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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事成

2024-12-30 22:34:24 作者: 克里斯韋伯
  俘虜了這條賊船後,余皇號回到方才交戰的江面周圍,一邊迫使那條被截斷了一半船槳的敵船投降,一邊開始打撈江面上還在漂浮的賊人們,不過讓魏聰失望的是,他在撈起來的賊人們中沒有找到張伯路。

  按照從俘虜口中得到的供詞,絳衣將軍張伯路在沖角撞擊主船時在船艙里,而在此之後就沒人看到過他,多半是在沖角撞破側舷那一瞬間就受重傷或者死了,屍體掉入江中了;至於張伯治,有人說自己看到他被弩箭射中,掉進江中,估計也沒命了。

  「這下倒好,兩個賊首一個都沒拿住!」魏聰失望的搖了搖頭:「這江上就是這點麻煩,人死了掉進江里就找不到屍體!」

  「只要這兩人身上沒有披著鐵甲,屍體終歸會漂到水面上!要不我們把船往下遊走,邊走邊找!」趙延年道。

  「罷了,天都要黑了,還找啥!」魏聰笑道:「無所謂了,有這些也足夠了,夜長夢多,我們先回江陵城吧!」

  於是魏聰把俘虜的賊人用繩索捆了,拖著兩條俘獲的賊船,一路往江陵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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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蔡館。

  輕柔的瑟聲透過門扉傳來,混合著笛子的顫音,雖然隔著厚厚的門扉聽不太清楚歌手的嗓音,但歌詞卻是曹操再熟悉也不過的:「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漢樂府《陌上桑》)。

  在門口守候的是蔡瑁的貼身家奴,他驚訝的看著曹操,曹操知道這是為何,他豎起中指貼近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家奴馴服的退到一旁,曹操推開房門,大步邁入,歌聲戛然而止。

  歌女赤裸著雙腳,大腿渾圓潔白,濃密的秀髮在燈光下閃著光,她抬起頭,有些驚惶的看著曹操。「小娘子,你的腿還真迷人呀!」曹操目光轉向蔡瑁:「阿瑁,你也是,真沒想到,你的笛子吹得這麼好!」

  「阿瞞,你受傷了!來人,快叫大夫來!」蔡瑁驚惶的站起身,大聲叫喊,難怪他這樣子,曹操的外衣上沾滿血跡,臉上也是黑一塊紅一塊的,一副從死人堆里爬回來的樣子。

  「好了好了,別大呼小叫的!」曹操一屁股坐在那歌女身旁:「都是別人的血,小娘子,給我倒一杯酒,可把我渴壞了!」

  蔡瑁做了個手勢,讓歌女去倒酒,自己盯著曹操上下打量:「活見鬼,你怎麼搞成這樣子?遇到賊人了?你還親自廝殺了?」

  「遇到賊人?呵呵!」曹操笑了兩聲,眼睛裡滿是桀驁不遜的光:「你知道嗎?這世上已經沒有絳衣將軍了!」

  「什麼意思?」蔡瑁嚇了一跳:「被你殺了?」

  「那倒沒有,不過也差不多!」曹操得意的笑道:「就在兩個多時辰前,張伯路的船被我帶人撞沉了,他已經沉入江中!」

  「真的假的!」蔡瑁將信將疑的看著曹操:「張伯路橫行江表十幾年,都沒人敢擋他的路,會死在你手上?」

  「阿瑁你不信?」曹操笑了起來:「這也難怪,不過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嘛!」

  「看,你說把船撞沉了,我去哪裡看?還不是隨你說!」蔡瑁拿起酒杯,讓那歌女也替自己倒了一杯。

  「俘獲的兩條賊船,百餘絳衣賊就在碼頭,你隨時可以去看,這個總假不了吧?」

  「真的?」蔡瑁驚訝的看著曹操:「你還俘獲了船隻賊人?」


  「天一亮你就去看,真的假的不就知道了?」曹操笑道。

  「還等什麼天亮,現在就去,打上蔡家的燈籠,諒那守門的也不敢攔我!」蔡瑁跳起身來,將配刀掛在腰上:「阿瞞,你要是真的斬殺了張伯路,那可就賺大了。你知道嗎?黃子琰已經和我說了,若你真的拿下了那絳衣賊,他就替你寫一封舉薦信給陳仲舉。那可是陳仲舉呀,雖然他已經不是太尉了,聲望可是更盛了。只要他肯提你一句,就再也沒人敢說你是——」說到這裡,蔡瑁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趕忙停住了。

