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撒旦其人(2)
在這樣的一段過程當中,該隱突然間從最初的那種惶恐和迷茫之中掙脫了出來,因為他驀然間明白:也許這一刻出現的這種詭異的現象,並不會對他的身體和實力造成什麼傷害,反之,倒是極有可能會因此而大受裨益。
他這一心神鎮定,登時便變得耳聰目明、心思澄澈起來,感官六識對於周圍的那種敏銳的感應頓時回歸。他突然間在身體周圍感受到了一種冰冷的、暴戾的氣息,這種氣息似乎離他極遠,但給予他的感覺卻是不可思議的強大。一種掌控一切、睥睨一切、毀滅一切的氣機從四面八方悄悄地包夾而至,那是一種絕對的王霸之氣,就算強如該隱也一時之間難以抵禦。在他的感覺里,就好像這股氣機只要再稍一加力,自己便會被瞬間擠壓成為一片薄薄的落葉,疾風一吹,就能隨風消逝。
不過,此時的該隱卻是有些不驚反喜,因為他敏銳的感應力告訴他,這股氣息非常熟悉,並且對他毫無敵意。因為在這股氣息的那種暴戾無情背後,卻有著一縷極難發現的溫情,而這樣的一縷溫情,正是該隱自出生以來,除去在父母身上之外所感受到的唯一的一次,而賜予他這一感受的,正是那位真正的黑暗之王——撒旦。
與簡單地賜予尼古拉·勒梅和穆圖以魔法和力量不同,自從當日該隱被撒旦賜予魔王原血之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他和撒旦已經具有了血脈相承的父子關係,成為了繼照月東罡之後該隱另一種意義上的父親。俗話說『血濃於水』,這種血肉相連的感覺是任何一種力量都難以替代的,所以一旦該隱感受到了撒旦的氣息,整個心神頓時完全鎮定下來。
他俊俏的臉上露出一絲恬適的微笑,然後無聲地將雙翼收起,緊接著雙膝一盤,雙手掌心向上,平平地迭放在小腹前面,往土層之下的虛空之中一坐,把心神完全放開,再也不理會外界之事。
虛空中突然傳來一聲細微卻渾厚的嘖嘖聲,仿佛有人在輕聲低語。不過聲音低沉,幾不可聞,該隱也並未聽清。
不過該隱對於那位只有過一面之緣的撒旦有著一種近乎痴迷的信賴,就好像只要周圍出現了他的氣息,那麼自己的一切包括身體和生命都可以毫無保留地交付給他,直到世界的終結。此時此刻,他內心深處的潛意識之中有著一種渴望、一種期待,他在等待一雙足以撕裂一切卻也能塑造一切的大手的觸摸、他在等待一聲充滿了落寞和冷傲的呼喚。
因為那雙大手曾經使他擁有了另外一種生命形式,更曾經和那一聲看似冷漠的呼喚一起,給予過他除去母親月殤之外的、和自己的父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另類的溫情。而這樣的一種溫情,在他離開東方大陸的那一刻起,已經註定不能再度享有,從此之後,在他無盡的生命之中,能夠讓他重新感受溫暖之感的,似乎也就只有這位異大陸的魔王——撒旦了。
(三)
該隱雙目緊閉,並沒有再去看周圍的環境,但他卻已經感覺到周圍正在發生著細微的變化:氣溫在逐漸地變暖、漸漸地變得極度的炎熱,而那種原本微弱的屬於撒旦的特殊氣息也正在迅速地變強,自己雖然不曾移動,但感覺里卻是在不停地急速下降,直至最後,在周圍的氣溫已經變得有些讓他難以忍受、且有一種奇異的汩汩聲不停地傳來之際,一個他期盼已久的聲音終於傳來:「好孩子!你處亂不驚,確實不愧擁有我撒旦的魔王血煞!醒來吧!這裡就是你的父親——撒旦的家!」
