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誰都看不上,非說要嫁個大英雄,不然就終生不嫁。」
霍嬗面無表情,注意到大父朝自己這兒望了一眼,霍仲孺哪還有半分酒意,對望過去,霍嬗看到大父眼中儘是戲謔。
霍仲孺是混,但絕對不傻,
說得好聽,做什麼非要嫁個大英雄,聽起來有抱負、有追求,實則不過是待價而沽,
「兄弟啊,你這話說的,讓老哥我怎麼聽都覺得不對味。」霍仲孺意有所指,「要論英雄,天下間何人能論英雄?唯陛下耳!」
聽到這兒,霍嬗跟著點頭,這是他少有贊同大父的言論。
「你我都是本家兄弟,有話直說,也不用繞彎子了,直接說要入宮就是。
不過,這事兒你來找老哥,可是找錯人了,宮中定期派人到民間擢選良家女入宮,在你郡中,你是能說上話的大戶,等著宮中來人就是,還特意來找我做什麼?
恐怕老哥要讓你失望了。」
霍能才剛試探一下就碰了一鼻子灰,只能賠笑化解尷尬,
心中卻暗罵霍仲孺狡猾!
收了自己蒲桃錦五匹,散花綾五匹,鴛鴦布五端,哪個不是價值連城?散花綾是進貢京城的上品,也給他花大價錢弄來了,卻連句應酬話都撈不著,都不如扔進湖裡聽個響!
霍仲孺還不知,霍能之女,這個沒出嫁的霍顯,與自己二兒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說霍光一生之敵都不為過。
霍光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從沒犯過一點錯,為官做到了極點。卻沒想到,臨到晚年,犯了個巨大的錯誤,皆因這個女人而起。
霍顯,為霍光妻,是續弦。
宣帝即位,因宣帝是劉據的孫子,也是霍光一力主張迎回來的,所以宣帝對霍光禮遇有加,霍家一門獨大,
時宣帝的皇后為許平君,因妊娠而病,霍光妻霍顯想讓自家的女兒為皇后,便買通了一位女醫,下藥毒死了許平君,霍光女如願立為皇后。
霍顯壞,但在宮中爾虞我詐,為了權力什麼事做不出來?昔年呂后的手段可比霍顯殘暴多了,人不狠立不穩。
相比於她的壞,最讓人沒法接受的是她的蠢。
這位女醫名淳于衍,為此陰謀的關鍵人物,
若是呂后、竇後那種級別的女人,做過這種事,肯定是第一時間處理掉此女醫,
不管是物理消除,還是徹底買通,把此人穩住才是關鍵。
沒有妥善處理好關鍵人物,宮中事發,有人密告許皇后是被謀殺,法吏追查,將淳于衍抓進大牢,霍顯一看事情暴露了,連忙去找霍光,
將事情對霍光全盤托出。
霍顯還是有優點的,人蠢歸蠢,執行力卻是強,一聽到許皇后病重的消息,都不找別人商量,直接就給許皇后毒死了。
霍光知道這事後,大感震驚,隨後就是沉默。
為了女兒和霍家,霍光把這件事按下來了。
這也是霍光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
包庇了霍顯的所作所為,此事直接將霍家和宣帝推向對立面。
霍光利用權力保下了淳于衍,這女醫對得起霍顯,也知道此事一爆,自己絕對沒有活路,不管她是怎麼想的,反正是沒把事情撂了。
按理說,女醫淳于衍已經用實際行動展示了其忠心,但她做夢都沒想到,霍顯最後賞了她幾十匹布,就算是獎勵了。
淳于衍無語至極,最後說了一句話,
「我幫你做了這麼多事,到最後你是如此回報我的?」
霍顯的蠢還不僅是如此,霍光去世後,沒人壓制她,她反倒更加猖狂,宣帝終於忍無可忍,新帳舊帳一起算,徹底平了霍家,
霍家以霍去病、霍光開始,都沒富過兩代人,就被族滅,如此結局,何其唏噓。
實則,霍顯的蠢來自於何處?
簡而言之,是權力的傲慢。
她夫君是霍光,女兒是皇后,一家人掌握著朝局,她能碰到的所有難題,只要報上霍光姓名就可以解決。
久而久之,她就不需要小心謹慎了,因為她有滔天的權柄,權力的傲慢讓她為所欲為。
老天也不會讓一個人太完美,從外無法攻破霍光,就弄來個霍顯,從內將其瓦解。
霍顯還沒露面,但她爹是早已做好了謀算,
笑道,
「是小弟失言,陛下是全天下最大的英雄,此話說得對!我當自罰一杯!」
「一杯哪裡夠!三杯!三杯!」
霍嬗坐不住,匆匆道了個別,就出去了。
望著霍嬗離開的背影,霍能壓低聲音道,
「大兄,天家深宮秘苑,豈是我這等白衣能入的?我做夢都不敢這麼想啊!」
霍仲孺呵呵一聲,只笑不語,
他以前是平原縣令,為劉據姐長公主平陽的食邑,遠比一般官員接觸皇室要多,
霍能可以瞞的了別人,卻瞞不了自己。說的好聽,什麼白衣不敢高攀天家,要是有機會立為皇后,不說是皇后,就是婕妤、娙娥,你看他去不去?
非得蹦著高把自家女兒送進宮不可!
要知道婕妤的爵位就可比諸侯王,滔天的榮華富貴!
而他如此說,多半是知自己女兒沒什麼出彩之處,入了宮就要被埋沒,那不如....
「大兄,你我都姓霍,我族人也有一位郡守,食秩者十數,雖稱不上巨富,但要做什麼事,這錢也夠用了。
我為霍家宗子,自知無統家之能,又無斷事之決,只是仗著虛長几歲,小弟夙興夜寐,唯恐斷了霍家族業....」
霍能長吁短嘆,看他臉上愁苦的神情,所言似非作假。隨後,他猛地抬起頭,望向霍仲孺,眼中爆出精光,
「大兄,您這一支人丁單薄,要是看得上小弟,不如你我結為親家,將兩支並為一支如何?
有道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您那兩個兒子都是天上的人,可天上的人事兒也忙,有些髒亂的活也需要有人打下手,
只要我們霍姓重整一股,定可復先祖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