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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內亂

2024-12-30 22:34:26 作者: 克里斯韋伯
  這時他腳下踢到一個東西,低頭一看卻是個錢袋,拿到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著實不輕,少說也有兩三千錢。小吏臉上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倒也是個知數的,這樁事就替他擔了,想必主薄也得了好處,不會罵的太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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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掠過官道路旁的松林樹梢,發出尖銳的聲響,魏聰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送到這裡就夠了!」鄧忠笑嘻嘻的拍了拍魏聰的手背:「活見鬼,今年出奇的冷,回去吧,你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置呢!」

  「無妨!」魏聰強打精神道:「事情都安排好了,有趙延年在,我放心的很!」

  「是嗎?」鄧忠笑了起來:「不過你那個趙延年倒是個精幹可靠的人,對了,韓太守給了你多長時間對付張家?」

  「三天!」

  「那現在還剩兩天了!有點緊呀!」鄧忠笑道:「要我回宛城替你拖住馮車騎幾天嗎?」

  「你怎麼知道韓太守說要在馮車騎來之前了結張家?」魏聰驚訝的問道。

  「我和他是世交!」鄧忠笑了起來:「換句話說,我打小就認識他了,此人別看表面上看是個豪爽的傢伙,實際上謹小慎微到了極點,如果可能的話,他一點危險都不想沾的!我來了,馮車騎沒到,所以他給了你賊曹從事,讓你去消滅張家;我走了,馮車騎來了之後,他就要見機行事了!」

  「你的意思是,馮車騎是張家背後的人?」

  「這倒不是,只不過馮車騎知道張伯路這號人,也用得上他!」鄧忠搖了搖頭:「孟德,你要知道,就算那張伯路再怎麼厲害,如果一郡太守真的決定要滅了張家,他也是抵擋不住的,他家那幾百部曲賓客,再怎麼能打難道還能抵擋得住郡兵?說到底,還是背後有人,郡守投鼠忌器,這才搞成今天這局面!」說到這裡,鄧忠稍微停頓了一下,笑道:「怎麼了,孟德你怕了?」

  「事已至此,又有什麼怕不怕的!」魏聰笑道:「再說如果我真的怕了,反倒應該儘快將張家滿門誅滅才對!」

  「不錯!」鄧忠拊掌笑道:「這才是我認得的魏孟德!」他上前一步,幾乎貼著魏聰的耳邊低聲道:「不要管韓純那廝說的什麼,這種事情機會只會有一次,好好準備,然後一擊致命。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我,你無需擔心!」

  送走了鄧忠,魏聰回到住處。他立刻找來趙延年,他沒有廢話,徑直問道:「現在若是要立刻討賊,我們手頭上有多少可用的人?」

  「五十人!」趙延年答得毫不含糊:「能夠和賊人刀對刀,槍對槍的,只有您親手操練出來的四隊人。」

  「那些槳手呢?」魏聰問道:「從武庫里不是拿回了不少兵杖嗎?他們的體格也很健壯,不行嗎?」

  「遠遠的射箭投石還湊合,若是白刃相見恐怕就不行了!畢竟他們一沒有經驗,二來也和您沒有恩義相結,關鍵時候不會出死力!」趙延年答道:「兩邊兵鋒相對,如果我是賊人,肯定會選擇先攻這些槳手,那時只怕會一觸即潰!」

  「嗯,就是說不能指望這些槳手了是嗎?」魏聰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決定選擇相信趙延年:「除此之外,太守還同意我徵調五十郡兵,那這些郡兵可以倚仗嗎?」

  「若有這五十郡兵,那屬下就有把握了!」趙延年道。

  「加上五十郡兵,可用之兵也不過百人!」魏聰將信將疑的問道:「張家光是藏匿招攬的亡命少年賓客就有三四百人,去掉那天水戰淹死被俘的少說也還有兩百餘人,加上家中丁壯,怎麼也有四五百人,還有鄔堡可守,只有百人如何贏得了?」