一種莫名的感動,隨這縷聲音流入該隱的心田,他緩緩睜開雙眼,眼底已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在他的面前,是一片濃烈的火紅,一頭黑色的巨龍,正盤踞在一座漂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的岩漿之海中的黑色寶座之上,這寶座在岩漿之中靜靜地漂浮,一動不動,在該隱眼中看來,卻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座島嶼。該隱游目四顧,卻發現自己正穩穩地端坐在這頭巨龍平伸的一隻巨爪之上。
在巨龍的寶座周圍,大大小小布滿了無數比巨龍身下的寶座小了不少的岩石,色彩各異,形狀各異,但這些岩石在岩漿之中不動不搖,既不融化,也不漂移。在每一塊岩石之上,都有一頭奇形怪狀的、就連該隱也從未見過的生物盤踞其上,一個個畢恭畢敬,向著高座上的巨龍俯身而拜。
因為當日與耶和華、撒旦共同締結神魔之約之際見識過撒旦的原身,所以該隱乍一見到面前出現的黑色巨龍,便立刻認出:這頭巨龍,正是自己在這西方世界裡的另一個父親——魔王撒旦。而他周圍的那些奇形生物,不問可知,他們必然便是撒旦在地獄之中的大軍。因為就在他睜開雙眼的一剎那,早已經從這些生物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強大的力量,他心中非常清醒,在這些生物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擁有著比他還要強悍許多的實力!
他的眼神迅速地掃過岩漿之海,看著那數不清的魔王大軍,心中的震撼自是可想而知。此時的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在人間那些引以為傲的血族、魔法師、狼人等組成的黑暗聯盟大軍,在自己身後的這位魔王面前,竟然是那麼渺小,那樣的不堪一擊。
他疑惑的眼神轉過岩漿之海,仰望著上方撒旦威嚴的眼神,虔誠地低頭下拜。而與此同時,一種難解的疑惑也開始在他內心滋生:「既然地獄之中藏有如此強大的軍隊,那自己在人間的力量究竟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難道魔王就不能直接率領這支大軍直接攻上他們口中的所謂天堂,將耶和華一舉擊殺,一勞永逸?!難道說在那個天堂之中,還有著和地獄大軍相同甚至強過他們的力量存在?!」
四
這些隱秘的想法雖然只是在該隱的內心深處一閃而過,但身化巨龍之身的撒旦那敏銳的神念似乎能夠滲透一切,無處不在,該隱的這一念頭剛剛閃過,撒旦已經發覺。
只見他輕輕哼了一聲,聲音中微有怒意:「孩子,吾為地獄之主,乃是與天堂之主耶和華並行之神,造物之初,其中亦有吾一半之力。只不過因為吾自來隱匿於黑暗之中,不為世人所知而已。況且吾曾以魔王血煞為你鑄就無劫無量不死之身,今天你居然還對吾心存疑惑之心?!看來你從東方人族那裡所繼承而來的血脈還是未曾完全煉化,故此才會心智不堅。吾今日之所以為你一人而不惜打開地獄之門,其實也正是因為如此。」
該隱聽撒旦言下之意,似乎有再度為自己鍛鍊心神之心,連忙在他那隻巨大的龍爪之上單膝跪倒:「大魔王,您是我的父,我是您的子,該隱的身體之中所流淌的,是您的血液,我一身的力量,更是您所賜予,剛才該隱只是心中有些恍惚而已,並不敢對您有所懷疑!」
