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寧衛東的報告
雖然心中唏噓，但趙父對寧衛東的說法並沒有懷疑。
一般來說到了他這個年齡，對事物的認知會漸漸固化，一旦超出他的認知範疇，就會產生強烈牴觸，就是所說的老頑固。
但能做到趙父這個級別，必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不斷地自我學習。
所以，即使寧衛東敘說的，與他認知發生衝突，也沒武斷的去否定。
而是進行更深刻的思考。
等寧衛東說完，趙父沉默良久，才長嘆了一聲，搖頭道：「想不到啊~」
寧衛東明白他的感受，他們這一輩人對速聯一直有著非常複雜且深厚的感情，即使後來雙方掰了，弄的不太愉快，也沒人能否認，老大哥曾經對我們的幫助。
而在現在，從寧衛東的嘴裡聽到，速聯竟然是這個情況，趙父內心是五味雜陳。
趙父嘆道：「沒想到，這才幾年~~~當初主x他老人家就說過，要防修反修，不要越雷池一步，一旦過線，回頭就難了，老百姓要吃二茬苦，受二茬罪。」
寧衛東默然，實際上在他穿越前，事實已經佐證了誰是對的，誰是錯的。
寧衛東輕咳一聲，索性繼續往下說：「根據我這次去的見聞，速聯內部的問題正在變得尖銳，只不過因為這幾年的油價較高，速聯通過能源出口，維持了經濟高增長，把一些矛盾掩蓋住了。」
趙父稍微調整心神，再次拿起筷子邊吃邊聽。
寧衛東接著道：「可油價不可能一直走高，作為對手阿美莉卡也不會一直看著速聯過好日子，他們一定會出手。」
趙父皺眉道：「你是說，阿美莉卡可能會打壓油價，來遏制速聯的發展？」
寧衛東篤定道：「這是必然的，速聯的這個弱點太明顯了，他們的手段也不需要複雜，只需在中東找一個產油大國合作，我估計最有可能的就是殺特王國。」
「為什麼？」趙父追問一嘴。
寧衛東分說道：「理由有三：第一就是大，殺特的面積大，產油量的潛力也大，阿美莉卡的石油公司可以提前幾年布局，先投資，爆產量，再等合適的時機，突然宣布大幅度增產，打出致命一擊。」
「第二~」寧衛東道：「就是殺特的石油開產成本低，有足夠的降價空間，這是最關鍵的。」
趙父點頭認同。
寧衛東繼續道：「第三，殺特家族的統治並不穩固，需要外部力量保證他的家族統治，與阿美莉卡算是一拍即合。接下來就是等待時機~~~」
趙父的臉色不由得變得嚴峻起來，沉聲道：「如果真如你所說，以速聯現在的財正結構，還在阿芙漢用兵，如果油價突然大幅波動，速聯人就有麻煩了。」
寧衛東道：「不僅如此，這趟我去發現速聯的部隊可能也出問題了。」
趙父挑了挑眉：「此話怎講？」
剛才寧衛東一番話令他對這個准女婿的評價又高了幾分，原本他並沒有對寧衛東這趟去速聯抱有太大期望。
即使寧衛東早前就把目標放在了速聯，並且展現出了一定戰略眼光和定力，但他也不覺得僅僅去一趟，走馬觀花，能有收穫。
誰知寧衛東回來給了他一個相當大的驚喜。
寧衛東順勢拿出那份『關於速聯遠東及貝加爾地區軍事部署』的報告。
「您看看，這是我寫的報告。裡邊我詳細論述了遠東及貝加爾地區，速聯的軍s部署，以及對部隊戰鬥力的分析。」
趙父接過文件袋，詫異的看了看寧衛東，隨即開始仔細閱讀起來。
寧衛東和趙如意在一旁等著，都沒有說話。
趙父在閱讀的時候時而皺眉，時而舒展，用了七八分鐘才把寧衛東這份報告大略看了一遍。
隨即放下，表情嚴肅的看過來道：「衛東，你這份報告寫的很好，但是你關於速聯在遠東和貝加爾的判斷，是否太過草率和樂觀了？」
