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毛玄縣河治氣巡檢、公款養神
餘缺率先走到了高壇之上,向那玄衣老者見禮。
除去他之外,在他動身時,老者口中又分別念到:
「謝晴潔、羅山立、林瑜……賈三甲!何在?」
「學生在!」
一聲聲應道,在人群的前列響起。
其他人也在新生們艷羨的目光中起身,跟在餘缺的身後,登上了法壇。
他們逐一拜見那玄衣老者,正是今年縣考中位列前十的另外九人。
法壇上,老者將眾人的呼喚來後,點點頭,便朝著身後的供桌銅鼎一禮:
「籙生已至,還請學正發下籙職,授予籙生。」
聽見這話,餘缺等人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學正究竟是誰,以及對方會如何出場。其中還有人暗暗的撇了撇天空。
不過在老者的話音落下後,那鼎器上的三根粗香,其所燃燒出的香火氣息動彈,交織纏繞間,很快就在鼎器上空形成了一道身影。
其人端正而坐,若隱若現,周身自帶一股玄妙,因為它是由香火聚集而成,餘缺等人站在跟前,僅僅能夠看清楚對方的一雙靴子,是官靴樣式,並非百納底的布鞋。
此人的身形下實上虛,再往上,對方面孔更是模糊的僅剩一團金黃之氣。
但在餘缺等人打量的過程中,他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來人的目光就像是刀子般,正冷冷的落在他們身上,仿佛刺穿了他們的身子。
足足打量十息功夫之後,那道香火身影的目光方才轉變得緩和,點了點頭:
「吾乃是第七縣學之學正,爾等菁華學子,當各得一籙,以應嘉獎。」
聽見香火虛影的自稱,餘缺等人立刻明白,學正今日壓根就沒空親身而來,現在估摸著是使了個法術,或者派遣了一隻家神、一個念頭而來,打算隔空的給眾人授籙。
雖然無法得見第七學正的真身,籙生們都有些失望,但是對方同意給他們授籙,一等授完畢之後,他們就是既擁有了官身,還擁有了官職,好處多多!
在此等即將到手的好處面前,即便面前只是一道學正虛影,餘缺等人依舊是面色恭敬,低頭不敢多說一句話,俯首聽令中。
嗡嗡嗡!
忽然,有顫鳴的聲音響起。
這時他們目光微抬,便發現在那鼎上人影的手中,浮現出了一道道灰撲撲的文字,每一道,短則四五字,多則七八字。
而這些文字所寫的,正是一方方籙職名稱,其中有:
「毛玄灶底燒火童子」、「毛玄牢山採藥使」、「毛玄縣河治氣巡檢」等,恰好十方,顏色深淺不一。
在這些籙職名中,「毛玄」指的是法位,其實就是「九品」,而非八品、七品籙職。
「灶底」、「牢山」等,指的是籙職對應地點,「燒火」、「治氣」等,則是籙職對應的職權,最後面的則是官職稱謂,不一而足。
學正的香火虛影笑吟吟的,它將手掌向著眾人攤開,吹了口氣。
呼呼!
其手中所寫的文字,頓時紛紛飛出,落在了餘缺等人的身前,沉浮不定。
顆顆字體間相互纏繞,締結成符籙樣式,等待著他們將之收下。
其中落在餘缺跟前的,便是名為「毛玄縣河治氣巡檢」八字籙職,單看此籙職的香火濃郁程度,它無疑就是十個籙職中的最優選,價值最大的。
「諸生,還不快快拜謝學正。」
在一旁主持大典的玄衣老者提醒下,餘缺等人回過神來,連忙朝著那學正的虛影作揖:
「多謝學正授籙。」
學正虛影再次滿意的點了點頭,低聲道:
「善。爾等好好在本校中修行,本道去也。」
話聲落下,對方的虛影如水波般搖晃,頓時坍塌滅掉,化作為了一縷青煙散掉。
餘缺等人躬著身子,一直等著學正徹底離去後,才連忙伸出手,用手托住面前那道由香火氣息絞結而成的籙職符籙,幾乎個個臉上都是動容。
其中有人盯著籙職,面上既欣然又惶恐,小心翼翼的,生怕一陣風將此物吹散了似的,過於緊張;還有人愣愣的,面上不知是喜還是憂。
這時,一旁的玄衣老者,含笑說道:
「孩子們,都還傻愣著作甚,服食此氣,存入腦中即可。此等籙職,今後就是爾等的身份了。」
得到對方的提醒,高壇上的籙生們方才朝著那籙職鼻吸口呼。
果然,他們的氣息噴吐在籙職上,其上灰氣涌動。
