怎麼辦,哼,我家幼狼可不是你這樣的,」
「那要怎麼證明呢?」
「證明...就用這個吧,」
話沒說完,她便喝了一大口酒,突然湊了過來,堵住了他的嘴巴,
「?」
還未等何離反應,一條泛著酒味的舌頭便如水蛇般順著酒液鑽進了嘴裡,
她很生疏,鑽進去後就不知道幹什麼了,只能四處亂攪,一時間,有些酒液甚至從四唇相接處溢出了不少。
見狀,何離只能充當老師帶著她行動,水蛇這才安靜下來,
一時間,屋內只剩了砸砸砸的聲音...
不過...突然,啵——的一聲,
金獅子推開了他,
她似是想起了什麼,起身將燈光全關了,待屋內僅剩月光後,
才重新坐回去。
「我可不想在你眼裡看到其他女人,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