寧衛東挺了挺腰板：「關於這個，我覺得我的判斷並不誇張，反而對他們的情況儘量往好的方向傾斜，最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趙父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真實情況可能比你這裡寫的還要惡劣崩壞？」
寧衛東道：「崩壞還不至於，但s軍的戰鬥力肯定沒我們預想中那麼強大。關於這一點我想我的觀點很快會在阿芙漢戰場上得到證明。」
趙父點了點頭，寧衛東說的沒錯，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s軍戰鬥力究竟如何，阿芙漢就是最好的試金石，關於這個反而不用特別糾結，只管等著瞧就足夠了。
寧衛東繼續道：「文中關於遠東的部署問題，也是這次我去速聯的秘密任務，我的基本觀點就是，在過去我們誇大了，速聯在遠東和貝加爾地區的力量，所謂的陳兵百萬絕對是不存在的。」
趙父笑了笑，並沒有糾正，或者爭論。
寧衛東：「當然，這可能是當時必要的一種宣傳口徑，可即便如此我也認為我們大大高估了莫思科在遠東地區部署的力量。」
說著寧衛東看向趙父手裡的報告：「根據我在報告裡的分析，我通過謝廖沙獲得了伯力汽水廠每年的生產資料……」
趙父已經知道，寧衛東打算用國內的汽水廠生產可樂向蘇聯供貨。
但他沒想到，寧衛東竟然利用汽水廠的生產資料來分析速聯在遠東的軍s部署情況。
寧衛東繼續道：「夏天的時候，s軍的後勤補給有汽水這一項。因為速聯汽水的保質期普遍比較短，一般都本地配給。關於這一點，我在汽水廠歷年的生產資料里獲得了印證，那其中甚至有供應部隊的番號……」
聽到這裡，趙父終於忍不住動容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寧衛東會在這個角度找到突破口。
寧衛東道：「根據我的了解，遠東地區只有伯力和海參崴有大型汽水廠，旁邊的貝加爾地區只有伊爾庫茨克有汽水廠。這三座汽水廠在夏季會為整個遠東和貝加爾地區的s軍提供汽水。因為沒有其他兩個地方的數據，我只以伯力汽水廠的資料做分析……」
吧啦吧啦，寧衛東把報告裡的資料擺出來：「總上，根據汽水廠生產供應資料中出現的部隊番號，並根據地形和戰略重要性，綜合分析得出結果，遠東和貝加爾地區，部署的總兵力大概是30到40個師。再量敵從寬，上翻15%，就是35到45個師。」
趙父皺眉道：「這麼少？」
寧衛東道：「不僅如此，根據s軍的戰備等級，一類為裝備齊全，滿員率75%以上；二類為裝備齊全，滿員率50%以上；三類為骨幹軍官齊全，有部分老舊裝備，兵員滿員率25%以上。」
說到這裡，寧衛東頓了頓才繼續道：「因為速聯的重心在歐洲，遠東和貝加爾地區的四十個師不可能是一類戰備，其中最少有一半，甚至更多，處於二類，或者三類戰備裝備，如果按一類戰備占一半，二類和三類各占四分之一，最終我得出的結論~~~速聯在遠東和貝加爾地區部署的總兵力，大概有27萬到35萬人。」
這個數字讓趙父的眉頭皺的更緊。
並不是多，而是寧衛東得出的結論大大少於之前普遍預計的數字。
雖然剛才趙父也表示，陳兵百萬更多是宣傳的噱頭，在特定的情況下需要一個強大的外敵來團結內部。
可即便如此，在此前國內普遍認為，速聯在遠東和貝加爾地區的兵力，沒有一百萬也有七十萬。
再加上s軍的裝備火力、空軍、飛彈上的優勢，以及我們在地形和戰略的劣勢，國內一直把戰鬥力最強的部隊放在北方，總數更是高達160個師。