  「閹宦餘孽!」曹操將朋友沒有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罷了,咱倆之間也不在乎這些虛詞了,不過若是黃子琰肯開口,那陳仲舉肯定不會駁這個面子的,畢竟他們倆當初可是在雒陽一同被貶官的交情!」

  「是呀!」蔡瑁笑了笑:「我當時聽他這麼說,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也沒想到你能真的把絳衣賊拿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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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來自雒陽的少年英雄擊殺絳衣將軍,擊沉兩條賊船,俘獲百餘賊人,船兩條的消息便不翼而飛,傳遍了整個江陵城。而整件事真正的幕後主使者魏聰本人,卻在岸邊的一處淺灘,檢查經過昨日激戰後余皇號的主體結構有沒有損壞。

  「看來這次運氣還不錯!」魏聰親自查看了一遍龍骨和船肋,確認沒有破損之後,鬆了口氣:「兩次撞擊,船隻主體都沒有什麼損壞!」

  旁邊提著燈籠的趙延年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郎君,小人有一件事情想問!」

  「什麼事?問吧!」

  「明明整件事情都是您籌劃準備的,那曹公子不過恰逢其會罷了,為何您卻把功勞都讓給了他?」

  「功勞?」

  「不錯!」趙延年低聲道:「張伯路橫行江表十餘年,州郡都奈何他不得,若能將其一網打盡,孝廉不敢說,一個縣吏總是有的!」

  「延年!」魏聰笑了笑:「雒陽的水深得很呀!」

  趙延年聞言一愣,暗想主上為何突然扯到雒陽了,這不是八竿子打不著嗎?突然想起來平日裡聽到的一些關於魏聰來歷的流言,心中一動,暗想看來郎君多半是名列黨人,所以才這麼痛快的把功勞讓給了曹公子。

  「小人明白了!」

  「嗯!」魏聰也懶得問趙延年明白什麼,用力踩了兩下腳下的龍骨,道:「比起孝廉什麼的,眼下還有兩件更要緊的事情:一件就是張家的鄔堡還沒有拿下,只要一日不將張家連根拔起,不要說什麼功勞,我連吃飯都不香!」

  「請郎君放心!」趙延年點了點頭:「屬下已經有了安排,到時候張家滿門上下,絕不會漏過一人!」

  魏聰點了點頭,這倒不是他心狠手辣,著實是兩漢時期春秋公羊傳深入人心,民風極其剛烈彪悍,講的就是先君之仇,九世亦可報之。在世人看來,張伯路是盜賊,但在張家的門客和族人眼裡,張伯路就是他們的主君,為了主君報仇,是他們義不容辭的責任,漢代史書里為了主君報仇寧可犧牲自己性命的例子多如牛毛。比如孫策,就是因為手上血債太多,出門又不喜歡帶著護衛,結果就被仇人的門客射傷而死。魏聰把功勞讓給曹操除了自己身份來歷見不得光,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招惹禍患。

  「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槳手!」魏聰指了指四周:「延年,旁人只知道這余皇號在水上無往不利,卻不知離了這些槳手,就是個廢物。」


  「郎君你想把那些槳手都留下來?」趙延年問道。

  「嗯,就算不能全部留下來,至少也要把骨幹留下來。尤其是舵手,不然招募新人也要從頭訓練起,太麻煩了!」

  「這——」

  「怎麼了?為難?」魏聰轉過身來。

  「郎君,這些槳手都是青壯漢子,家中的頂樑柱。現在是冬天,地里沒有活計,閒著也是閒著,只要肯出錢,多少人也招的來。可要是長留就難了,畢竟農事才是根本呀!」

  「我明白了!」魏聰點了點頭:「那這件事情就交給王壽吧!他和人打交道有一手!」

  「是!」

  兩人下了船,魏聰上了馬車,在衛隊的簇擁下一路往江陵城而去。魏聰閉上眼睛,想要趁著路上休息一會兒,他感覺到背後伸過來一雙溫軟的手,替自己按摩起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力道合適嗎?」

