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漁船都變成一片火海,躲在船艙的婉婉,當然也沒有倖免。
衣服被火焰引燃,她慌亂地用衣袖揮打,沒有滅掉火,反倒將火焰引到頭髮上。
頭髮燒焦,粘在臉上,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
婉婉痛苦地尖叫著,從船艙里衝出來。
慌亂中,哪裡還看得清哪裡是船,哪裡是水。
一腳踏空,她撲通一聲,落在河道中。
官船上。
君潛抓起撿來的箭矢,向著她落水的地方連續數箭。
「殿下!」
解決掉自己的對手,沈蘊文提著刀衝到船舷邊。
眼看著君潛還在向著水面射箭,急忙拉住他的胳膊。
「殿下,你冷靜點。」
君潛握著弓,注視著完全暗下去的水面,眼神里還有幾分意難平。
「這樣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婉婉是揭穿秦北城和皇后等人陰謀的最直接證人,大家這麼努力地將她從江南捉回來,到最後卻是這個結果。
此刻,君潛的心情可想而知。
沈蘊文順著他的目光,看一眼漸漸飄遠的漁船,抬起手掌扶住君潛的肩膀。
「至少,我們還活著,他們並沒有成功不是嗎?」
「殿下、沈公子……」幾名親衛解除掉船上的刺客,也衝到二人身側,「火勢太大,無法撲滅,只能棄船了。」
君潛從河面上收回目光,轉身看向後面的官船。
火焰借著風力蔓延,官船上早就是一片火海。
甲板上,到處都是血水和屍體。
有刺客的,也有不少是船工和他的親衛。
站在二人面前,僥倖活下來的也不過只有十來個,其中還有幾個帶著傷。
君潛的目光落在著火的船艙:「船上還有其他人嗎?」
「只剩我們幾個,水手們能跳船的都已經跳船了。」一名親衛答道。
君潛點點頭,沒有立刻帶大家跳船,而是指揮著眾人將刺客的屍體拋到火焰中。
「殿下,您這是幹什麼啊?」一個親衛不解地詢問。
「他們想要燒死我們,那就讓他們以為本王死了最好。」
君潛抬手扯下身上的玉佩,拋在甲板上。
「走!」
將劍收回劍鞘,君潛最後掃一眼遠處的漁船。
利落地飛縱起身,跳下著火的官船。
沈蘊文和眾人也相繼跟到他身後,跳到河水中。
「殿下,這邊!」
長祿和綠珠笨拙地撐著一隻漁船,向幾人的方向滑過來。
成功逃到岸上之後,兩人並沒有隻顧著自己逃命。
第一時間找到一隻漁船,回來接應眾人。
歲歲也站在船上,小手扶著船蓬,看到眾人游過來,小傢伙忙著揮揮小手。
「大家快去幫忙。」
金雕飛過去,老虎和黑熊也游過來,將幾個受傷的侍衛從水中救出來。
在幾人齊力的幫助下,君潛和沈蘊文等人全部順利上岸。
擔心對方再有後手,大家沒有在岸邊多做停留。
互相攙扶著繞到山谷後,找到一個隱蔽的背風山窩處,確定四下無人,君潛這才下令眾人停下休息。
長祿等人找來乾柴,生成一堆篝火。
歲歲撐著火把,從附近找到一些療傷止備的草藥,在綠珠等人的幫助下,給幾位受傷的侍衛簡單處理好傷口。
君潛安排好兩個手下放哨,皺著眉擰擰衣袍上的水,坐到火堆邊。
「殿下,咱們現在要什麼沒什麼,等明天天亮了,是不是就近找一處縣府,讓他們安排船隻送咱們回京?」長祿問。
「現在咱們離京城還有十幾天的路程,暴露身份太過危險。」
君潛抬手抹一把臉上的水,目光掃過幾個受傷的親衛。
「明天天亮後,找個市鎮買些普通衣服和馬匹、車輛,咱們裝扮成普通百姓自己租船回京。」
此處,距離京城還遠。
手下只剩下這幾個人,還有不少是傷員,如果再遇到伏擊實在太過危險。
如果讓秦北城知道他還活著,對方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要他小命。
接下來,低調行事是最好的選擇。
長祿從身上摸出錢袋,打開看了看。
「奴才身上這隻有幾兩銀子,別說買馬,咱們明天吃飯都不夠。殿下有錢嗎?」
君潛:……
畢竟,他是皇子,一應吃穿用度都有手下負責。
哪怕是出宮買東西,付錢也是長祿的事。
從小到大,身上連錢袋都沒帶過。
身上最值錢的玉佩,剛剛還被他隨手扔在船上。
一向聰慧過人的君潛,唯一沒有想到的事就是錢。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皇子殿下,此刻全身上下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看出君潛的窘迫,沈蘊文主動解下身上的玉佩。