哪怕是在南洋跟越國動手，這160個師也沒動，就是防備萬一。
可現在，寧衛東說，對面滿打滿算也就三十萬人左右。
不過趙父並沒有質疑寧衛東的結論，因為寧衛東的報告上論點、論據、論證都有，邏輯通順，沒有明顯漏洞，最終得出的結果，即使最後要推翻也要拿出更有力的證據，而不是僅憑固有的印象，覺著不靠譜，就給否定了。
趙父道：「你打算把這個報告交上去？」
寧衛東點頭：「既然上面交代了任務，肯定要有個結果，今天我帶來，就是給您看看，如果沒問題我就交上去。」
趙父拿著這份報告道：「今天就放這吧~晚上我好好看看。」
……
吃完晚飯，寧衛東待到七點多，從趙家出來。
趙如意沒能跟出來，寧衛東獨自開車，卻沒直接回家，先去找寧衛國。
晚上，路上沒什麼人，開車十多分鐘就到了寧衛國家。
寧衛東事先把帶的禮物都放車上了，他本就打算晚上從趙家出來，就來看寧衛國和王玉珍。
「咚咚咚~」寧衛東把東西交到單手，一邊敲門一邊吆喝：「大哥，大嫂，快給我開門。」
話音沒落，就聽見門裡有腳步聲。
隨即房門打開，王玉珍把寧衛東拉到屋裡：「衛東，你這個臭小子，你可算是回來了……」
說到最後還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寧衛東也有點鼻子發酸，這個嫂子是真從心裡關心她，打小養到現在，快當親兒子了。
「嫂子，您看，我這都回來了，您咋還哭了~」寧衛東連忙從兜子裡拿出禮物：「這是我給你帶的速聯的化妝品。」
王玉珍勉強止住眼淚：「你說你，瞎買什麼東西。」
寧衛東嘿嘿笑：「我頭一趟出國，肯定得帶點紀念品，總不能空手回來吧~」說著又拿出一隻鋼筆：「大哥，這是你的。」
這時寧磊從小屋探出頭，緊跟著跟狗蹦子似的，一陣風衝出來：「三叔兒，給我帶啥好東西了？」
寧衛東笑著道：「還能忘了你。」從兜子裡拿出一個非常精緻的，速聯t72坦克的模型：「速聯最新的坦克模型，叫t-72~」
寧磊眼睛一亮：「我艹，我艹，我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從寧衛東手裡接過模型盒子，好像手裡捧著千鈞重物。
寧衛國不以為然道：「衛東，你就能瞎花錢。」
寧衛東擺擺手道：「不值幾個錢。」又拿出來兩大盒速聯的高檔巧克力糖果：「嘗嘗這個，帶榛子仁的，可好吃了。」
寧磊這熊孩子，聽到有吃的，立即來神兒了，放下坦克模型：「給我嘗嘗。」
寧衛東則從另一個兜子裡拿出一個大件：「嫂子，這也是給你的。」
卻是一件款式非常時髦的淺藍色長款呢子大衣。
王玉珍接到手裡，輕輕摸著，相當喜歡。
她雖然有呢子大衣，但不是灰色就是黑色，真沒有這麼顯眼透亮的顏色。
立即穿上試試，大小也正合適。
不過喜歡歸喜歡，王玉珍還是面露難色：「衛東，這顏色是不是太年輕了~」
不等她說完，寧衛東就打斷道：「嫂子，您才多大，正是穿這個的時候，這可退不了，您就安心穿吧~」
王玉珍看向寧衛國：「能穿？」
寧衛國也笑著點頭：「能穿！」
王玉珍長出一口氣，才跟寧衛東道一聲謝。
等把禮物都拿出來，寧衛東才得空坐下來，跟寧衛國兩口子把這次速聯之行的情況大略說了一下。
把寧衛國和王玉珍聽的一愣一愣的，他們知道去速聯可能有危險，卻沒想到有這麼多波折。
好在眼前的寧衛東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王玉珍唏噓擔心，寧衛國則更關心寧衛東這趟的收益，問道：「衛東，你把你寫那個報告跟我說說。」
