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臣胡宗憲泣血稟奏,欽差林十三大功兩件(六千字章)
林十三領著眾人高舉火把連夜在佛頭山中搜尋白鹿。
他將手下分為五人一小隊,每一小隊攜帶報信用的穿雲箭一支。
林十三久居京城,有件事他不知道一一東南沿海的夏天,最可怕的不是倭寇,而是颶風。
《南越志》曰:南海多颶風。颶者,具四方之風也。
颶風,即後世的颱風。
林十三跟孫越、陳、慧聰以及一名北司校尉為一隊,在佛頭山的南麓仔細搜尋白鹿。
孫越打了個冷顫:「怎麼起風了。大夏天的這風怎麼刺骨頭?」
林十三抬眼望去,只見樹梢微動,風並不大。
慧聰在普陀島出家五年,對島上天氣瞭若指掌。他面露驚恐的表情:「壞,
壞了!」
林十三問:「怎麼了?」
慧聰答:「夏天起冷風,是颶風的前兆。」
孫越不以為然:「不就是大風嘛?有什麼稀奇的。」
慧聰卻道:「上差有所不知。颶風不是普通的大風......它有毀天滅地之力陳接話:「林傳奉、孫小旗,慧聰小師傅所言極是,海上颶風颳起來,能拔樹散房。咱們得速速下山,回普濟禪寺去躲災。」
慧聰忙不迭的點頭:「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林十三連忙道:「快去告知其餘弟兄,立即下山回普濟禪寺避風。」
話音剛落,風陡然變大。剛才還是樹枝輕搖,沒一會兒便成了疾風步難行。
慧聰失聲大喊:「別愣著了啊,快跑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眾人頂著風,向山下跑去。
不過盞茶功夫,風力再次變大。「咔喀」、「咔喀」,不少樹枝都被吹斷,
落到地上。
陳大呼:「別跑了!這樣下去咱們沒回普濟禪寺,就先被颶風卷跑了。得找個地方避風。」
正說著話,天空中響起一聲炸雷。緊接著瓢潑大雨伴隨著狂風傾瀉而下。
林十三之前與倭寇兩次血戰都不曾膽怯。但這一次他感受到了徹骨的恐懼。
在颶風面前,皇家傳奉官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同樣渺小,同樣無助風越刮越大。陳提醒林十三:「林傳奉,快抱住樹幹!」
林十三反應過來,死死抱住了一棵樹幹。其餘幾人也有樣學樣。
風月刮越大。林十三深切體會到了慧聰剛才所說的「毀天滅地之力」。
火把早就被吹滅,風雨像刀子一樣打在眼晴上,根本睜不開。
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了黑暗與颶風的呼嘯。
林十三虔誠的祈禱著:「釋迦摩尼,三清上仙,求你們發發慈悲。別讓我窩窩囊囊死在颶風裡。」
「我們這趟來普陀島是為救東南百姓於水火。列位佛爺神仙你們就顯顯靈,
保佑我們吧!」
「啊,太上老君,我不該謊稱您老上我身。我錯了!我是烏龜王八蛋,您老別跟我一般見識。」
「祖宗!我不該整日調侃你的墳頭噴火了、被雷劈了。我錯了!請你們保佑你們的後代林十三扛過這場天災。」
林十三經歷了他短短二十一年人生中最絕望,最無助,最恐懼的半個時辰。
他甚至出現了幻覺,看到三清上仙騎著白鹿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似乎要帶他上天。
好幾回他都感覺自己無力再抱住樹幹。但他用盡全力沒有鬆手。他知道,
一旦鬆手,人恐怕就要被吹到半空,再跌落地面,像當初那隻白羽弓尾鴿一般摔出一灘血。
旁邊的孫越發出一聲哀嚎:「老天爺,饒了胖孫子我吧!
