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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苟與不苟

2024-12-26 23:46:16 作者: 羋黍離
  也就是在後續的交流中,苟政方從孫萬東的嘴裡,得知梁導兵敗的一些細節。而經其講述,只能說很可笑,典型的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在得知劉梃舉報,梁導怒而行師的消息後,孫萬東憤慨之餘,也大為光火,似他這樣的人,又如何受得了委屈。因而,在梁軍西出潼關之時,孫萬東也於華陰做著應對準備。

  就兩方面,一方面將劉梃的心腹軍官悉數清除,並其眾,然後率領華陰全軍,做好戰鬥御防準備。另一方面,孫萬東又遣人傳信,邀梁導會面於華陰城東,欲做解釋。

  這樣的態度,自然惹得驕橫的梁導大為不滿,他的答覆很是強勢,要求孫萬東打開城門,放他進城,然後進行詢問調查,甚至口出威脅之語......

  就這態度,孫萬東能從之就有鬼了,斟酌再三,要求梁導先退軍,殺挑撥離間的小人劉梃,他願到軍中負荊請罪。

  於是,梁導被徹底激怒了,在他看來,孫萬東的所作所為,純屬心虛,當即下令,全軍開進華陰城下,做攻城準備。

  雙方在華陰城關前,又進行了一番激烈的言語交鋒,梁導責孫萬東忘恩負義、背叛義軍,孫萬東則大罵梁導聽人挑撥、陷害忠義、愚不可及。

  至此,徹底沒有轉圜之餘地了,怒火攻心的梁導,當即下令,進攻華陰,誓要拿下縣城,將孫萬東大卸八塊。而打起仗來,孫萬東自不帶怕的,梁軍雖然眾,但事起倉促,匆匆而來,人困馬乏,諸部也多不盡力。

  相反,孫部卻相當精悍,尤其是孫萬東,滿腔怒火,化作無窮的力量,一手拿刀,一手執盾,立於城頭,身先士卒,率眾禦敵,一干下屬也被他帶得哇哇直叫。

  連續殺退梁部三波攻擊,斬射殺數百人,而自身損失輕微。見戰況不利,梁導又急又怒,比起部卒之損傷,他更加在意自己顏面的損失,於是,他干出更愚蠢的事情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顧勸阻,梁導將本部骨幹力量派出,對下屬諸軍進行督戰,以嚴厲辦法,促其賣力攻城。這固然起到了一定效果,但也引得諸部不滿,差點臨陣激變,然而,增加的壓力,並沒有將華陰的城防壓垮。

  而孫萬東在城上率軍指揮作戰時,也居高臨下地關注著梁軍動向,他在戰場上的嗅覺還是夠靈敏的,當敏銳地察覺到梁導中軍所在空虛之時,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為了督戰,梁導將位置大幅提前,距離華陰城垣不遠,同時,親信部曲被大量派去督戰,也分散了他身邊的護衛力量。

  於是,在城頭頑強抵禦的同時,孫萬東秘密將本部最精悍的士卒八百餘人集中於華陰東城,而後大開城門,突然殺出,猛打猛衝,直奔梁導。

  這樣的戰法,縱觀歷史,能夠找到無數案例,關鍵就在於出擊的時機把握,以及敵對雙方意志、戰力的比拼。孫萬東夠勇,屬下效死者甚多,找的時機也好。

  至於梁導,則徹底暴露其庸劣本質,在孫萬東還沒衝到他十丈之內,便已魂飛膽喪。當主帥在關鍵時刻畏懼,棄軍不顧,狼狽而走時,整個軍隊的動搖與崩潰,也就不足為奇了。

  為了取得反擊戰的完全勝利,使梁軍在短時間內無重新組織作戰的能力,孫萬東是盯著梁導追殺,一直到其眾徹底崩潰東逃,方才收兵。

  就這,還是孫萬東念在同為義軍,手下留情的結果。此戰以如此戲劇性的結果收尾,其中固然有孫部勇猛,孫萬東冒死突擊的因素,但梁部人心不齊,指揮混亂,以及梁導這個主將之庸碌鄙陋、臨陣怯戰畏縮,才是根本原因。


  否則,以那些關西豪傑之流的兇狠,縱然無法攻破華陰,也不至於被孫萬東一戰擊破。而苟政在聽完孫萬東的解釋後,只是很平靜地感慨道:

  「當初渭水之戰時,梁導就因畏縮怯戰,部卒潰散,差點連累眾軍為長安軍所破,如今,又是如此......梁導匹夫,死不足惜,只是可惜那些受其連累,無辜死於內耗的義軍兄弟啊!」

  聽苟政這麼說,孫萬東不禁瞟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然後說道:「在梁導這等蠢材統帥下,終有一日為人所趁,只是早晚罷了!」

  進了華陰城,又呼呼大睡一夜,苟政反倒不急了,對孫萬東部下勁旅表示興趣,特讓他帶自己去觀摩一番。孫萬東自是欣然,也是為了向苟政秀肌肉,他將麾下最精銳的力量都展示出來了:那支隨他衝鋒陷陣的隊伍,只不過已不足七百。

