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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內鬥

2025-01-07 21:26:43 作者: 克里斯韋伯
  第58章 內鬥

  「這倒是!」第五登點了點頭,他投向黃平的目光多了幾分敬佩:「不過話說回來,一般人這個節骨眼上還真的想不到這麼多呀!」

  「呵呵!」黃平笑了起來:「沒法子,咱們幾個是外鄉人,不能不多幾個心眼。關於這聶生的身份,你還是派人出去找兩個奴僕婢女確定一下!」

  「這個好說!」第五登叫來一名護衛,低聲吩咐了幾句,那護衛便出去了,約莫過了半響功夫之後回來了,在第五登耳邊低語了幾句。

  「沒錯,那女子的確是聶整的續弦,三年前聶整髮妻得了重病死了,就迎娶了這位。年輕貌美,又一下子給聶整生下了一子一女,甚得聶整寵愛,聶生這個沒娘的孩子自然就冷落了!」

  「不過還是有些不對!」黃平道:「那聶整的髮妻總是有娘家的吧?就算母親不在了,還有舅舅呀!那聶生若是要替父報仇,爭奪家業,也應該找舅家求援,為何找我們?」

  「這個就不知道了!」第五登搖了搖頭:「那這件事情咱們應該怎麼做?要回去稟告郎君嗎?」

  黃平沒有立即回答問題,而是雙眼微閉,沉吟思。第五登也不催促,過了好一會兒,黃平睜開眼睛問道:「這件事情從頭到尾,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

  「什麼意思?」第五登問道:「不就是家主突然亡故,家中長子與後母爭奪家業嗎?這種事情哪裡見不到,有什麼奇怪的?」

  「不,不!」黃平擺了擺手:「我是說聶整被害這件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按照聶生的說法,賊人只是砍了聶整的首級,還拿了他所用的弓便走了,那賊人煞費心機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就為了一張弓?」

  「興許是聶整的仇人吧?」第五登道:「他是一方大豪,平日裡得罪的人肯定有的是!至於那張弓,可能是賊人當時覺得好,就順手拿走了唄!」

  「這話不錯!但你有沒有覺得有另外一種可能性!」黃平問道:「按照那聶生的說法,找到那張弓,就找到了刺殺他爹的兇手。換句話說,那伙賊人只要把弓丟在某個人家中,就能把刺殺聶整這樁事栽贓到他頭上,對不!」

  「你是說這一切一開始就是個圈套?」第五登臉色大變。

  『沒錯!」黃平笑道:「當然,我也不是說沒有你說的那種可能。可你有沒有想過,聶整和張伯路都是一方大豪,咱們郎君斬殺了張伯路,滅其宗族,盡有其基業,還想著取而代之,可謂是所獲甚多吧!而那個殺了聶整的賊人若是沒有後招得了啥好處?除了一張弓啥都沒有,這未免也太蠢了吧?」

  「這倒也是!」第五登此時也逐漸跟上了黃平的思路:「那你覺得若你是這賊人,會如何做?」

  黃平笑道:「若是我的話,那就太簡單了。聶整的長子喪母,新妻幼子,只要他一死,家裡肯定會為了繼承家業斗的死去活來。而無論是對於聶生還是那個小寡婦來說,找到兇手,替聶整報仇就是贏得內鬥的最直接手段。若我是兇手,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在幕後,分別與這兩邊接洽,然後待價而沽!」

  第五登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大了眼晴:「你是說那賊人從一開始想的就不是殺聶整,而是圖謀聶家的家業?」

  「我沒這麼說!」黃平道:「我只是說,如果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梳理一遍,這麼做的話,對那個賊人是最有好處的。或者說,如果那個賊人足夠聰明的話,他就會這麼做!」


  第五登陷入了沉默之中,半響之後他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呢?」

  「明天天一亮,我就乘船回江陵,把這裡的事情都稟告郎君,由他決定!」黃平道:「至於你,留在聶家,靜觀其變,怎麼樣?」

  「好,那就這樣!」第五登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他嘆了口氣,從頭到腳重新打量了下黃平:「阿平,我先前還有些瞧不起你,覺得你就是個好吃懶做的浪蕩漢,被你爹塞到郎君魔下混飯吃,現在看來,還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這一一」黃平笑了起來:「其實你當初也沒錯,在我爹眼裡,我的確就是個好吃懶做的浪蕩漢。畢竟當初我再有眼光,在種田上也沒啥用呀!」