再一受到他們的吞吸,「籙職」嗖嗖的就化作為一道道灰色的氣息,鑽入了他們的鼻竅中,陣陣涼意直貫天靈蓋。
餘缺亦是其中之一,他出手的動作不快不慢。
等到籙職化作灰氣入體後,他連忙微闔眼帘,動用神識返觀內視,很快就發現此氣果然是上浮,匯聚在了自家的腦仁當中,似有似無。
但恍惚間,他感覺自家魂魄也好似穿上了一陣衣服似的,渾身略沉,頓時安全感倍增。
餘缺的神識觸碰上腦中的這道符籙,一股信息頓時又從中流出,令他目光恍然。
原來籙職一物,其不僅是仙家身份的象徵,餘缺憑藉這籙職,每日都可以領取一份國朝香火。
有此籙在身,它也是一道庇佑,能護持餘缺的魂魄,免遭邪祟侵害,並趨避心魔。
一旦餘缺遭受了殺身之禍,擁有籙職傍身,其魂魄還會在國朝香火的庇佑下,就近返回縣衙所在,逃脫魂飛魄散的結果。
此外,籙職也會擁有清心、靜氣、查地等作用,能夠輔助仙家打坐修行、使用職權,妙用不少。
不過以上種種法術作用,似乎都遠不及一頭家神所能帶來的效果,僅僅有所作用罷了。
此物最大的作用,關鍵還是在於其每日都能給仙家帶來香火。
至於一方籙職,每日具體能夠給仙家帶來多少的香火……其居然並非是按斤兩計算,也不是按照等量的紙錢來計算的,而是根據「位數」來計算。
其中,一份九品下等籙職,便意味著仙家每日子時,都可以選定一位九品家神,讓之得到國朝香火的滋養,以充盈魂身,修補虧空。
九品中等的籙職,則是可以挑選三位九品家神。
九品上等的籙職,則是九位!
至於這些家神,在前一天內究竟虧空了多少魂力、又需要再吞食多少香火……皆無限制,只要這家神並非傷殘得不能治,還有一口氣尚在,國朝香火就會將之充盈得龍精虎猛,氣力盡復。
而鑽入餘缺腦中的這份籙職,其赫然是能夠讓他在每日子時選擇三尊九品家神,一起進行供養,是一方中等籙職!
了解到這點,他心神激動,暗道:「籙職之妙,果然令人振奮!難怪黃師非要對我賣個關子,容我自行體悟其中的好處。」
有了這個「毛玄縣河治氣巡檢」籙職的傍身,餘缺今後豢養家神,足有三尊家神不再需要他去管吃管喝,而是公家就會幫忙供養。
這對於他今後的修行、施法等方方面面而言,可都是一大助力!
一併的,他心間還對黃歸山生出了濃厚的感激。
因為在得到籙職之後,他方才知道坊間所傳的「籙職唯一」的說法,並非虛假。
一位仙家,在同一時間內,就是只能夠得授一份籙職。
即一個九品仙家,其所能獲得的籙職,要麼是下等、要麼是中等、上等,而絕不可能是兩份下等、或一份中等同一份下等混搭等等。
這導致了仙家們在利用公家香火養家神時,無法一頭一頭的增長,只能從一跳到三,再跳到九。
否則籙職混淆,仙家的魂魄在多股國朝香火的衝撞間,當場魂飛魄散都大有可能。
這也讓餘缺在心間梳理著,不由的暗嘆:「難怪中等籙職之貴,並非是三份下等籙職可以比較的。
而一份上等籙職,則更是難得可貴,少聽見有人能夠賺得。
不知我若是能得到一份上等籙職,那將會成為何等幸福的仙家啊……」
須知仙家養神,九為數之極。
即便是傳聞中的元神仙家,其攏共也就能在祖廟中養上九尊家神,哪怕這九尊家神都只是九品,其也無法再多養任何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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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其人的祖廟天生奇特,才可能有多餘的位置,去容納十尊或十一、十二尊家神。但即便如此,家神的數目一旦超過九尊,也容易給仙家的魂魄帶來負擔,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
九尊家神,乃是道秘界數萬年以來的血淚經驗教訓,只可少養,不可多養。
而餘缺此刻在心間所念叨的「上等籙職」,其能一口氣的供養九尊家神。
也就是說,得授上等籙職者,其體內所有的家神都不需要自己去養,公家就全都幫忙了。
對方每日只需要坐著,每天接受家神們的分潤,打磨自家陰神即可,修行速度比起其餘的仙家們,自然是不可同語!