慧聰嘴裡不斷重複著:「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不知是不是慧聰的念佛聲感動了上蒼。亦或林十三的祖宗饒了了他平時的嘴欠。又或者是普陀山上的南海觀音顯靈。
宛若有人給風雨下了號令。風漸漸開始變弱,雨也停了。
終於,眾人可以從樹幹上鬆開手,不至於被風颳跑。
所有人都已濕透,凍得瑟瑟發抖。
孫越顫巍巍的站著:「師,師父,您老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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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十三的牙冠都在打顫:「還,還好,沒死。陳,你怎麼樣了?」
陳道:「沒事。慧聰小師父呢?」
慧聰喊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小僧也沒事。真的是佛祖顯靈了。我們普陀島的颶風一刮就是一天,這回卻半個多時辰就停了。」
風終於停了,烏雲散盡,月光普照普陀島。
眾人打算下山,先去寺廟裡換身衣服,喝些熱水暖暖身子。明晚再上佛頭山尋找白鹿。
往山下走了大約兩刻,猛然間孫越一聲驚呼:「我的娘!」
林十三罵道:「風都停了怎麼還一驚一乍的?」
孫越小聲說:「師,師父,你看那邊,鬼火!」
林十三定晴一看,只見前面有六束綠光,宛若鬼火一般。
林十三道:「鎮定些。普陀島是南海觀音腳下,哪裡來的鬼魅?」
說完他壯起膽子,向著綠光走去。
陳在一旁道:「咱們經過戰場廝殺的人身上帶著至陽之氣,百鬼迴避。」
眾人跟在林十三身後,走向那六束綠光。
林十三突然駐足原地,目瞪口呆:「這,這.
原來綠光不是什麼鬼火,而是鹿眼。
孫越問:「怎麼了師父?」
林十三用手一指:「你看它們。」
孫越瞪著銅鈴般的大眼,借著月色望去。只見眼前有三頭鹿,皆是白鹿!
孫越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白,白鹿?」
陳亦是驚訝萬分:「不是說百鹿乃世所罕見的仙物嘛?怎麼這裡一下出現三頭?」
林十三道:「可能李先生說的是對的。白鹿並非什麼祥瑞仙物。只是得病罷了。」
「若鹿母有病,傳給了鹿胎。母鹿一胎生三個,剛好它們三個全被母鹿傳了白駁風。」
這三頭白鹿並不怕人。它們走到了林十三身邊。其中一頭白鹿還拿腦袋蹭著林十三的肚子。
林十三「噗通」就給白鹿跪倒了:「在下皇家傳奉官林十三。此番來尋找白鹿上仙們去京城。這一切都是為了東南的抗倭大業。」
「不知哪位上仙願與我一同下山?」
孫越大惑不解:「找到一頭白鹿已經是天大的功勞了。若把三頭一併帶下山,送到京城去。那功勞不得翻番?」
林十三卻道:「糊塗。一頭白鹿入京,那是稀世罕見的祥瑞。三頭白鹿入京,就成了稀鬆平常之物。」
「道家講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才是至尊至貴之數。」
林十三又對眼前的白鹿說道:「上仙,我帶您去京城後,您在皇宮之內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頓頓都有新鮮果蔬吃。」
「最重要的是,您此去京城,是為救東南百姓於水火。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的重擔在您肩上擔著嘞。」
好傢夥,大明舉重大賽硬生生讓林十三又塞進去一個參賽者。
白鹿似乎能聽懂人話一般,竟用舌頭去舔林十三的手。
片刻後,那頭白鹿轉頭向兩個同伴「呦呦」兩聲,似乎是在告別。
兩個同伴跑開了,消失在了普陀島佛頭山的黑夜之中。
林十三慢慢往山下走。那白鹿竟寸步不離的跟著。
回到普濟禪寺後,林十三宛如在做夢一般。
今夜先是遭遇颶風,差點丟了性命。
死裡逃生後,立馬就找到了白鹿。這可是傳說中道家仙人的坐騎,亦位列仙班,是為上仙!