寧衛東笑著道：「不用那麼麻煩。」說著拿出一個筆記本：「這是我的草稿。」
寧衛國立即拿來翻看起來，時而皺眉，時而驚訝，時而沉思……
足足十幾分鐘才把這篇草稿看完。
放下之後，不由得長嘆一聲，用力拍拍寧衛東的肩膀，欣慰道：「衛東，你……你真是超出我的預料了，好，太好了~」
儘管盡力控制著情緒，說到最後寧衛國還是禁不住聲音有些哽咽。
將近一年，他是親眼看見這個弟弟，從渾渾噩噩的，爛泥扶不上牆，變成現在這個連他都有些吃驚的青年才俊。
不說別的，單是這個報告，寧衛國都能預料到會造成多大影響。
報告上的結論用驚世駭俗來形容都不為過。
寧衛東的觀點打破了許多人對速聯的固有印象，如果獲得上面的採納，也不用完全採納，只需採納一部分，都有可能改變對速聯的態度和決策。
寧衛國自忖，寫不出來這種東西。
~~~
在寧衛國這邊待了快一個小時寧衛東才走。
寧衛國和王玉珍把他送到樓下，看他開車走了，兩人還在唏噓：「衛國，真想不到~」
寧衛國嘆道：「是啊~真是想不到，去年這個時候我還發愁，以後怎麼給衛東張羅媳婦，現在……時運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
王玉珍道：「可不麼，誰能成想，才幾個月，就開上外國的大轎子了。」
提起汽車，寧衛國心裡也眼饞，不過他的身份註定了，就算有車也不敢開。
只能耐心等著，什麼時候熬到能配車的級別。
王玉珍反而只是隨口一說，她小時候她爸就有車，年紀稍大一些，到四九年以後，吉普車換成了轎車，所以對於王玉珍來說，一輛車反而不覺得怎樣。
倒是寧衛東剛才那個報告更讓她在意，小聲道：「衛國，你說速聯那邊……」
剛說半句，就被寧衛國打斷：「回家說去。」
王玉珍忙點點頭，兩人快步上樓，關上門才繼續：「衛東分析的會是真的？速聯在遠東就二十多萬，不到三十萬人？」
寧衛國抿了抿唇，表情嚴肅道：「這個不好說，不過但從衛東的報告上暫時看挑不出毛病，邏輯和論證都很清晰，最終得出結論，或許會有出入，但肯定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王玉珍道：「你說，原先提到速聯，動輒陳兵百萬，如果真只有二三十萬人……」
寧衛國搖搖頭道：「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能大意，那可是s軍！裝備非常精良，他們的坦克和裝甲車的數量遠遠超過我們，前幾年還裝備了最先進的t-72坦克，就是衛東給小磊買的那個模型。你知道嗎~~~這個t-72的坦克炮口徑居然達到了125毫米，是當今世界之最。我們的69式坦克，主炮只有100毫米……」
王玉珍對坦克了解不多，但從兩者的數據對比也不難體會到差距。
寧衛國繼續道：「就遠東和貝加爾地區真只有二三十萬人，以他們的裝備水平和空中優勢，我們要想頂住，最少兩倍兵力，要想獲得勝利，則必須布置優勢兵力。」
……
與此同時，寧衛東開車回到阜成門附近。
沒把轎車靠到胡同，在大馬路邊上找個路燈停下，放在光亮足的地方，省著被人禍害了。
寧衛東下車鎖好車門，才不緊不慢往家走去。
這時已經九點多了，胡同里相當靜謐，只偶爾有幾聲野貓叫。
寧衛東回到大雜院，正要邁步往裡邊走，卻驀的皺了皺眉，從門裡出來個人。
寧衛東掃了一眼，見是個生面孔，不由得奇怪，都這個點了，怎麼還有外人？
不過院裡住的人多，寧衛東也懶得多管閒事，在台階上稍微側身，讓對方先出去。