  「嗯!」魏聰含糊的應了一聲,柔軟的指尖按摩著他的太陽穴,鼻端傳來陣陣熟悉的香氣,他感覺到柔軟的唇瓣在觸碰自己的面頰,他猛的伸出右手,將少女拉入懷中,開始用力親吻。

  幾分鐘後,魏聰放開少女,笑道:「怎麼了?這麼急?」

  「這是獎勵!」阿荊看著魏聰的眼睛,面頰紅潤,目光如水。

  「獎勵?」

  「你知道我是怎麼成為鄧家的舞姬的嗎?」阿荊問道。

  「你好像提過!」魏聰努力回憶了一下:「人市買來的?」

  「沒錯,但在此之前我沒有說過!」阿荊目光閃動,似乎是在回憶:「我父親是一個商販,時常從江北這般收買器皿、鐵器,運到江南那邊換些山貨、蓮子、乾貨什麼的回來,雖然稱不上富裕,家裡過得倒也還殷實。可我八歲哪年,父親出去就再也沒回來,聽逃回來的同伴說,是遇上了絳衣賊——」說到這裡,她沒有說下去,牙齒深深陷入嘴唇,現出一絲殷紅來。魏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將少女擁入懷中,用力摟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魏聰感覺到馬車停住了,他鬆開手臂,低聲對低著頭的阿荊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著!」說罷,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下車而去。

  「郎君!」王壽站在車門旁,神色有些緊張。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魏聰問道。

  「鄧家郎君來了,就在裡面!」

  「鄧士茂來了?」魏聰吃了一驚。

  「嗯!剛剛到的!」王壽低聲道:「帶了好多人,好大陣仗!」

  「快帶我去見他!」魏聰變得嚴肅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跟著王壽往裡面走去。果然進門就看到不少身著皂衣的鄧家奴僕正在搬運拜訪各色籠箱家什,倒像是要搬家一樣,剛過了一段走廊,便看到鄧忠的管事迎了上來:「哎呀,魏郎君您總算是回來了,快隨小人來,主人正在等候您呢!」

  「哦!」魏聰應了一聲,他跟著管事上得堂來,只見鄧忠搶上前來,伸出雙臂抓住魏聰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嘆道:「老天保佑,孟德你安然無恙,哎!你也未免太性急了,為何不再等我幾日,待我把宛城那邊安排停當了,再來江陵來一同處置此事!」

  「機會到了,便不想錯過了,省的夜長夢多,又生出事端來!」魏聰笑道。

  「幾個江賊而已,你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何必親身犯險,若是遇到個萬一,豈不是後悔莫及?」鄧忠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罷了,你且換身像樣的衣服,隨我去見一個人吧!」

  「見人?」魏聰一愣:「見誰,還要換身衣服?」

  「快去換衣便是!」鄧忠笑道:「你我相交也有些時日了,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魏聰沒奈何,只得去了門,早有侍女侍候他換了曲裾袍,戴了進賢冠,重新出了門,鄧忠眼睛一亮,笑道:「孟德兄果然是一表人才,快隨我上車,莫要耽擱了!」

  「士茂兄你這是要去見何等要緊人物?」魏聰跟著鄧忠上了馬車:「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自然是州兩千石了,還能有誰?」

  「南郡太守?」魏聰倒吸了口涼氣。

  「不錯!」鄧忠冷哼了一聲:「你替那韓純了結了這麼大一個麻煩,若是見都不見他一面,讓他就這麼矇混過去,豈不是便宜他了?」

  聽到鄧忠這番霸氣側漏的話,魏聰也只能暗呼牛逼。在兩漢政治話語體系里,州兩千石只指一個官職——郡國太守。兩漢郡國太守可能是歷代華夏大一統帝國中最為牛逼的地方官員了:有兵權——郡國兵;有財權;有獨立的人事權——可以徵辟官員,搞自己的小班子,被徵辟的官員被認為是故吏,有為其效忠的義務;甚至還能掌握了人才選舉權——比如舉孝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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