所謂白鹿降世,不過是胡宗憲撒的一個謊。
林十三此來東南,說白了就是為胡宗憲圓謊,討嘉靖帝的歡心。
誰能想到,他竟真的找到了白鹿!
此物入京之時,便是胡宗憲高升浙直總督,徹底掌握東南軍政財大權之時。
翌日清晨,北鎮撫司的袍澤們也陸續下山,回到寺廟中。
萬幸,昨夜颶風雖大,袍澤們卻無一死傷。看來閻王爺不願意收與倭寇血戰過的熱血兒郎。
清點人數後,林十三問陳:「颶風不會再來吧?能否立即出海,返回舟山本島?咱們接上李、鄭二位先生,返回陸上。」
陳道:「颶風應該不會再來。咱們隨時可以離開。」
林十三道:「好!事不宜遲,咱們立即帶著白鹿登船。」
林十三等人上了福船。他心裡捏了一把汗:返程途中一定不要再遭遇任何意外。
只要白鹿平安帶回,抗倭大業有指望了!我林十三能討好皇爺、陸都督、嚴閣老、呂公公四方,升官還不是手拿把掐?
從普陀島到舟山本島只有兩三個時辰的船程。林十三卻是度日如年。
終於,福船在舟山本島的碼頭靠岸。白鹿跟著林十三下了船,立即引起了舟山千戶所袍澤們的圍觀。
眾人噴噴稱奇:「鹿見過不少。白鹿倒是頭回見。」
「嘿,你懂什麼,這是幾百年一遇的祥瑞。」
眾人帶著白鹿回到千戶所。李時珍和鄭若曾亦是驚奇萬分。
李時珍道:「患白駁風的病人我見過不少。患白駁風的病鹿我倒是頭一次見。」
林十三連忙糾正:「李先生錯矣。什麼病鹿啊,這是道家上仙。胡撫台的抗倭方略,全指望白鹿上仙了。」
李時珍與胡宗憲有深交。他並不是海瑞一般的槓頭。聽了林十三的話,李時珍立馬改口:「對對,是白鹿上仙。」
林十三問:「李先生,你的四種草藥是否都尋到了?鄭先生,舟山地形你是否已經勘察完畢?」
李時珍和鄭若曾齊齊頜首。
林十三道:「事不宜遲。咱們明日一早便登船。」
陳道:「胡撫台吩附過。咱們來時是從松江華亭出發。回時則可走近路,
從寧波登陸。」
寧波離舟山近,松江華亭離舟山遠。
當初胡宗憲之所以讓林十三他們從華亭出發,是為了讓他們看一看徐家在松江有多富。
林十三是皇帝近臣,回京後自然要如實稟報徐家在華亭的土地之多。
胡宗憲可不是什麼聖人。你徐閣老讓學生趙貞吉給我的抗倭大業下絆子。我若不反擊,豈不成了好欺負的老實人?