而且餘缺還從坊間聽聞。
但凡是得授了上等籙職的人,除非其夭亡,否則就沒有一個人,不曾突破到下一品級。
這點或許和能得到上等籙職的仙家,本身就很有出息相關,但也大有可能,上等籙職對於突破大境界,會有著極大、甚至是保送的幫助!
霎時間,餘缺體悟著自家腦中的中等籙職,又開始得隴望蜀,奢望著若是有朝一日,能早早獲得一份上等籙職,那該多好。
忽然。
不等玄衣老者催促十名籙生下壇,餘缺的眉頭微皺,隱隱察覺到了一股不善的目光。
他的心神迅速收回,往旁邊看去。
只見在場十個籙生中,九人都已經是將籙職收下,僅僅剩下最後一人,對方托著籙職,表情變換,沒有下手。
當餘缺看過去時,其人居然並未收回目光,而是冷冷的和餘缺相望了幾眼,然後才捏著鼻子一般,也將手中的籙職服食入體。
「這人是誰?」
餘缺仔細的端詳著那人的面孔,但他發現自己對此人毫無印象。
如果非要說有印象,那便僅僅是在此前在考試時,兩人打過幾個照面。但在考試中,餘缺也是和對方私仇、公仇,都沒有啊。
這讓餘缺心間狐疑,著實並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得罪過對方。
他暗暗揣測:「此人也位列籙生行列之中,莫非是知道我這籙職屬於中等,過於嫉妒我?」
餘缺暗生警惕。
但眼下眾人還在高壇上,他也不好發作什麼,便只是將警惕壓下。
隨即,等到得授籙職的新生們一一醒轉,他們便在玄衣老者的驅趕下,像是雞鴨般零零散散的從法壇上落下。
十人個個都邁著輕快的腳步,在下方新生們濃濃的羨慕眼神中,逐一歸位。
等到籙生歸位後,玄衣老者不再施術作法,而是也盤膝坐在高壇上,逐一的為新生們講解縣學中修行的規矩。
餘缺壓著雜念,細細聽了幾耳朵,這才知道縣學中的教學,和族中學堂大不同。
縣學更類似於他前世的大學,分別劃分為主修科目和輔修科目。
主修科目只有三種,法科、經科、道科,被稱作「仙家三寶科」,屬於必修。
其餘的輔修科目,則是花樣名目繁多,可修可不修,全看自個,反正都免費。
其中有鍊度、有畫符、有煉器、有陣法、有靈植、有堪輿、有房中、有靈織、有靈廚、也御獸、有機關、有養蠱,還有優伶、音律種種……堪稱修真百藝,應有盡有,聽得在場的新生們一時間都記不過來。
這也讓許多人頓時明白,難怪縣學每年只招收一百多人,但是縣學中的教諭們,數目又是過百。
敢情其中大多數的教諭,都只是在縣學掛個職罷了,教教輔修科目而已。
此外,老者說縣學在每一季都會舉行「季考」,一年四考,三年共十二考。
每一次季考,根據成績,學生們都會白賺一種名為「功德」的東西。
功德有品級劃分,作用類似一道資格門檻,只有手握相應功德者,才能再花錢在縣學中兌換相應的法門、購買相應的法器法寶、丹藥符咒、甚至籙職等等,妙用頗多。
如果沒有功德,有錢也無用。
傳言縣學的功德,還直接和道宮相通,不僅畢業了還可以用,升入道宮後也不至於會浪費,反而更有用處。
講完科目和功德後,玄衣老者又開始依次講解本校縣學中的各大院落用途。
此時此刻,老者在眾多新生的眼中,雖然依舊是羅里吧嗦,冗長乏味,但是他們全都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並時不時的目露期待之色。
終於,當老者口齒閉上,長舒一口氣,不再言語時,其人迎著眾人的目光,顫巍巍般的從高壇上登下,拱了拱手,便從容離去。
今日之開學大典,總算是告一段落。
但是眾多學子們,並未胡亂起身,而都是將目光對準了二層法壇。
那五道從開壇時一直等到現在,仍然在打坐的身影。
這五人正是今年負責新生們的五位法師,他們每人都會從在場的新生中選出三十人,收在麾下,領著開廟,並教導「法科」修行。
今後的三年間,此人將是對新生們而言最為重要的老師。
餘缺也抬頭望去,他的目光在法壇上跳來跳去,逐一審視,琢磨著自己該拜在哪個法師的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