  江陵城外,官道。

  羅宏終其一生都在侍奉馮家,馮還在牙牙學語時,他還只是個白布裹頭的新兵;當馮學著射箭、騎馬讀書時,他已經斬殺了烏恆人的酋長,成為了馮琨他爹馮煥的隨身護衛;當馮琨被舉孝廉,前往洛陽為郎時,他當上了馮煥的衛隊長。他看著馮從屬國校尉到侍御史,從侍御史到御史中丞,然後是隴西太守、遼東太守、京兆尹,司隸校尉,然後是廷尉、太常。從中央到地方,幾乎把大漢的兩千石做了個遍。雖然沒有當上三公,但作為一個寶人應該知足了。

  正當羅宏以為自己要向小主人告老還鄉時,轉機來了,荊州武陵蠻又一次叛亂了,益陽、零陵、武陵的蠻夷紛紛起兵,兵鋒直逼江陵,甚至連武陵郡的郡治都陷落了,從陽通往南方交州的道路也斷絕了。朝廷拜小主人為車騎將軍,統領大軍南下征討。這可是車騎將軍呀!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雜號將軍,在大漢的軍制中僅次於大將軍和驃騎將軍,位比三公。想到這裡,羅宏下意識的扭過頭,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老主人要是在天有靈,能看到小主人金印紫綬的樣子,該多高興呀!

  「羅宏,你怎麼了,眼睛裡進沙子了?」馮的聲音傳來。

  「沒什麼!」羅宏強笑道:「只是看到您現在威風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了老主人,他要是能看到您今天的樣子,該多好呀,忍不住就眼酸了!」

  聽到老衛隊長提到自己的父親,馮神色有些黯然,嘆道:「我幼承庭訓,殺賊報國,創下一番事業,但如今來看,只怕我們父子的下場恐怕相差不遠呀!」

  「郎君為何這麼說?」羅宏嚇了一跳,他很清楚馮的父親馮煥是病死在獄中的。

  「怎麼了,你看我現在很威風嗎?」馮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那是自然!郎君您可是車騎將軍,位比三公呀!」

  「車騎將軍,位比三公?」馮嘆了口氣:「我大漢大將統兵在外,閹宦用事於內的,又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的?阿宏呀!這次我若是能死在回師路上,說不定還是一樁幸事!」

  羅宏驚恐的看著自己的主人,馮知道這個跟隨了自己父子一輩子的老衛隊長恐怕根本無法理解如此複雜的政局,他正想結束這場讓人不愉快的談話,一旁的黑袍文士笑道:「閹宦用事雖為朝廷大害,但只要將軍預先做好準備,自保還是沒有問題的!」

  「哦,世叔又有妙策?」馮琨苦笑道:「當初你讓我拿錢賄賂侯覽,固然成功出任車騎將軍,

  可也讓我在士林聲名掃地,現在你又有什麼計策?」

  「將軍您就是太過在意你的聲譽了!」黑衣士人笑道:「古人云: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自從梁氏被誅之後,中宮用事已成定局,朝中大臣又有幾個人沒有與中官結好的?荀(即三國時曹操第一謀士荀彧的父親)不也和唐衡的成了兒女親家,就算是竇游平(竇武),若是真的與宮中宦官勢不兩立,他的女兒能當上皇后?朝中士大夫要說真的背地裡不與中官結好的恐怕也就一個陳仲舉(陳蕃)了,所有人都是嘴上一套,做起來又一套,也就將軍您當真了。」


  「哎!」馮嘆了口氣,道:「世叔,你說的這些我自然都知道,但有些事情別人可以做,我卻不能做。荀出身於潁川荀氏,自己位列三公,祖父荀淑更是聞名當世,為海內所鍾,八個兒子都是才俊,士林中受過其恩惠之人數不勝數;竇游平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縱然與中官有一二勾連,