「我這塊玉佩拿去當了,應該也能換些銀兩。」
事發匆忙,大家根本來不及收拾什麼錢物。
綠珠帶下來的包裹里,也不過就是沈懷瑜給歲歲的紅纓槍和槍譜,還有蘇木送給歲歲的丹藥。
「長祿公公,奴婢這兩個鐲子您也拿上。」
綠珠主動將手鐲摘下來,放到長祿手上。
「奴婢這個耳環是寶石的,或者能值幾個錢。」
「小人這還有幾兩碎銀。」
……
兩個小宮女和眾親衛紛紛將身上的首飾和銀兩送過來。
「歲歲也有錢。」
看眾人紛紛將錢取出來,歲歲急忙站起身。
伸過小手,上下摸摸自己的袖袋,最後只摸出一塊黑乎乎的鐵牌。
小傢伙耷拉著小腦袋,一臉不好意思。
「歲歲的錢袋丟在船上了,身上只有師父給歲歲的鐵牌子,一點也不值錢。」
眾人同時轉過臉。
看到小傢伙白嫩小手上,捏著的黑色百草堂對牌,幾雙眼睛齊齊放出光來。
「哎喲,我的小祖宗!」
綠珠笑著將小傢伙摟到懷裡,用力在小傢伙臉上親了一下。
「您這個牌子可是最最最值錢的。」
「真的嗎?」歲歲眨眨大眼睛,「這又不是金子、銀子,怎麼最值錢呀?」
「歲歲。」沈蘊文認真說明,「這塊牌子是百草堂的對牌,只要有它,咱們可以從任何一家百草堂里,調取錢物、馬匹、車輛,當然是最值錢的。」
「那……」小傢伙頓時雙目放光,「大家是不是就不用餓肚子了?」
「沒錯。」長祿也是露出笑容,「小殿下,您可真是咱們的小福星。」
不用再為錢發愁,眾人都是露出笑容。
君潛也鬆了口氣,起身走到河邊,仔細清洗著手上和臉上的血水。
坐到河岸上,皺著眉嘆了口氣。
歲歲邁著小短腿走過來,在他身側蹲下,歪著小腦袋看看少年人的表情。
「神仙哥哥,你怎麼不高興呀?」
君潛輕輕搖頭:「哥哥沒事。」
沒能阻止婉婉逃走,他有幾分失落,更多的是自責。
歲歲疑惑的皺著小眉毛打量他兩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神仙哥哥餓了吧,這個給你吃。」
小傢伙伸過手掌,在他面前攤開。
白嫩掌心裡,捧著幾顆剛剛找到的野果子。
抬眸,對上她無邪明亮的眼睛,君潛心頭一暖,同時又生出幾分自責。
這個時候,原本應該是他來照顧她、照顧大家才對,他竟然還需要一個孩子來哄?
「哥哥不餓,歲歲吃。」
伸過手掌,輕輕撫撫小傢伙的臉。
君潛重新振作起精神,牽著她回到篝火邊。
「所有人抓緊時間休息,明日天一亮,我們出發。」
當晚,大家在林中原地休息。
吩咐眾人休息,君潛主動值夜。
大家紛紛躺下休息,沈蘊文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側。
「我來值前半夜,殿下去睡一會兒,半夜我再叫你。」
「本王睡不著。」君潛拍拍身側樹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蘊文,告訴你一件事,本王剛剛做了一個決定。」
聽他語氣鄭重,沈蘊文轉過臉,正色詢問:「什麼決定?」
君潛深吸口氣,從遠處的夜色收回目光,注視著睡在他身側的歲歲。
「本王要做太子。」
之前,皇后總懷疑他有不臣之心。
可是,君潛從來沒有過當太子、當皇上的想法。
他一心想著的只是給母妃報仇,之後遠離皇宮這個是非之地,到自己的封地做個閒散王爺。
經過這些事,他終於明白太后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想要報仇,想要保護他在意的人。
需要更強的力量,更大的權利。
做太子。
做帝王。
……
這才是他應該走的路。
沈蘊文彎唇,露出笑容。
「君澤那樣的人原本就不配當太子,臣下等殿下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了。」
聽到二人的聲音,躺在君潛身側,靠在老虎肚皮上睡覺的歲歲,翻個身,迷迷糊糊地睜開大眼睛。
「神仙哥哥、桃花哥哥,你們在說什麼呀?」
君潛抬起手掌,幫小傢伙扇開飛過來的一隻小蟲,伸過手掌將蓋在小傢伙身上的外袍拉好。
「沒事,好好睡吧。」
他已經失去母妃,現在只剩下歲歲、父皇和太后,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
為了這些他想要保護的人,他可以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