  通過對這支部曲的觀摩,苟政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勇士,剽悍之風格外濃烈,軍紀無從談起,但已做到基本的令行禁止,當然,得是孫萬東的命令。

  在苟政看來,孫萬東已初得練兵、馭兵之法,觀其戰績,在指揮統戰之上,亦有能耐,的確是個人才,有名將之資。

  在原來的歷史上,或許和千千萬萬軍的義軍一道,在隨梁犢東歸途中,為羯趙軍隊夷滅了,如今,亂入了苟政這個不確定因素,那麼未來的發展,可就說不準了,未必就不能名留青史。

  當然對於這一點,孫萬東本人是沒有意識的,他只是得意於苟政那頻繁的點頭與讚嘆的表情。

  「萬東部曲,讓我想起一人!」注意到孫萬東臉上的得意之色,苟政也微微一笑,緩緩敘來:「漢末時期,中原群雄爭霸,曾稱雄徐州的呂布,其麾下有一大將,名為高順。

  高順麾下有一支部曲,訓練有素,精銳勇猛,衝鋒陷陣,堅不可摧,稱之為『陷陣營』。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我觀萬東部曲,便有陷陣之志風啊......」

  「哦?竟有此等事?」聽苟政這麼說,孫萬東兩眼放光。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孫萬東呢喃兩句,然後振奮地向苟政道:「既有古人之前,我輩豈能落後?陷陣之風,聽著甚是提氣,承蒙將軍賜名,我這營將士,從今之後,就喚作『陷陣營』了!」

  對此,苟政只能表示:你喜歡便好。

  苟政的評價,自然有諸多恭維的成分,畢竟如他所知是真的話,那如今的孫萬東,距離高順與其陷陣營,恐怕還差得遠。

  至少,孫萬東部曲之勇,除了本身具備的一些剽悍作風與作戰素質,更多還是仰仗孫萬東的個人勇武與威望,與真正堅不可摧,能夠在艱苦條件下頑強作戰的精銳之師,有著質的區別。

  再歸縣堂,苟政、孫萬東、陳晃三人聚到一塊兒,討論起孫部與華陰的未來發展。基調已經定下,苟政也沒有反悔的道理,只不過,對於如何守備華陰,今後何去何從,苟政提出了一番見解與建議。

  苟政認為,梁犢東進,必然功敗垂成,所以不虞梁犢那邊的反撲、清算,他們未來最大的對手,只有羯趙朝廷,一切工作也當圍繞著如何在羯趙的剿殺下生存而展開。

  基於此,華陰、潼關雖處要道,但居其中,兩面受敵,非久留之地,必須尋找一塊可供長遠打算的地盤。在此之前,必須練兵馬,積糧草,增軍旅,以備「戰略行動」......

  關中雖經義軍禍害,然其積儲、人口,依舊不是弘農所能比擬,因此,苟政建議,孫萬東在穩守華陰,力拒石苞的基礎上,儘量在京兆就食。


  不過,他們是義士,「義」這個字,不能喪盡其理,因此,有些時候,為了生存,不得不做出些掠奪行為,但今後對於普通的士民百姓,還當手下留情,不要趕盡殺絕,要儘量攻擊羯趙朝廷、官府,以及那些投靠羯奴的勢力,從他們手中搶奪物資......

  不管是見解還是建議,苟政都發自肺腑,也儘量考慮到孫萬東的感受與處境。但顯然,孫萬東對苟政說的那些,並不怎麼聽得進去,畢竟太遙遠、空洞,他更高興的,還是苟政那再度明確的放權,以及「擴充實力」的建議,這才合其胃口。

  至於搶掠上的克制建議,雖然內心嗤之以鼻,但明面上還是應和著。不是給苟政面子,而是以關中眼下的情況,一般的黔首小民,也搶不了多少東西,油水還真在羯趙官府以及那些築堡結寨自保的豪強地盤內。

  相比之下,還是陳晃,對苟政的見解,若有所思,頗為認同的樣子。這,大抵就是陳晃、孫萬東這兩個同鄉之間的不同了。

  平心而論,對孫萬東的桀驁乃至乖張個性,苟政並不是那麼地喜歡,但他必須得予以寬和與包容,非為其他,只因為他有值得包容的本事與實力。

  提及此,又不得不說起大兄苟勝了,在作風上,二人有相通之處,然而在個性上,苟勝卻明顯更具氣度與的魅力。

  對苟勝,苟政此前總是忍不住指點勸說,但對孫萬東,卻能予以更多的包容乃至寬縱。這兩者間的差別,苟政也是在許久之後,方才有更為深刻的認識:得兄如苟勝,是其大幸!