那人錯身而過，寧衛東往裡邊走，卻剛穿過廣亮大門，要往東跨院的月亮門裡拐，在裡邊後院月亮門裡又出來一個生面孔。
寧衛東不由多看了一眼，心說後院這是出什麼事了，怎麼來了這麼多外人？
不過想歸想，寧衛東也沒好事過去看看，依然進了東跨院。
第一眼看見他家，果然點著燈。
今天下午回到公司的四合院，寧衛東給居委會打了電話，告知白鳳玉他回來了。
另外，讓白鳳玉下班回家，把他家爐子點上。
寧衛東這趟出去大半個月，屋裡雖然有白鳳玉照看，但這麼久沒住人，再加上入冬了，回家現點爐子，一時半刻屋裡的暖和不起來。
又往白家看去。
燈光映照下，能看到窗戶裡面有一道人影正在看書。
寧衛東欣然一笑，索性直接拎著東西到白鳳玉家。
房門沒反鎖，寧衛東一推進去。
房門的動靜驚動了白鳳玉，她起身從裡屋出來，看見寧衛東，眼睛就一亮，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來抱住寧衛東，把腦袋靠在他胸膛上。
抱了幾秒，才軟軟道：「你回來~真好！」
寧衛東反手把她抱住，低頭親她頭髮一下：「在家擔心了？」
白鳳玉「嗯」了一聲，抬頭好像可憐巴巴的小狗：「晚上我趟炕上，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你。」說著眼淚就從眼眶裡湧出來。
寧衛東心說還真是水做的，上上下下的，水說來就來。
「怎麼還哭了~來，看看我給你帶的東西。」
白鳳玉抹了一下眼淚，強辯道：「沒哭，你平安回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寧衛東把手裡的兜子放到吃飯的八仙桌上，從裡邊一樣一樣往外淘東西：「這是速聯的高跟鞋，買的38碼的，你穿上試試，看大不大。」
白鳳玉的腳不大，平時在家都是穿自己納的布鞋，上班才穿在商店買的。
一般是三七的，有時候也能穿三六的，一聽是三八的有些擔心：「怎麼買這麼大的？」
寧衛東道：「速聯人的腳型跟咱不太一樣，他們又細又長，不少女的都穿三九、四零的鞋，我打聽了，買大一碼正好。」
白鳳玉這才鬆一口氣，要不然大老遠買的皮鞋，要是穿著不合適退都沒地兒退。
她打開鞋盒子，頓時眼睛一亮，等拿到手裡又有些糾結：「鞋跟這麼高！」
寧衛東笑著道：「高點好看，再說這也不算高，你穿上試試。」
白鳳玉摸著鞋面細膩的小牛皮，興致勃勃把棉褲擼起來，扒掉腳上毛線織的毛襪子，裡邊還有一層普通襪子。
把鞋盒蓋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腳踩進去，還真別說，大小正好。
寧衛東笑著道：「幸虧買了三八的，不然還小了。把那隻也穿上。」
白鳳玉應了一聲，麻利的穿好，美滋滋站著，低著頭一邊用手往耳後理鬢邊的髮絲一邊抻著脖子低頭往下看。
畢竟她也是低頭幾乎看不見腳面的女子。
「真好看！」白鳳玉很相中，寧衛東在一旁卻總覺著彆扭。
腦子裡一閃念，驀的反應過來，從兜子裡拿出另一樣東西：「把這個穿上，我說怎麼不對勁呢~」
白鳳玉不明就裡，從包裝袋裡拿出東西，輕輕抖落開，奇怪道：「這什麼呀？」
寧衛東道：「長筒襪，專門配裙子高跟鞋。」
白鳳玉才反應過來，瞬間臉頰一紅。
這個襪子是分開的，中間沒有立襠，也沒有腳後跟，不知道的還真有些看不明白。
白鳳玉之所以臉一紅，是看過電影裡邊，解放前那些女特w，再就是那種風月場所的女人，穿開叉旗袍，露著大白腿，就有穿這種襪子，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人。