  「郎君請放心,戰陣之事關乎生死,屬下豈會妄言?」趙延年伸出收來,沾了沾旁邊杯子裡的酒水,在桌面上一邊籌劃一邊講解起來:「張家在南郡其實原本只是個中等人家,是張伯路招募亡命少年,四出搶掠,宗族才逐漸強盛起來。其實各地州郡強宗豪右聚集亡命為不法事的多得是,但能像張伯路這樣的卻百中無一。關鍵就是在於張伯路此人能以軍法部勒左右,雖為盜賊,但出行時前驅後衛絲毫不亂,每次出盜之後,皆聚眾評議,所獲先取三分之一,撫恤死傷之人;然後明法度,有功者賞,有過者罰,上下無不心服。是以出兵時令行禁止,進退如風,州郡皆不能制。」

  「你的意思是,張伯路死了之後,張家就沒人能以軍法管理那些亡命少年了?」魏聰問道。

  「不錯!」趙延年笑道:「楚人輕剽好勇,然不耐久戰。張伯路死後,張家已無人有威望能以軍法治眾。我等只需以計相誘,彼必傾巢而出,待其疲敝,以奇兵伏眾擊之,必能大獲全勝。那時張家上下必膽落,縱有千仞之城,亦無心守之!」

  魏聰越聽趙延年的講述越是奇怪,暗想你怎麼對張家底細這麼清楚呀?他想了想之後問道:「延年呀!我倒不是信不過你,不過這件事關乎到大夥的生死禍福,隨意不得。張家的事情里怎麼知道的這麼多?你怎麼確定張伯路死後,他家中就沒有後輩還能以軍法治眾的?」

  「這——」趙延年露出一絲苦笑:「郎君,您還記得當初張伯路曾經招攬過我嗎?我之所以拒絕他的招攬,就是因為他家後繼無人,我若以軍法布勒其家中人,只怕下場堪憂!」

  聽到這裡,魏聰才算明白過來,敢情當初張伯路招攬趙延年是想他給自己當軍法官,而趙延年也不是傻子,他打聽過張家的情況之後,就明白這差使做不得,所以現在才對張家的底細了如指掌,卻是當初沒有想到的了。

  「想不到還有這等事,這麼說來,張家是註定要完蛋了!」魏聰笑了起來:「對了,你剛剛說要以計相誘,說詳細點,你打算用什麼引誘賊人?」

  趙延年露出一絲為難之色,卻不說話,眼睛直直的看著魏聰,魏聰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娘的,敢情是要老子去當誘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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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聰站在船首,他身著絳色大袍,腰扎黃綬,裝著銅印的鞶囊掛在腰間,頭戴武弁大冠,大冠兩側各扎一根鶡羽,佩劍掛在右腰,搭配上他八尺有餘的身高,看上去威風凜凜,仿佛侍衛天子的羽林虎賁一般。

  「從事,張家鄔堡馬上就要到了!」王壽壓低聲音道。

  「嗯,升起旗幟,令鼓吹作樂!」魏聰沉聲道。

  「喏!」王壽應了一聲,大聲對船上喊道:「從事有令,升旗作樂!」

  隨著號令聲,船隻的桅杆上升起一面白底紅圈大旗,當中繡有「賊曹從事魏」五個大字,同時七八名皂衣漢子持鼓、鉦、簫、笳,吹打奏樂起來,曲子卻是當時的《摩訶兜勒》,此本是胡樂,張騫通西域時傳入長安,李延年因之更造新聲二十八解,以為武樂,通常以邊軍將帥儀仗開道壯軍威之用,魏聰區區一個百石賊曹從事卻拿來用,顯然是僭越了。

  「真是威風呀!」魏聰看了看眼前的正在吹奏的樂隊,心中感嘆道:「只可惜旗下的人船少了點,要是檣櫓上千,大軍十萬,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呢!」

  「您看,張家的巡哨船!」趙延年的聲音打斷了魏聰的思緒,他順著趙延年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倒一條單桅帆槳船正迅速升起蘆帆,調頭向遠處駛去。


