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歲歲一覺睡醒的時候,君潛已經不在營地。
知道大家都餓了一晚上,君潛特地帶著一個侍衛到林中打獵。
仔細檢查過幾個侍衛的傷,歲歲利落地爬上虎背。
「綠珠姐姐,你們幫大家清理一下傷口,歲歲去找點草藥。」
向篝火添柴的沈蘊文,急忙轉過臉。
「歲歲,不要走遠,要是發現人就躲起來。」
「知道啦。」
歲歲答應一聲,騎著老虎奔進樹林,黑熊和金雕急忙跟過去。
注意到山坡上一棵藥草,歲歲示意老虎停下,利落跳下背虎,將藥草拔下來塞到懷裡。
山坡上,一陣碎響。
「哎喲——」
一聲慘叫聲傳過來。
「我的腿……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你們快藏起來。」
示意老虎和黑熊藏起身,歲歲貓著腰,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藏在一片灌木後,她小心地分開樹葉,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遠處,一位穿著年輕男子,正吃力地從草地上坐起身。
男人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白色衣袍,容貌氣質出眾。
注意到男子身側,躺著的藥簍里,有不少是自己想要的藥草,小傢伙頓時大眼睛放光。
從灌木叢後跑出來,她扶起藥簍,仔細看看裡面的藥。
「哇,香附子、香茅、白芷、澤蘭……叔叔,你這些藥是從哪兒采來的?」
自幼痴迷於制香,被世人稱之為香聖、香痴的司徒郁轉過臉,看到眼前這個衣發有些亂,小臉卻是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奶娃,一怔。
「這裡面的香料,你全認識?」
「這些全是藥材,我當然認識啦。」歲歲好奇地打量司徒郁一眼,「你也是大夫嗎?」
「我不是大夫,我是制香師。」司徒郁看看自己的傷腳,皺了皺眉,「小姑娘,你能不能幫叔叔一個忙?」
「什麼忙呀?」
「我剛剛采香料的時候,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扭傷了腳,你幫我找人來幫忙,我一定重重謝你,好不好?」
歲歲掃一眼司徒郁的右腳,起身走過去。
伸過兩隻小手,抓住他的傷腳。
司徒郁疼倒吸一口涼氣:「小姑娘,你別亂動啊,疼疼疼!」
歲歲回他一對大大的白眼:「我不動你,怎麼幫你把骨頭掰回去呀?」
司徒郁:……
她要幫他把骨頭掰回去?
小奶娃,這是要讓他當殘疾啊。
「別……動……」
司徒郁剛要阻止,歲歲抱緊他的腳,使上吃奶的勁用力向旁一擰。
咔嚓!
一聲脆響,脫臼的骨頭順利復位。
「哎喲,我的親娘!」
司徒郁慘叫一聲,差點疼暈過去。
歲歲鬆開小手,將他的腳放到地上。
「好了,幫你治好啦。」
司徒郁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右腳,小心地動了動。
竟然真的不怎麼疼了。
他試探地站起身,走了幾步。
剛剛還疼得不能動的右腳,現在竟然恢復如初。
司徒郁一臉欣喜:「小姑娘,你也太厲害了,竟然真的幫我治好了。」
歲歲大眼睛轉了轉,落在他的藥簍。
「我幫你治好腿,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
小姑娘忽閃著大眼睛,說不出來的可愛。
一向討厭孩子的司徒郁,這會兒也是心窩裡軟軟的。
只恨不能把眼前這個小可愛,抱回自己家。
「應該的。」司徒郁兩手抱拳向她一拱手,「小姑娘,今天可是多虧遇到你。」
「大恩不言謝。」
歲歲小嘴一彎,伸過兩隻小胳膊,一把將他的藥簍抱到懷裡。
「你把這些藥送給我就行啦。」
司徒郁:……
大恩不言謝,直接要東西是吧?
看著小傢伙可愛又霸道的樣子,司徒郁怔了怔,輕笑出聲。
「你想要,送給你就是。」
這麼可愛的小娃娃,誰忍心拒絕她的要求?
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小恩人。
「謝謝叔叔。」
歲歲抬臉回他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來吧,叔叔幫你,你住哪兒,叔叔送你回去。」
司徒郁主動伸過手掌,想要幫她提起藥簍。
「不用,我有小虎虎和小熊熊幫忙。」歲歲轉過小臉,「小虎虎、小熊熊,你們快過來。」
藏在林中的一虎一熊,一齊衝過來。
眼看著兩隻巨獸,帶著風沖向自己。
司徒郁腦子裡嗡得一聲悶響,整個人如雕塑一樣僵在原地。
將藥簍交給黑熊背著,歲歲利落地爬上虎背。
「謝謝叔叔送我的藥。」
向司徒郁擺擺小手,小傢伙一拉韁繩。
「走嘍!」
一虎一熊轉身奔進樹林。
站在原地嚇得腿肚子直哆嗦的司徒郁,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抬手揉揉眼睛,他疑惑地看看四周。
三四歲的小姑娘,把老虎當坐騎,還讓熊幫自己背東西……
剛剛看到的一切,完全匪夷所思。
要不是右腳還有點隱隱作痛,司徒郁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注意到草地上歲歲掉落的香包,司徒郁彎身撿起手裡,鼻端輕輕嗅了嗅。
嗅到香包內清爽的香味,他頓時露出一臉驚訝的神色。
「好特別的香味……」
打開香包,仔細看看裡面放著的香草,司徒郁臉上的神色越來越驚訝。
「天才啊,簡直就是天才,我怎麼沒想到這樣配製香包。」
抓著香包,他大步奔進樹林。
「小姑娘,你先別走,告訴我這香包是誰配的呀?」
樹林中,歲歲早已經騎著老虎跑遠,哪裡還聽得到他的聲音。
司徒郁注視著手中的香包,一臉遺憾地嘆了口氣。
「這個小姑娘,你就不能慢點走,至少告訴我這個制香天才是誰吧?」
……
……
樹林另一側。
歲歲騎在虎背上,重新回到營地的時候。
兩個侍衛正在收拾打回的野味,君潛正準備去林中尋找歲歲。
看到小傢伙安全回來,他大步迎過來,注意到黑熊背著的藥簍,君潛一驚。
「歲歲,這藥簍哪裡來的?」
「歲歲在樹林裡救了一個制香師,是他給我的,這些藥草也是。」
制香師?