  也有人看在他祖上餘蔭之上,為其分辨一二;而我馮雖然薄有功名,祖上卻是渠縣人,士林中又有哪個會替我分辨?只怕武陵蠻一平,便會有人彈劾我勾連中官,要治罪於我了!」正如馮說的那樣,他出身於今天四川達州一帶,在當時是人的重地,祖上連漢人都不是。起家靠的也是軍功,在士林中的影響力哪裡能和出身穎川的荀氏和世代勛戚的竇氏相比,勾結宦官這種事別人做也許可以,自己做鐵定會被人彈劾死,

  「那就讓武陵蠻之亂遷延不絕,一時間平定不了不就行了?」黑衣士人笑道。

  「啊!」馮琨面色大變,他趕忙做了個手勢,示意羅宏把護衛帶開些,壓低聲音道:「世叔,

  這等話豈是可以亂說的,天子將十萬大軍交於我手,為的就是讓我早日鎮撫夷狄,平定南國。你卻讓我養寇自重,這,這豈不是一一」

  「將軍!」黑衣文士道:「當今天下雖一統,然天子信用中官,與三公不和,以閹人治士人之罪,上下顛倒,冠履倒置,此乃離亂之相,非清平之法可治。這樣一來,您不但可以自保,還能建絳侯之功,蔭庇後世!」

  『那世叔的意思是?」

  「如今天子有恙在身,將軍領大軍在外,可待機而動。待天下有變,便聯絡朝中重臣,裡應外合,誅殺宦官,重整朝綱!」

  「啊!世叔,你這是要置我於滅門之禍呀!」饒是馮當世名將,也再也繃不住了,這黑衣文士這番話翻譯過來就是說:天子快不行了,您可以帶大軍在外頭候著,等天子病重或者死了,你就可以帶著大軍回陽,聯絡朝中士大夫,一股腦兒把宦官殺了,對朝政來次大清洗!這裡的絳侯指的是漢初名將周勃,此人誅殺諸呂,重安漢室,立下大功。這黑衣文士姓應名奉,字世叔,汝南人,少年時聰明強記,是當時有名的文學家,士人。後來曾經出任武陵太守,熟悉當地情況,在當地土著中頗有威望。馮與其交好,所以此番出兵就上書請求將此人同往,沒想到應奉竟然有這等主意等著自己。

  「呵呵呵!」應奉笑道:「將軍你身居此位,手掌十萬大軍,進則安,退則危。若從我策則名垂青史,子孫公侯萬代,又何猶疑?」

  馮與應奉相交多年,心知對方的才具,更知道此人與當時士大夫群體之中深厚的人脈。像這樣的人肯定不可能就這麼跑過來和自己說天子快不行了,將軍您手上有這麼多軍隊,咱們找個機會殺回陽幹掉宦官,重整朝綱吧!估計這應奉背後就有不少朝中重臣和士大夫的影子,他們對天子利用宦官打擊士人的行為已經失望到了極點,打算效法數百年前的藩王和豐沛功臣,對帝國的頂層做一次大清洗,而自己就是他們選中的工具。

  而面對這次試探,馮的選擇其實很有限:最簡單的辦法是斷然拒絕,並將應奉剛剛說的那些話都向天子告發,可問題是沒人知道這是應奉一人的主意,還是背後還隱藏著更多的同謀;更沒人知道天子是會選擇弄死應奉到此為止,還是要窮治其獄,將這個陰謀集團連根拔起。如果按照天子昔日的作風,應該是後者,可問題是現在天子的身體狀況足以支撐這場大獄嗎?但無論如何,馮本人在士林中的聲望肯定是一落千丈,一個賣友的名聲肯定是跑不脫了,更不要說隱藏在背後的那些人,肯定會對他懷恨入骨,想到這裡,馮不禁不寒而慄。於是他稍加思,絕對採取拖延戰術,暫不表態。

  「世叔,你說的這些實在是太可怕了!」馮嘆了口氣:「我才識庸碌,此等大事,非我能成,還是先讓我再三考慮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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