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振霍姓先祖之風?.....呵呵,你可真敢說啊。」
霍仲孺眼含深意,敲打著霍能。
霍能頭皮一麻,趕緊抬起手拍嘴,用足力道,啪啪兩聲,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打的,上下嘴唇俱發白了,
心中叫苦,
與他打交道真難,一個字說不對就要被他抓住!他抬眼就能看清我的意圖,我卻看不清他的!
難矣!
「咱們這姓來源於霍叔,霍叔為文王八子處,滅商後,遷商民於殷,又置霍叔、管叔、蔡叔監察殷民,使其不敢再叛,稱此三位王子為「三監」,
卻沒想到,三監和商紂王子武庚攪和在一起,發動叛亂,周公平定三監用了八年,周文滅商也才不過用了八年。
你說要復祖宗榮光,是要再當一次三監?」
此語音動左右,震得霍能瞠目,殘留的酒氣瞬間從身上的每一處毛孔擠出,霍能趴在地上,身子打擺,
「大兄,看在自家人的面子上,您就當沒聽見吧,小弟失言,罪該萬死!!」
霍仲孺眼中毫無感情,俯視趴在地上的霍能,看了幾息,聲音又無比親近,
「唉唉唉,你看看你,這是做什麼?!
喝酒喝的好好的,怎麼就趴下了?!喝!接著喝!」
霍能被霍仲孺攙起,霍仲孺勾肩搭背,酒氣噴了霍能一臉,話風猛地一轉,
「你說的話,我是聽進去了,有句話說得好,天上的人兒也不是什麼事都能看顧全的,有些地上的事兒,需要有人去做啊,
沒有族人撐著,這家業可是做不大。」
「大兄......那您是....」
「唉,我說了不算,我那幾個孩子,都有主意得很,都不聽我說的話,但我倒是能給你出出主意。」
「您說!您說!」
霍能心中大喜,可卻不敢再表現出來了,說話更是謹慎,生怕又被這老狐狸揪住,落下把柄!
「你看嬗兒如何?歲數不大,卻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我說話他得聽,這孩子生得漂亮,又精於謀略,要成親家…你要有這意思,我可以和那孩子談談。」
「不好吧....大兄,嬗兒什麼都好,但歲數卻是太小,您看您家老大呢....」
「哈哈哈哈!」
霍仲孺用力拍了霍能兩下肩膀,
小老弟所圖還不小呢!
老大的兒子都不行,還得要老大!
「這不好吧,老大有夫人有兒子,兒子都這麼大了,這如何都說不過去。」
話音還沒落下,霍能脫口而出,
「她做妾也行!」
似知自己說得不對,又找補道,
「小弟回去勸勸她,讓她做妾。」
「哦?」霍仲孺皺眉道,「你不是說你家女兒傲的很,非英雄不嫁,哪裡是能做妾的?」
「除了陛下,何等英雄能比及衛霍?!小女能給您家老大做妾,是她的福分,定是一樁美談!」
霍仲孺還沒開口,只聽見叮叮噹噹一頓響聲,門外傳來霍去病妻的祈求聲,
「嬗兒...嬗兒,別去了。」
「阿母!您別拉著我!」
霍嬗衝進屋內,今日腰間沒佩劍,只有一隻乳骨笛,霍嬗唰的抽出,砸向霍能,
「哎呦!」
霍能捂住額頭,隱隱能看到結了個血包,霍仲孺怒道,
「你幹什麼!」
「你給我滾!」霍嬗上前踢翻案幾,拉起霍能,但霍嬗身子太虛,非但扯不動霍能,還因氣極,逼得自己直咳嗽。霍能也被霍嬗咳怕了,連忙起身告辭,
「小弟先走了....」
眼看就要成功,霍嬗出來橫插一腳,把自己的如意算盤打翻,霍仲孺氣急,
「你是又發什麼病了?!」
「滾!咳咳咳咳!你也滾!」
霍仲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待確定是在罵自己後,臉上瞬間紅漲,
「你個兔崽子!怎麼和我說話呢?!」
「這是我家!咳咳!你滾!」
霍嬗隨手拾起食器,砸向霍仲孺,霍仲孺被孫子兇狠怨毒的眼神嚇到,嘴硬道,
「走就走!」
臨走前,見自己的兒媳臉上還有淚痕,霍仲孺頓住腳步,隨後又去追霍能了。
「阿母,您別傷心,咳咳咳...有孩兒在。」
霍去病妻走近,扶好兒子,兩眼通紅,
搖頭,什麼都沒說。
幫霍嬗撫著背,等到霍嬗氣息平穩後,她又沉默的去收拾著一地狼籍,霍嬗滿眼複雜的看向阿母,
他的阿翁是全天下最閃耀的人,光芒太盛,卻掩蓋了這個背後的女人。阿母一直默默無聞,為霍家奉獻著一切,從不見阿母表現出不好的情緒.....
霍嬗只覺得無力,又重重砸了下案幾。
............
長安 建章殿
「陛下,臣妾請罪。」
史氏著素深衣,不以皇后裝扮,因三輔有災,她也要隨陛下著寒衣吃寒食,渾身上下,僅有插在頭上的步搖能表現其皇后的身份。
步搖,山題用的是金,簪身用的是白玉。
劉據低頭道,
「你也要來叨擾朕?特來請罪,是不滿於朕對牛兒的懲處?」
「陛下,臣妾並無此意!」史氏倉惶抬起頭,眼睛就像受驚的小鹿般無辜,「是牛兒有錯,臣妾也脫不開干係!」
「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你說牛兒有錯,與你有干係,干係在何處?」
抬起頭,劉據望向史氏,他選擇史氏為後,不光是牛兒是皇長子的原因,也不光是歷史是如此的原因,更多是因這個人。
劉據不想看到後宮掖庭整日勾心鬥角,便選了史氏為後,坐鎮大局,史氏性情賢淑...可若是她也變了....
「陛下,太子少,外有外傅,內有內傅,外傅為師,內傅為母。
臣妾不德,但也為內傅,教太子以仁以慈,卻未教之以德,全是臣妾之錯。」
陛下,臣妾,太子。
聽得劉據心中泛起苦澀,可又能如何,他既為皇帝就註定他會失去一些東西,
「嗯,你說的不錯。那你想讓朕如何罰你?」
史氏哀道,
「臣妾願陛下罰秩、罰俸,臣妾願幽閉深宮思過。」
「......非要如此?」
「是,陛下。」
「那你便去吧。」
「臣妾謝陛下。」
目送史氏退下後,劉據喃喃道,
「這是怨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