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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物極則反 招撫之策

2025-01-02 14:41:23 作者: 羋黍離
  第163章 物極則反 招撫之策

  略顯難得,苟政竟然把薛強問住了,並不能如平日裡那般,敏捷從容地表達看法與見解。顯然,冉閔在面對羯趙聯軍時取得的輝煌勝利,對任何聞之的人來說都是一種衝擊。

  即便冷靜、堅定如薛強,其對時局的認識判斷也難免不受影響。只不過,震撼的表情一閃而過,小小的斟酌過後,薛強迎著苟政注視的目光,拱著手,不答反問:

  「明公可知,冉魏魔下,公資幾何?倉可足?民可得安?人可得食?」

  薛強當然不是在問苟政,而是在指出,再魏政權的短板與隱患,這些情況並不是一場幾場勝利所能改善抑或掩蓋的。

  苟政能夠領會之意,卻不免反駁道:「威明對再魏的要求,是否太高了?如你所述幾條,當今天下,又有幾股勢力能夠做到?

  別人不談,就說關中,就說我苟政。過去幾個月,我常因資需不足,軍民供饋難繼,而憂心,寢食難安,威明所擬每一條,都足以讓苟政汗顏無地!」

  「創業之初,百業蕭條,處境艱難,資儲不足,這是難以避免的事情!」薛強看著苟政那憂嘆之狀,侃侃而談:「然明公已據天時,正該全取雍秦以固地利,而後休養生息以定人和,此等前途與機遇,卻非四戰之冉魏,所能具備!

  關東群雄,羯趙舊臣,俱是如此,國難安,民難食,地荒蕪,人流離,豈是興國之勢?而燕國已歷三代數十載經營積攢,軍強國富,民所依附,秩序井然,

  絕非離亂、殘破之中州,所能抗拒!

  因此,冉閔雖勇,然一人之力,終究有限,魏軍雖強,亦如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所謂物極則反,致至則危,再魏之勢,必難持久.:..

  元對薛強的分析與見解,苟政還是相當認可的,即便不站在歷史的高度,就憑著目下苟政對關東情勢那一星半點的了解,他也不看好再閔。

  在天下人為冉閔的空前大捷而震撼的同時,只怕很少有人關注到,目前的河北,尤其是冀州地區,那曾經作為羯趙崛起的繁盛之地,已是一片凋。

  生產廢弛,流民如潮,餓孵遍野,浮屍千里,戰亂給冀州社會秩序與生產秩序帶來的破壞,正在逐漸加重,而無半點緩解。

  關東州郡之間,大片大片的田畝拋荒,大量士民,棄耕而走,流離江湖,艱苦求生,流民群中,易子相食的情況,比比皆是。

  而時至如今,再閔能夠控制的地盤,也就鄴城及周邊地區,同時也是戰火茶毒的重災區,自進入永和六年以來,冉閔治下,就再沒有一種可稱穩定、可堪黎民忍受的、基本的生產經營秩序了。

  此次枋頭大戰,冉閔大勝,幾乎打掉了羯趙軍閥的半壁,但劇烈的戰爭,對當地生產經營活動是進一步的破壞,迫使更多士民逃離,

  1.1

  一直以來,維繫冉魏政權的,乃是冉閔及魏軍強橫的武力,以及大量北方趙人的支持,但這些在時間的推移下,只會越來越弱。

  冉魏,與其說是一個政權,不如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軍閥勢力,並且,快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了。郵城的資需來源,越發匱乏,那些受冉閔委派,抑或名義上依附再魏的地方勢力,實則也難給郵城提供真正有價值的支持....:

  這種局面下,冉魏的未來,一點就望得見邊際!

  沉吟少許,苟政一種探討的語氣,說道:「我聽聞,冉魏建立,趙人士民,

  依附者眾,其中不乏治政之才,有識之士,這些問題,難道他們看不出來,並建議冉閔,加以改善解決?」

  聞言,薛強微微一笑,自信依舊:「這就需要再閔先行討滅仇,平定河北,絕外敵之擾,而後偃武修文,與民休息.....

  且不提冉魏能否有安民治政之才,即便他想養息生產,積蓄國力,襄國石祗也不會坐視,雙方生死大仇,註定二者只遺其一之後,方有暇談論其他!