要是她自己，定是不會那麼沒羞沒臊的，但迎上寧衛東的目光，她卻不想拒絕。
寧衛東則繼續從兜子裡往外拿東西。
差不多款式的長筒襪就有十來雙，還有一件花色很漂亮的連衣裙，速聯也叫布拉吉。
「呀，是布拉吉！」白鳳玉叫了起來，剛才看見高跟鞋她都沒這麼興奮。
她老早就想買一條布拉吉，卻一直沒捨得。
白鳳玉抓起裙子，往自己身上比量一下，說了一聲「你等我」，就鑽進裡屋。
雖然該看的早都看了，但在這時候寧衛東也不吝配合一下。
大概七八分鐘，白鳳玉嬌怯怯的從裡屋探出腦袋，隨即伸出一條腿，黑高跟配肉絲，故意拉了拉裙子，露出修長的小腿，跟著才一閃身出來，到寧衛東跟前，蝴蝶似的轉了一圈：「好看嗎？」
寧衛東看著，雖然在他看來，這種皮鞋和連衣裙款式都非常老，但真正的美女真不挑衣服，穿在白鳳玉身上，還真是漂亮。
「好看~」寧衛東不由得上前抱住。
白鳳玉嚇了一跳，推拒道：「你等等，別把衣服弄壞了。」
她可知道寧衛東的手勁兒。
寧衛東嘿嘿一笑：「這麼想要？」
白鳳玉臉頰更紅，一跺腳道：「我才沒~」
寧衛東隔著衣服拍她屁股一下：「先別急，今晚上跑不了你的。」說著從兜子裡拿出最後一樣東西。
白鳳玉瞪大眼睛。
「喜歡嗎？」寧衛東抖落開，笑著問道。
「這~這顏色也太艷了。」白鳳玉從寧衛東手裡接過一件紅色呢子大衣。
不是那街面上時常見到的棗紅色，而是特別亮的大紅，款式跟王玉珍那件是一樣的，只是顏色不一樣。
也是寧衛東取巧，同樣款式的買了三件，不同顏色的。
送給王玉珍一件，另外兩件一件給白鳳玉，一件給石曉楠。
至於安寧，不缺呢子大衣，寧衛東另買了別的。
趙如意就更不必說了。
「穿上試試~」寧衛東揚了揚下巴。
白鳳玉自然是喜歡的，她之所以說太艷，並不是不喜歡，而是怕穿不出去。
這個時候街面上人們穿衣服主流還是黑、藍、綠，這種亮堂的紅顏色很少，就算是女的最多也就圍個紅圍巾。
寧衛東情知，等到明年進入了八十年代，穿衣服的風氣會突然迎來巨大的變化，各種顏色，各種款式，再也沒限制了。
不過現在讓白鳳玉穿出去，她還是不敢的，只敢在家臭美，大概等明年開春，看見街上有人穿了，她才會試著穿出去。
看完了寧衛東帶的這些禮物，白鳳玉戀戀不捨的換回平時在家穿的衣服。
脫下來的則一件一件擺在炕上，好像陳列展覽一樣。
寧衛東坐在旁邊，把她抱到懷裡問：「這些天我沒在家，夜大上的怎麼樣？」
夜大的事，寧衛東臨走前就安排好了，到日子去上課就行了。
提起這個，白鳳玉的眼裡有光：「去了，特別好，裡邊的老師都非常厲害~」
吧啦吧啦的，白鳳玉手舞足蹈的講述去夜大上課的一些趣事，有同學的，有老師的。
寧衛東耐心聽著，並沒有不耐煩，反正今天回來也沒別的事。
等白鳳玉說完了，才又問道：「那房子呢？自己沒打聽打聽？」
臨走前，寧衛東提過，要給白鳳玉換一處房子，不在大雜院裡住了，什麼什麼都不方便。
白鳳玉愣了一下，搖頭沒做聲。
寧衛東道：「有相中的就說，跟我還不好意思。」
白鳳玉小聲道：「我也沒相中，就是聽居委會的王姐說，皇城根兒東邊不遠有一套一進院子，到筒子河不到兩百米，好像是要賣，我也沒搭茬。」
寧衛東道：「地方倒是不錯，等回頭我叫人問問，看看什麼情況。」
白鳳玉「嗯」了一聲，心裡有點忐忑，生怕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雖然她沒去實地看過，但聽居委會的王姐說，那套院子原是一個大宅的跨院，現如今單獨開門，雖然只一進，面積可不小。