混朝堂,老實是會吃虧的。
六日之後,杭州城門前。
胡宗憲率杭州文武官員,楊金水率駐杭州的內宦,在城門迎接白鹿上仙駕臨杭州。
寬一丈的紅布從城門一直向前鋪出去兩里。得有上萬百姓在兩側圍觀。
胡宗憲又找了杭州所有道觀的道土,開齋科儀,迎接道家上仙。
林十三牽著白鹿,緩緩走上了紅毯。孫越、陳如哼哈二將一般,左右相隨。
胡宗憲等人快步迎了上來。
林十三裝模作樣的大喊一聲:「白鹿上仙駕臨杭州,文武官員,跪!」
「嘩啦啦」,官員們在胡宗憲的帶領下推金山倒玉柱跪成一片。
胡宗憲是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之人。此刻卻難掩心中的狂喜。
他聲音顫抖的喊道:「臣,浙江巡撫胡宗憲,率杭州文武官員,拜見白鹿上仙。」
林十三俯下身子,將耳朵靠在白鹿嘴邊。隨後他假傳仙諭:「上仙有諭,胡撫台愛民如子!朝廷一日不可無東南,東南一日不可無胡宗憲。實乃能臣楷模!」
「杭州眾官,今後要好好聽命於胡撫台,以抗倭為第一要事。如此一來才能上對得起天子,下對得起百姓!」
「眾官請起身!」
林十三的假仙諭給足了胡宗憲面子。
胡宗憲心中暗笑:怪不得我這「世侄」能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呢。他這張嘴,簡直稱得上巧舌如簧四個字。
齋科儀結束後,胡宗憲跟著林十三和白鹿入城,前往巡撫衙門。一路上的熱鬧自不必說。
有個人並沒有參加白鹿入城儀式,而是一直待在巡撫衙門中。
此人便是繼唐寅唐伯虎後的江南第一才子,徐渭。
身為胡宗憲的幕僚,徐渭端坐在書房之中,將毛筆含在嘴裡,正在苦思冥想一篇拍嘉靖帝馬屁的雄文一一《進白鹿表》。
徐渭是桀驁狂士,平日最不屑幹的事就是拍馬屁。
但今日之馬屁,是為大明東南的安寧而拍;是為東南萬千百姓的福祉而拍;
是為抗倭大業的成功而拍。
故今日他定要將自己畢生的才華,凝聚於眼前這篇馬屁文中。
猛然間,徐渭提起了筆,用賞心悅目的小楷寫下了這樣一篇文字。
「臣謹按圖,再紀道詮,乃知麋鹿之群,別有神仙之品,歷一千歲始化而蒼,又五百年乃更為白,自茲以往,其壽無疆..:
「必有明聖之君,躬修玄默之道,保和性命,契合始初,然後斯祥可得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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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惟皇上,凝神穆,抱性清真,不言而時以行,無為而民自化,德邁羲皇之上,齡齊天地之長.....
「臣,浙江巡撫胡宗憲恭進。」
與東南百姓的福祉相比,才子的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況且,署名是胡宗憲嘛。就算後人要罵這是馬屁文,罵的也是胡宗憲。與我徐渭何干?
胡宗憲和林十三在巡撫衙門內安頓好了白鹿。
胡宗憲拉著林十三的手,進了自己書房,屏退左右。
他竟以封疆之尊,恭恭敬敬的給林十三作了個揖:「林傳奉,林世侄,多謝了!」
林十三連忙還禮:「世叔這是做什麼?我怎麼受得起?」
胡宗憲道:「受得起!你是我的恩人,東南百姓的恩人!」
林十三從袖中掏出了一份密奏:「胡世叔,你看我給皇爺的密奏可還穩妥?」
胡宗憲拿過一看,被內容震驚了!
林十三在密奏中說:當今皇帝敬天愛民,浙江巡撫胡宗憲尊皇帝教誨,愛民如子,抗擊倭寇,誓保江山社稷之穩固。君臣之德,感動上蒼。
故天降上仙白鹿已示祥瑞。
百姓稟報官府,白鹿祥瑞於東南現世。胡宗憲率戴罪之臣俞大猷、戚繼光,
歷經千難萬險,入滄海、訪諸島,終於尋得白鹿上仙。
臣林十三,有幸護衛白鹿上仙回京。回京途中一定妥善伺候白鹿上仙。
胡宗憲將密奏放在桌上,臉上是驚萬分的表情:「林世侄,白鹿是你尋到的。你卻將功勞全都給了我和俞大猷、戚繼光?」
「你要知道,若你在密奏中實話實說,白鹿上仙是你尋到。你下半生的榮華富貴,你後代的榮華富貴便有了保障。」