  即便冉閔能夠討滅羯趙殘餘,慕容鮮卑又豈會無動於衷,一旦趙魏之間實力失衡,燕王必有行動..:

  3

  「依威明之見,再閔最後豈非只有末路窮途?」苟政幽幽問道。

  「不然!出路還是有的!」薛強淡定地道:「若冉閔肯率中原州郡,歸身晉朝,援引晉兵北上,亦不失公侯之爵,封疆之任?」

  「威明此言說笑了!」苟政搖頭笑了:「即便沒有此次枋頭之捷,冉閔又豈是甘居人下之人?」

  薛強的表情依舊淡淡然的,一番交談,他不只是在向苟政陳述其見解,也是在加深完善自己的分析與判斷。

  「也罷,關東之論,就暫止於此吧!時下,那不是我軍能夠參與進去的!」擺了擺手,苟政長舒一口氣,語氣沉重地道:「說到底,於我而言,平定雍、秦才是第一位的!並且,當從速為之!」

  注意到苟政定定的眼神,薛強揖手道:「明公英明!」

  「說說西進的戰事吧!」苟政道:「苟安敗張先軍於漆水,敵眾折損甚多,

  眼下,杜洪率殘部據守武功,苟安已兵臨城下,用不了兩日時,二兄也當領軍趕到。

  以敵我實力形勢判斷,破武功,擒杜洪,並非難事,問題在於克敵擒賊的時間。武功城,經過杜張打造,還是有些堅實的,威明可有計策,速破之,我軍不能在杜洪身上,耽擱太長時間.....

  對此,薛強只稍作思考,提議道:「明公為何不嘗試招降杜洪?」

  「此賊甚是頑固,豈肯投誠。何況,其自負出身,前者侮慢我軍甚過,我亦恨之。」苟政搖頭道。

  薛強:「此一時,彼一時!杜郁在明公魔下,或可使其去信一封,若能勸其來歸,既可速定杜、張,安扶風,對杜郁及杜氏,乃至其他關西右族,也是一種安撫,望明公鑒之!」

  聞言,苟政眉頭緊緊皺起,疑慮之情,盡著於面上。沉吟良久,苟政抬眼,

  以一種堅決的口吻對薛強道:「關西右夷夏豪強、高門右族,皆可招安,唯有杜洪,不可與和!」

  見狀,薛強略表訝然,愜了一會兒,又抬手道:「若明公不願饒恕杜洪,那麼張琚、張先兄弟,或可招之!」

  聞言,苟政神色緩和,真正考慮此建議來,輕笑道:「我曾聽聞,杜洪據長安時,自翊京兆大族,對摩下士族,多有鄙薄,即便身為司馬之張琚,亦屢受其慢待.....

  說著,目光一掃,落在房間薛強的書案上,苟政抬指吩咐道:「煩請威明替我擬書一封,就說我領軍西進,只欲誅頑抗不臣之賊逆杜洪,與旁人無干。

  張氏為馮翊大族,若肯反正,執系杜賊來獻,一切罪責,既往不咎,還可保全部眾,我亦當以州郡之任回報..::


  大意如此,威明稍加潤色即可!」

  「諾!」

  薛強應命,起身步至案後,攤開一道空白書簡,略作思考準備,即拾筆下文。很快,一封書信落成,薛強攤開信簡,吹了吹墨跡,執送苟政:「在下拙於文采,還請明公斧正!」

  「威明謙虛了!論文采,我肚中更是半點墨水也無!」苟政笑呵呵道,接過只隨便掃了兩眼,便喚人道:「鄭權!」

  「末將在!」

  「飛馬持此信,發往武功軍前,讓苟安設法,將此信遞往城中,交與張氏兄弟!」苟政吩咐道。

  「諾!」

  「慢!」薛強主動喊停,迎著苟政投過來詢問的目光,薛強拱手道:「明公,不論如何,仍可請杜郁書文一封,一併送往軍前,遞與杜洪勸降。

  如此,明公總是仁至義盡。杜德茂,士族精英,文武之才,若得其真心效用,必有助於明公安定雍秦....