院門正對北池子大街，裡邊三間大北房，東西各兩間在小耳房，再加上左右的廂房，一共十四間房，院子也有一百多平米。
真要全買下來，住進去絕對敞闊。
但話說回來，真讓白鳳玉一個人住那麼大一個院子，她心裡還有點害怕。
說完這個，寧衛東忽然想起回來看見後院出來那倆人，問道：「後院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剛才回來看見倆人都不是咱們院的。」
白鳳玉道：「你不知道，後院老薛家二小子沒了~」
寧衛東一愣：「薛老二，薛東方？沒了？」
白鳳玉點頭：「就是薛老二，說這話就四天前的事兒。」
寧衛東好奇道：「怎麼死的？他年紀輕輕的，體格也挺好，說沒就沒了？」
他跟後院老薛家沒多少交情，因為這個大雜院的結構，進了大門往右一拐就是東跨院。上後院則要去最裡邊，在前院西北走月亮門。
說是一個院的，但實際住在東跨院跟住在後院的平時很少能碰到一起，倒是前院跟後院的住戶走的更近。
雖然如此，院裡出了紅白事兒，真沒趕上，不知道，就罷了，既然知道了肯定得過去照個面兒，免得讓人背後說閒話，尤其寧衛東這種情況。
大伙兒都知道他出息了，有什麼沒照顧到的地方，更容易讓人編排。
白鳳玉道：「說是到永定河去釣魚，河邊的冰層沒凍瓷實，出溜進去了。」
寧衛東恍然，這的確是能要命。
這時候都穿著大棉襖大棉褲的，掉水裡跟背著二百斤麻袋一樣，水裡還冰涼冰涼的，沒兩下就凍僵了，要是沒人施救，基本上下去就完了。
寧衛東腦中浮現出原主一些記憶，也有些唏噓。
問道：「這事兒院裡怎麼說的，是個什麼章程？」
白鳳玉道：「倒是沒什麼章程，畢竟都是老街坊，大伙兒能幫就幫一把，出了這事兒薛家老兩口子差點丟了半條命。」
寧衛東看看時間，馬上十點了。
時間太晚了，他也懶得過去，索性等明天白天再說。
這時候白事兒還不敢大操大辦，但一般在家布置一下，也沒讓使氣白賴的管，誰家還沒個婚喪嫁娶。
就是苦了薛東方的媳婦。
寧衛東記憶中，薛東方媳婦王曉瑩才二十三，倆人去年結的婚，今年就成寡婦了。
王曉瑩也是京城本地人，父母都是國營工人，家裡條件不錯，跟薛家門當戶對，長的還算是不錯，白白淨淨的，就是有點瘦。
平時伶牙俐齒，跟她老婆婆對線，有時候把薛大媽氣的直蹦高。
不過王曉瑩很聰明，每次全力開火的時候，都是挑她占理的事，所以雖然跟婆婆關係不好，但總的來說在院裡的人緣還不錯。
既然打算明天再說，寧衛東索性把這事兒放下，抱著白鳳玉一邊玩球一邊說話。
等說了一會兒話，白鳳玉被弄的心裡直痒痒，正張羅要打水給寧衛東洗腳。
時候差不多了，洗完腳也該上炕了。
卻不料這時忽然聽見外邊好像有人嚷嚷。
兩人一凜，立即警惕起來。
夜深人靜，神不知鬼不覺，倆人偷偷搞到一起就罷了。
現在卻不是時候了，突然出這麼大動靜，肯定有人出去看熱鬧。
寧衛東皺眉道：「我出去看看怎麼了。」
白鳳玉點點頭：「好像是後院的動靜。」
寧衛東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到門口往外瞅一眼，見院裡沒人，從屋裡出去。
先回到他家，披上一件棉襖。
剛才寧衛東去白鳳玉屋裡，吃兩家離得近，並沒穿大衣。
等再出來，正好遇見旁邊的尹家也開門有人出來。
「寧經理！」出來的是個年輕女人，模樣跟石曉楠有幾分像，姿色自是比不上石曉楠，但也算不錯。
女人叫石玉秀，跟石曉楠有點親戚，算是同姓的姐妹，嫁給尹家老大尹光。
雖然是親戚，但石玉秀原先跟石曉楠的關係其實不怎麼好。