  「不用管他!」魏聰擺了擺手:「反正都是要讓他們知道的,距離計劃中的上岸位置還有多遠?」

  「大概還有半里左右!」

  「那很快了!」魏聰點了點頭:「讓士兵們都上甲板來,準備上岸了!」

  魏聰選定的登陸地點是一段砂土堤岸,距離張家的鄔堡有大約三里左右,堤壩上長了不少柳樹,高出地面七八尺,堤岸後十餘步遠有十幾個墳頭,由於已經是冬天的緣故,墳地里除了少量殘雪,便是幾根留下的竹幡,就好像一個個禿頭,墳地再過去就是成片的田地,田地里是莊稼收割後留下的秸稈,冷風吹拂之下越發多了幾分荒蕪寒澀之意。

  「您看!」趙延年指了指田地:「賊人若要進攻,只能從這邊來!我們可以插些竹籤在秸稈中間,賊人們措手不及之下,肯定會有不少人踩中的!」

  「嗯,這個法子好!」魏聰點了點頭:「王壽,你帶二十個槳手去插竹籤,其餘人就依照原先準備的行事!」

  眾人應了一聲,開始墳頭行事,他們首先將堤壩上的柳樹一一砍倒,然後將樹木上的枝葉去掉,橫放起來,形成一條路障,然後從船上搬下許多大竹筐,在路障前擺放開,然後挖掘泥土,倒入筐中。很快就形成一道胸牆和淺溝。由於幹活的都是青壯漢子,工具齊備,不過半個時辰,胸牆和壕溝就有一個雛形了。魏聰讓幹活的人換班下來進食休息,換上新手繼續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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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家鄔堡,馬廄。

  張伯安蹲下身子,掰開地上的馬糞,仔細觀察。片刻後他站起身,從馬槽里抽過一把茅草擦了擦自己的手:「這牲口還需要再用兩天藥,就按照上次我開的方子,芒硝、鬱金。各七錢,入酥半兩,水一升,攪勻灌進去!」

  「這個——!」馬夫愣住了:「主上,這芒硝好說,鬱金什麼的,好像莊子裡沒有呀!」

  「罷了!」張伯安笑道:「我待會寫張方子給你,明日你去一趟江陵城,帶藥回來便是!」

  「是,是!」

  張伯安走到患病的馬旁,撫摸著它的鬃毛,馬伸出頭,溫柔的舔著張伯安的手背。這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這馬廄又髒又臭,但和這些四條腿的牲畜們待在一起,聽著它們咀嚼乾草燕麥的聲音,感覺真好。

  「三叔,三叔,不好了!」

  張伯安轉過身,站在馬廄門口的是他的兒子張皆,只見其氣喘吁吁,神色慌張,張伯安皺起眉頭:「出什麼事了!」

  「張平,張平,帶著人出莊子去給大伯和四伯報仇了!」

  「什麼?」張伯安剛剛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了:「他帶了多少人?」

  「具體多少人不知道,反正莊子裡的那些賓客部曲幾乎都跟著他出去了,還有宗族裡,應該有二三十個。」

  「瞎胡鬧!」張伯安聞言大怒:「他瘋了嗎?宗族的長輩都聾了啞了?誰允許他這麼幹的?就這麼衝到江陵城去?這不是找死嗎?」

  「攔了,攔不住!」張皆苦笑道:「那些賓客部曲都亮刀子了,誰攔誰就死。而且也不是去江陵城,就在老墳頭,距離莊子就三四里路!」

  張伯安一問才弄明白方才不久前有巡船從江上回來,說遇到有幾條船正從江陵城那邊來,為首的那條依稀正是當初伏擊將軍座船的樣子,那船上還打了面旗,上書「賊曹從事魏」,船上鼓吹作樂,威風的緊。那船在老墳頭那兒靠了岸,船上下了不少人馬,便在堤上挖土伐木,一副要做長久之計的樣子。

  張平得知後頓時勃然大怒,罵道:「我不去找你,你反來找我了,好,來的正好!願意隨我去斬了仇人之頭,獻在大伯靈前的左袒!」眾賓客部曲皆袒露左臂,於是紛紛拿了兵杖弓弩,出莊子去了。

  「那你為何不立刻來稟告我?」張伯安怒道。

  「我也想呀!可張平他出莊之前留了四個賓客,讓他們看管我們,說只要敢去向您通風報信的,先砍了再說。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偷跑出來的!」

  「張平這個混帳東西!」張伯安頓足罵道,他轉身對馬夫罵道:「快替我備鞍,我要立刻出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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