「你這封奏疏,是把天大的功勞拱手送予他人啊!」
林十三拱手道:「胡世叔看輕了十三。難道十三是貪圖榮華富貴之徒?」
「十三此番南下,歷經陸上、海上兩番血戰。我看到了胡世叔和明軍袍澤抗倭護疆的艱難。」
「十三沒有大本事,無法為抗倭出多大的力。但十三願助世叔您這樣的國柱,拿到東南的大權。」
「只有大權在手,您才可施展您的韜略。上報天子,下救黔首。」
「至於我個人的榮辱得失,與抗倭大業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胡宗憲眼中含淚:「林世侄,大義,大義!」
不過感動歸感動,胡宗憲還是從林十三的話中聽出了言外之意。
胡宗憲道:「我也正在寫一封奏疏呢!我告訴你奏疏的內容。」
「皇帝近臣、尋鹿欽差林十三,途徑淮安,見倭寇攻城,義憤填膺。以欽差之尊臨時指揮廣西狼兵瓦氏夫人部,少林僧兵月空大師部,大破倭寇於盱眙城下。斬倭畜首級五百餘。」
「尋鹿途中,又遇倭寇八番船數十艘犯我海疆。林十三又以欽差之尊,臨時統領浙江水師盧鏜部,痛殲倭寇八番船十二艘。上千倭寇葬身海中。」
「兩番大勝,全靠林十三指揮調度有方。其以欽差身份指揮浙江地方兵馬,
有浙江巡撫胡宗憲之調兵手令,並未越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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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胡宗憲泣血陳奏。林十三受陛下調教日久。皇帝近臣果然英勇無畏,滿腹韜略。臣替林十三請功。」
林十三懂人情世故,人家胡宗憲是人情世故的老祖宗。
你林十三把尋到自鹿的大功給了我。那好,我把兩次戰功都給你。
盱眙城是陸上之戰,斬首數擺在那兒呢。我謊報不了。
海戰卻是可以謊報的。橫豎船沉了,倭寇餵了魚。多報一些戰果,還不是我這個浙江巡撫動動筆改改數字的事?
林十三聽完胡宗憲所說,目瞪口呆:「您把瓦氏夫人、月空大師、盧鏜老帥的戰功,全給了我?我怎麼敢.....
胡宗憲大手一揮:「你就不要客氣了。瓦氏夫人、月空大師、盧鏜都是淡泊名利之人。」
「他們不在意虛名,只在意抗倭大業的成敗。」
「你這頭白鹿送上去,他們今後不用再為軍餉、糧草發愁。僅憑這一條,他們就不會計較。」
「除了這封奏疏。嚴閣老、陸都督、呂公公那裡我皆會去信,褒揚你的功績。」
「君不負東南百姓。我胡宗憲定不負君!」
「噗通」,林十三給胡宗憲跪倒:「胡世叔,大恩不言謝!今後是讓我上刀山還是下油鍋,您只需說句話。」
胡宗憲伸手起林十三:「賢侄,快快請起。回京途中不太平,我讓瓦氏夫人帶五百狼兵親自護送你們回去。」
「只要白鹿到了京城,抗倭大業便有了奔頭。」
林十三道:「我就算拼上這條命,也得保著白鹿平安返回京城。」
胡宗憲又道:「對了,你是不是給廣西狼兵和少林僧兵捐了一萬五千兩軍餉?」
林十三頜首:「慚愧。那是小侄一路收的程儀。捐給狼兵、僧兵,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胡宗憲從書房案頭的一個匣子中取出一張銀票:「糊塗!皇帝近臣給地方軍隊捐軍,這是犯忌諱的!京城的言官會雞蛋裡挑骨頭!」
「這張銀票你拿回去。朝廷欠他們的軍餉,我已有了法子補齊。」
說完胡宗憲將那張銀票強塞進了林十三的袖中。
林十三道:「這,這怎麼好?」
胡宗憲道:「這本就是你應得的。你不要客氣!」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林十三不好再推脫。
胡宗憲道:「你旅途勞頓,先去休息。今晚我設宴,咱們不醉不歸。」
林十三一拱手:「那我不耽誤胡世叔處理公務了。我先行告退。」
林十三走出書房,掏出了袖中的那張銀票。他定晴一看,只見銀票上的數額竟是兩萬五千兩!
一萬五千兩是他捐出的軍餉。另外一萬兩則是胡宗憲給他的酬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