  苟政立刻明白了薛強的意思,面露瞭然,扭頭沖鄭權道:「可曾聽明白?連夜去請杜司馬,讓他手書一封勸降信,然後一起送至軍前,交與苟安處置!」

  「諾!」鄭權應道。

  「記住,一定要交待清楚,兩封信,別給我弄混了!」

  「末將明白!」

  「鄭都督年輕英武,真是聰敏幹練之才啊!」望著鄭權離去的背影,薛強不由感慨道。

  警了他一眼,苟政笑道:「這是我的中衛大將,早晚能成為我軍中流砥柱!」

  「今夜與威明一番暢談,我所獲匪淺,多謝指教!」苟政抬眼望了望屋外,

  夜愈發深沉了,連蟬鳴都幾乎消除了,回過身來,道:「時辰不早了,威明便早些休息吧,保重身體!」

  「多謝明公關懷!」見苟政起身欲去,薛強也起身相送。

  臨出門前,薛強又主動拜道:「在下有一請,還望明公准允!」

  苟政不免訝然,伸手道:「威明請講!」

  薛強道:「不知長安城中,可有多餘宅院,供在下居住?」

  聞之,苟政眉頭一挑,輕笑道:「長安雖則陳舊,然以其大,選出一棟宅邸,還是綽綽有餘的。只不過,威明何出此請,難道這刺史府中,住的不習慣,

  還是仆侍有所慢待,抑或是我照顧不周?」

  薛強表示道:「明公之關照,可謂無微不至,在下也感激盡。然而,寄居府內,上下內外,皆有不便,非長久之計!

  另外,在下有心將汾陰堡內家人,接到長安..::

  聽薛強這麼一說,苟政神情舒展開來,盯著薛強仔細打量幾眼,笑容從他臉上緩緩綻開,哈哈道:「威明所言有理!還請稍待,明日我即差人,替你選定府邸,定要挑一處離刺史府近的..::

  「多謝明公!」薛強再度拜謝。

  回院途中,念及薛強最後的表態,苟政不由失笑。這個薛強,的確是個心思重、顧慮多的人,不過,此番能夠如此主動表態,還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薛強討要宅邸,並表明要將家人從河東接到長安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像當初郭毅自聞喜投安邑時,把子女、族部帶上,是同樣的道理。


  而能讓薛強這樣的人,做出如此堅定的表態,也足慰苟政之心。心中因薛強孤高矜持而產生彆扭,都減弱許多..:::

  一路思索著回到內院,思緒所在,也儘是武功的戰事。結合薛強的建言策略,苟政心思一動,決定打個補丁,招來一名親信侍者,命其把鄭權找回。

  一直到後半夜,鄭權才拿著從杜郁那裡要來的「勸降信」回府,呈與苟政。

  簡單瀏覽兩眼,遣詞造句很謹慎,並無異樣。

  而苟政在兩封勸降信外,又加了一條,給苟安的:招降策略之要,在於使張氏兄弟殺杜洪,如不成,可代為殺之!總之,絕計不肯留下杜洪性命!

  十六日,距長安以西數百里外的武功城,建威將軍苟雄已然率西征苟軍主力,兵臨城下,與苟安合兵。前趨下寨,雖未圍城,但騎兵游弋其外,隨時監控著城中情況,也隨時可以出擊。

  幾乎凝成實質的壓力,向武功城撲來,而城中的情況,比起苟政所預計的,

  還要樂觀一些,當然,這是針對苟軍而言。

  到這個地步,士氣低落,將無戰心,兵無戰意。而面對大兵壓境,杜洪卻兀自堅持著,並且將所有的兵馬,都派上城頭堅守,並不斷向城中軍民宣告,只需堅守些許時日,援軍必至。

  而杜洪期待的援兵是誰?好時徐磋,梁州司馬勛,而此前,司馬勛那邊明確給過杜洪回復,他將親率大軍北上.....

  梁州晉軍,竟成為杜洪唯一救命的稻草與希望了。

  當然,時至如今,杜洪的倔強與堅持,除了他廉價的京兆大族的尊嚴之外,

  更重要的因素,恐怕還在於一點:所有人都可降,唯有他杜洪不可降,降也不能降苟賊!

  因而,當收到來自杜郁手書的勸降信後,杜洪是大怒不已,不顧部下失望的眼神,怒斥道:「他背棄宗族,投靠苟賊不算,還要我繳械投降,向苟賊投誠!

  吾寧死不為!傳令下去,城中軍民,悉上城頭防禦,堅守待援!」

  邊上,見杜洪仍進行著可笑的表演,默不作聲的張琚,深沉的眼神中,已然煥發著異樣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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