君潛走到林邊,仔細察看一番。
確定沒有人追過來,少年鬆了口氣,重新回到營地。
歲歲仔細挑選好藥草,用石塊搗碎,幫著幾個侍衛敷到傷口。
從蘇木給她的藥丸里,取出幾顆消炎止痛的藥餵大家吃下。
這時,去附近村鎮的長祿也重新回到營地。
除了為大家準備的衣服之外,他還牽回一架半舊的馬車。
侍衛和綠珠等人都換上衣服,打扮成普通僕從、丫鬟的樣子。
君潛的蟒服太過乍眼,長祿特意幫他準備好一套黑色綢衫。
少年人換上衣服從樹林裡走出來,一身玄色常服,依舊氣宇軒昂,一副貴家世公子的模樣。
「從現在起,殿下是大公子,我是二公子……」沈蘊文笑著將歲歲抱上馬車,「咱們歲歲就是四小姐,大家可別叫錯。」
將幾位受傷的侍衛扶上馬車,眾人一起來到距離運河最近的臨安城附近。
為了不引人注目,歲歲的老虎和黑熊都被留在城外,幾個受傷的侍衛也留在城外休息。
君潛、沈蘊文和歲歲一起進城,向路人打聽之後,幾人很順利地找到城中的百草堂分號。
歲歲有對牌在手,又是蘇木的弟子。
百草堂的掌柜很是客氣恭敬,聽說眾人要僱船回京,掌柜的一笑。
「咱們百草堂里要送一批藥草到京城,公子、小姐要是不嫌棄,可以隨咱們的貨船一同回京。」
君潛和沈蘊文對視一眼,都是心頭一喜。
如果他們去租船,還有可能被有心人注意。
有百草堂的貨船,更加隱蔽方便。
當天午後,眾人一起登上百草堂的貨船,重新踏上回京之路。
因為打著百草堂的旗號,一路上遇到盤查都是很順利通過。
半個月後。
船隻順利北上,在京城東郊的通州運河碼頭靠岸。
「幾位小心。」
船工小心地將木板搭上碼頭,歲歲早就按捺不住,第一個踩過跳板來到岸上。
「終於回家嘍!」
「小主子,小心人多別碰著!」
長祿提醒她一句,急步跟到小傢伙身後。
注意到碼頭上,售賣吃食的小販,歲歲頓時大眼睛放光。
「長祿哥哥快點,那邊有賣好吃的,咱們去看看。」
向長祿招招手,歲歲邁開小短跑過去。
旁邊,剛好有一艘官船靠岸停泊。
幾個丫鬟、婆子先一步下船,做好接應主人的準備。
路上不方便購置衣服,為了讓歲歲能穿上乾淨衣服。
綠珠特意用長祿從村鎮買來的棉布,幫歲歲縫製幾套童衣。
小丫鬟看衣服識人,見歲歲一身布衣,只把她當成是普通船家的孩子。
伸過手臂一把拉住歲歲胳膊,將她向旁邊一推。
「哪裡的小丫頭,瞎跑什麼,滾遠點!」
歲歲沒有防備,被對方推得後退一步,差點摔倒在地。
長祿大步衝過來,扶住小傢伙的胳膊。
「小主子,沒事吧?」
歲歲搖搖頭,疑惑地抬起小臉,看向眼前的小丫鬟。
「你為什麼要推我?」
「哼!」小丫鬟一臉向旁邊的官船抬抬下巴,「沒看到我家小姐要下船,衝撞到貴人,仔細你的腦袋!」
「放肆!」長祿當場就火了,「馬上向我家小主子道歉。」
哪怕是一國之母的皇后,面對歲歲時說話都得掂量掂量。
這都已經是京城地界了,竟然還敢有人對自家小殿下這個態度,長祿哪裡忍得住?
小丫鬟上下打量長祿一眼,看他一身破舊布衣,噗得笑出聲來。
「這年頭,什么小門小戶都敢稱主子了,告訴你,我們家這位才是真正的主子呢!」
「好好好。」長祿都被她氣笑了,「你倒說說,你們家小姐什麼來頭,咱們也見識見識。」
「我們家小姐是水師提督家的二小姐,馬上就要入宮選太子妃的。」小丫鬟傲慢地扯扯唇角,「現在,聽明白了?」
不遠處,君潛帶著沈蘊文等人大步走過來。
聽到小丫鬟說出「太子妃」幾個字,少年人頓時俊臉一沉。
就是因為太子和皇后,他的母妃才會死於非命。
也是因為他們,他帶出去的二百親衛,現在只剩下不到二十個。
……
君潛忍了一肚子的脾氣,此刻早已經忍不住。
「這麼說你們馬上就要入宮了?」
「沒錯……」
小丫鬟轉過臉,看到眼前俊美出塵的少年,怔在原地,後面的話都忘了說。
「很好。」君潛眯起墨眸,每個字都淬過冰一樣的冷,「今天本王就教教你們,什麼叫宮裡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