  午時,孫萬東又於華陰縣衙宴請苟政,也拿出了一案好酒好肉招待。宴上,氣氛融洽,借著酒意,孫萬東向苟政道:「將軍之前所言,對末將大有啟發,想起一事!」

  「說來聽聽!」苟政示意道。

  孫萬東:「前不久,始平郡有一個叫馬勖的人,遣人前來聯絡,說他不堪羯趙凌虐,意欲聚眾舉兵,反抗暴政,但恐實力不足,希望我軍能夠及時響應,相互配合,共謀大事......」

  聽聞此事,苟政不禁意外,問道:「這馬勖,是何底細?」

  孫萬東搖搖頭,道:「聽來人講,是始平郡當地豪傑,名望頗高,但依我猜測,怕只是當地土豪,意圖趁關內混亂,謀亂取利!」

  「其人有何意圖,暫且不論,但只要是反抗暴政,與羯趙朝廷作對,就可以作為我們的朋友!」苟政只稍加琢磨,便道:「我們一路東來,也曾經過始平,那裡處關中腹地,緊鄰京兆,對長安有亦有直接威脅。若有豪傑義士舉兵於始平,不論成敗,都能吸引長安趙軍注意,減輕我們的壓力!」

  苟政這麼講,孫萬東想了想,也頷首表示認同,道:「將軍所言甚是,可惜只是試探接觸,並未達成同盟,也未約定時間,也不知那馬勖,是否果真能起事。」

  「約定與否,並不重要,畢竟相隔不遠,始平那裡有風吹草動,也很難不傳至華陰!」苟政擺擺手,抬眼,又沖孫萬東笑道:「若是不放心,不妨遣人聯絡約定,我有言在先,此事,就交由萬東自決!如需潼關支持,屆時儘管開口!」

  「多謝將軍!」孫萬東思忖著,灌了一口酒水,鄭重道。

  而看孫萬東那思索的表情,轉悠的眼珠,苟政忽然發現,此人未必是徒有其勇。想來也是,若只是一個粗猛匹夫,又何以憑藉寡兵,坐鎮華陰,還能起到力拒長安的作用。

  鑑於此,苟政對孫萬東的印象,又有了幾分好轉......


  ————

  等苟政與陳晃等人,走出華陰城時,已是午後。在他出城的第一刻,早在城外候著的丁良等一眾部曲,迅速圍了上來。

  「看吧,看吧,沒少鼻子,也沒缺胳膊......」見丁良仔細地觀察著自己的狀況,苟政大方地張開雙手,輕笑道。

  聞言,丁良等人這才大鬆一口氣。這些部曲,可都是苟政最忠誠、最親信的力量了,甚至是唯一一支純粹到沒有兩個兄長影響的根基,是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

  這一日夜間,苟政在城內待得不錯,甚至有些舒服,但在外邊的這些部曲們,感覺可就煎熬了,看看丁良那布滿血絲的雙眼就知道了,估計一整夜都沒閉眼。

  幾個隊主中,丁良壓力是最大的,因為其他人見苟政宿夜不出,認為是被孫萬東扣下了,即便遣人通知,也看作是孫萬東的計,因此打算遣人回潼關,通知苟安等將,率領大軍西來。

  還是丁良在關鍵時刻,堅持聽從軍令,等候消息,但也承受了極大的壓力,招致其餘部屬的猜疑與攻訐,所幸,苟政平安出城歸來。

  得知此事後,苟政對丁良等人都進行了賞賜,丁良是因其正確的判斷與堅持,其他人,則是因為忠誠。這兩者之間,難說對錯,難分高低,但都有足夠觸動苟政的點。

  跨上馬,啟程東返之時,苟政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只見華陰東門前,孫萬東正帶著人恭送......

  沒有再多說什麼,策馬往潼關方向而去。對於受邀進城,並夜宿城內的決定,苟政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畢竟對苟政這樣的人來說,將自己的生死操之於旁人手上,是一個很艱難的決定,也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

  然而,當其時,也是被架到那個份上了,畢竟逼已經裝到前頭,恐懼遲疑,畏縮不前,只會導致人設崩塌。

  不過,最終的決定,還是綜合眾多因素判斷的結果,對孫萬東的判斷,對華陰城的風險評估,都導致苟政起意大膽一試。

  只是,在苟政那從容不迫的表面下,始終有一顆提防的心,雖然一直談笑風生,但真實情況是,直到出得城來,與丁良等部曲會和,他的緊張才真正退去。

  而這件事,對苟政心志的磨練,顯然是有巨大作用的。至少,他意識到一點,雖然自己姓苟,但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苟」去解決,有些情況,有些環境,還需大膽面對,審慎判斷,然後果斷行動!

  至於結果,若是賭輸了,那就是天之惡噬,與個人無關,沒有這股子心氣,焉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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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更新問題,雖然一天一章,但一章4000+的字數,個人感覺不算少了,對於一條鹹魚來說,已經盡力了。

  雖然也想多努把力,掙點奶粉錢,然個人精力實在有限,力有未殆。

  對本人來說,碼字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而不是主要,更非全部,還望見諒。

  存稿的確有一些,但還沒有底氣發出來,最近事繁,身心俱疲,存稿也一直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況。因此,還是等本人調整一下吧。

  另外,不論如何,還是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所有收藏、投票、打賞、追讀的弟兄們。

  苟富貴,互相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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