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
北涼和赤北的士兵們,從馬車上卸東西。
井然有序地搭建帳篷。
有大景軍偷襲的前車之鑑,兩軍駐紮距離不到三百米。
楚河漢界的地方,搭建了一個議事營帳。
夏侯惇走進營帳,就看到赤北大王子塔爾海,身後跟著塔爾桑和桑布。
孫副將重傷不愈,夏侯惇不想他舟車勞頓,就帶了裴副將出征。
幾人寒暄過後,立馬進入正題。
塔爾海一臉絡腮鬍,眼睛不怒自威,神色與年輕時的赤北王極為相似。
也正因如此,赤北王格外喜歡他。
反觀塔爾桑長相秀氣,與他那婢女出生的母親極為相似,從出身就被赤北王厭棄。
要說赤北王最喜歡的兒子,當屬他與雪姬生下的二王子。
只可惜,那是個短命鬼。
「聽聞,夏侯將軍與大景鎮北將軍,在北涼邊境交手多年。
若非陣營不相同,定能成為知己好友?」
夏侯惇笑道:「不錯!」
「正因如此,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塔爾海道:「既如此,夏侯將軍你猜今夜大景軍,會不會來偷襲?」
夏侯惇一怔,他沒想到塔爾海會這麼問。
他思索片刻,搖頭:「不會。」
「哦?為何?」塔爾海一副不打破砂鍋問到底,誓不罷休的模樣。
夏侯惇道:「大景沒有多少兵馬,不出城才能迷惑你我兩軍。」
塔爾海緊緊盯著夏侯惇,仿佛想用視線把人看穿。
夏侯惇對於他的眼神,直面相對絲毫不怯。
好半晌,塔爾海身子微微後仰,哈哈大笑起來。
「夏侯將軍正巧,本王也是這麼想的。」
他停下笑聲,營帳里頓時落針可聞。
塔爾桑緩緩站起身,靠近夏侯惇。
他垂眸,聲音又慢又輕:「不如夏侯將軍今夜和我,夜襲大景止弋城如何?」
「大哥!」塔爾桑聽不下去了。
「北涼和赤北兩軍,沒日沒夜的趕路,士兵們的腳都軟了。
再不整頓休息,不等我們攻打大景。
士兵們都要累倒了!」
塔爾海掏了掏耳朵,把指甲縫裡的髒污,彈在塔爾桑的臉上。
「聒噪!」
夏侯惇看出兩人的齟齬,也不點破。
他順著塔爾海的話:「今夜的確是個好時機。」
聞言,塔爾海嘴角勾起不可察的笑。
「那就這麼說……」
「不過,」夏侯惇打斷他,「桑王子說得也不錯,我軍的腳力眾所周知。
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再不休息整頓,連本將軍都要累垮了。」
夏侯惇站起身,抬手拍了拍塔爾海的右臂。
「你們年輕人好體力,也照顧照顧我這個中年人。」
說罷,夏侯惇大步邁出營帳,頭也不回地前往北涼駐紮營地。
塔爾海望著夏侯惇漸行漸遠的背影,咬牙切齒道:「老奸巨猾的東西!」
「早晚有一天,讓你嘗嘗本王的厲害!」
營帳里只剩下赤北人,塔爾桑說起話來,也沒有什麼好顧慮。
「大哥要是想偷襲,就帶父王給你的兵。
科塔爾部落的兵,絕不能因為將領錯誤的判斷,就去送死!」
雪姬給塔爾桑兵馬,不僅要攻下大景,更重要的是取下大景太子首級。
為二王子報仇雪恨,以此慰藉他的在天之靈。
若是科塔爾部落枉死,他今後更不可能得到助力。
那他還拿什麼跟塔爾海掙!
塔爾海眯眼看他:「胡日威此前留下的兵,難道你想占為己有?」
「本王說中了?」
塔爾海不以為意,甚至出言嘲諷:「下賤的奴隸之子,有什麼資格在本王面前叫囂!」
「你……」塔爾桑被氣得說不出話。
「大王子,請自重!」一旁的桑布實在聽不下去,出言提醒。
「哼!」
他瞥了眼一旁的桑布,重新看向塔爾桑:「出征還帶男寵,管好他的狗嘴!」
「不然,本王就把他的脖子套上鎖圈,用鐵鏈拴在妓營外。
白天守大門,夜晚開後門。」
「哈哈哈!」塔爾海大搖大擺走出營帳。
塔爾桑臉色變得絳紫色,他攥緊拳頭,渾身都在用力。
桑布走上前:「三王子,桑布爛命一條,若不是您從奴隸堆里,把我挑選出來。
還讓我參軍帶兵打仗,掙得一身軍功擺脫奴籍,就沒有桑布的今日。
大王子不過是口舌之快,您不要為這種小事生氣。」
塔爾桑知道眼下不是動氣的時候,他緩緩鬆開手,發現指尖太過用力,留下幾道血痕。
他暗暗發誓:『早晚有一天,他會取代塔爾海的位置!』
……
夜間,北風呼嘯。
蕭璟州站在城樓上,使用夜間的望遠鏡,監視著城外的一舉一動。
「殿下,如您所料。」
「赤北軍正在集結兵馬。」
「一二三。」
「共有三個方陣,三萬人!」
楊進在一旁像只報喜鳥,一直叫喚個不停。
「咦?怎麼不動了?」
顧鎮北沉聲道:「半夜偷襲,天才剛暗下去,你讓他們怎麼動?」
再動不就暴露偷襲的目標了嗎?
楊進沒堵得沒話說,他看到主帥大帳里走出來一人,面容陌生。
「這人誰啊?」
「一臉絡腮鬍,長得虎背熊腰,傻大個一樣。」
顧鎮北常年和北涼打交道,對於赤北的將軍不甚了解。
蕭璟州解釋:「赤北大王子,塔爾海。」
眾人恍然大悟。
尤其是楊進,更是嘴上不留情。
他道:「聽說塔爾海最像赤北王,長得這麼丑,難怪雪姬不喜歡赤北王。」
「這換誰,能下得去嘴啊!」
顧鎮北沉聲道:「塔爾桑追上去了,兩人好像起了爭執。」
蕭璟州會唇語,只可惜塔爾海背對著,他身量極高極大,把塔爾桑擋得嚴嚴實實。
壓根看不到兩人的嘴在動。
不多時,塔爾桑被推倒在地,又被幾個人給拽回了主帥大帳。
楊進略帶失落:「這塔爾桑真沒用,連個人都攔不住。
讓咱們夜間還得忙活。」
蕭璟州取下望遠鏡,交給陸晨保管。
他淡聲吩咐道:
「塔爾海距離我們有十里,等夜色漸深就會偷襲。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吩咐下去,今夜把城牆上的火光滅了。」
「今夜就讓他們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