寧衛東笑呵呵道：「是尹光媳婦啊~」
尹光比寧衛東歲數大，原先原主見面都叫一聲哥，但現在寧衛東叫他，他卻不敢接著。
石玉秀往前欺了兩步：「聽說您出差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寧衛東道：「今晚上剛回來，這不還沒拾掇完呢~剛才什麼動靜，好像後院的。」
石玉秀有些沒掩蓋住幸災樂禍的情緒：「應該是王曉瑩又跟薛大媽打起來了。」
說話間又有幾個人從各自家裡出來，有的還衣衫不整，明顯是現爬起來，也要去瞧個熱鬧。
寧衛東融入其中，很快來到前院。
前院這邊各家也紛紛點燈，穿上棉襖出來，直奔後院去看。
寧衛東往前走著，忽然有些後悔了，自己也是多餘，湊這熱鬧幹啥。
主要是寧衛東沒想到出來這麼多人。
他原想既然回來了，院裡出事了總要打個照面。
剛到後院月亮門，忽然一道黑影一閃。
「我艹有暗器！」前邊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緊跟著就聽「哎呀」一聲，隨著就是毫無素質的謾罵：「誰特麼扔的垃圾桶~呸……」
也不知道崩到嘴裡啥了，嚷嚷完了還吐了好幾口。
寧衛東順著往後院裡邊瞅。
好傢夥，已經上了武行，王曉瑩跟薛大媽拼命撕巴到一塊兒了，倆人都是披頭散髮，十分狼狽。
薛大媽畢竟歲數大了，手上吃了虧，被撓個大花臉。
王曉瑩臉上則有個巴掌印，估計是讓她婆婆打的，是引發衝突的導火索。
在旁邊，尹師傅也氣的夠嗆，嘴唇直哆嗦。
前院的路大爺和路大媽在旁邊練勸帶拉扯，想把撕巴的倆人分開。
恰在這時，王子朋這貨發現寧衛東，立即晃著膀子擠了過來，小聲道：「領導，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寧衛東跟他往牆邊靠了靠：「剛才剛到家。」說著努努嘴：「這怎麼回事？怎麼還打起來了？」
王子朋道：「嗐~能不打起來麼~」說著更壓低聲音：「薛東方去河邊釣魚是王曉瑩攛掇的。」
寧衛東恍然，這就難怪了，薛大媽死了兒子，薛東方跟王曉瑩也沒孩子，後續肯定不會留在薛家守寡，索性也不用留什麼餘地了。
只不過這王曉瑩也不是善茬兒，倆人這是針尖對麥芒了。
本來一場鬧劇，把倆人拉起來就完了。
卻在這時候，從大雜院的門外來了幾個人，打頭的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後邊跟著三個青年，氣勢洶洶闖進來。
王子朋瞧見，嘴角都壓不住了，拉著寧衛東往旁邊讓讓，小聲道：「王家人來了，那是王曉瑩他爸，還有她仨兄弟。」
這年頭，誰家有三四個成年的大小子，在街坊里說話就硬氣。
要是有五六個兒子，那妥了，周圍指定沒人敢惹。
要不怎麼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王家這父子三人一到，看見自家閨女姊妹掛了彩，頓時怒了：「姓薛的，您們敢合夥兒欺負我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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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連著第七天日更一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