撒旦碩大的龍頭微微一點,道:「嗯!這件事你不必解釋,當初我在你身體之中種下魔王血煞的同時,已經在你的血液之中留下了我的一縷神念,可以說你的每一絲精神活動都盡在我掌握之中。據我這些時日以來對你的探查,在你的內心深處,其實還是對於那片遠隔著汪洋大海的東方大陸極為留戀,尤其是當那位東方大神通者也就是你的生身父親現身之後,你內心的那種強烈的波動已經足以影響到我的心神,而且我發覺,就在那一刻,在你的內心之中根本不曾想起過我,你意識之中所充斥的完全是一種希望破滅的悲傷、絕望和憤懣,在那一瞬間,我從你內心所感受到的,只有對故土的眷戀和不舍,而且也因為這種眷戀和不舍,導致你心神不屬,最後竟無意中引發了你學自東方的那種收集天地能量的法術,竟然在極短的時間之中在身體裡面重新用能量加上精神意識塑造出了另一個自己,而且還能夠脫離軀體而單獨存在,又能同時還和肉體保持聯繫。這樣的神乎其技,確是神奇至極。
然而你不知道的是,自從你的出生之日起,這個世界便因此而多了一個新的物種,與後來的穆圖和勒梅一樣,你們生來的使命便是以本身特殊的體質和異能趕赴西方為我所用,否則那東方之神為何不惜促成一場所謂的人魔之戰,以戰爭中那種滔天的怨氣和戾氣成就你們?然而即便東方神明費了如此手腳,犧牲了那麼多的生命,卻仍舊在你們身上留下了諸多的隱患,諸多的缺陷。」
說話之間,撒旦的眼神之中也不時流露出一絲無奈,似乎是對誰心有不滿,卻又無法發作一般。
該隱單膝跪在撒旦掌心,仔細地聆聽著這位地獄之王的話語,一時間心中波瀾叢生,想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撒旦頓了一頓,接著又道:「那穆圖和勒梅還好說,穆圖原來的本體元神已死,現在的他乃是一頭東方大陸蠻古洪荒時期的一頭狼神的精神意識也就是你們東方所說的元神借用他的軀體復活而來,雖然神勇,卻是一味地憨直暴戾,並沒有太高的智慧;而勒梅更是以無數陰魂猛鬼聚集而來,其軀體說有就有說無便無,而且因為其意識太雜,所以雖有智慧,卻無多少人類情感。這兩人情感匱乏,所以那種所謂的鄉土執念也就並不強烈。故此他們被我的力量煉化過之後,其心智已經可以算得上真正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對於本尊的忠實,也比你還要更進一步。這一點,你明白嗎?」
該隱跪在撒旦掌心低眉垂首,不敢回言。
撒旦又道:「你們三人之中,唯有你,乃是集東方人、神、魔三位一體,不論是體質還是智慧,都在他們二人之上。不過這些對你而言雖然是好事,但卻也可以說是壞事。因為這樣的體質和智慧在造就了你超出他二人許多的成就的同時,也使得你的性格之中存在了更多的缺陷。而這些缺陷之中對你阻礙最大的,莫過於你的多情和戀舊。因為你是我撒旦所選中的人間黑暗世界第一任統治者,而要想在我賜予你的黑暗世界裡稱王,最首要的條件就是要夠冷血,夠無情!否則,必難服眾!你,明白嗎?!」
面對著這位地獄的王者,那種強大的威懾氣息之下,就算該隱再強,他又能說些什麼?只有一味地點頭稱是,口中說道:「大魔王在上,該隱自知心有戚戚,也自知不能瞞過大魔王,您老人家要想怎樣處置,該隱無有不從便是!」
撒旦目光閃爍,對著該隱點點頭說道:「嗯!好好好!不錯!面對本王,面對這岩漿之海,仍然能夠這般說話而並不求饒的,自本王統治地獄以來,你這還是第一人!那好吧!既然你已經有了準備,那本王就拼得再為你費一番手腳,也好為本王在人間界留下一個真正無敵的大軍統帥!」
留意到撒旦的眼神中在笑意背後閃過的一絲狡詐和殘忍,雖然該隱早已經在心智上完全相信了撒旦,但心中卻依然閃過了一絲不安。他生性謹慎小心,又精明無比,只是在一閃念間,已經突然間明白了對方剛才那番話的真正用意,也明白了在接下來即將發生卻不知道具體內容的事情裡面,他需要竭盡全力去隱藏和保護的,應該是一些什麼東西。
就在此時,只聽撒旦突然間向著他左邊的一座岩漿島嶼上的一個岩洞叫道:「墮落天使路西法何在?」
聲音剛落,一陣微風拂過,一位背生六翼面容俊美得令人窒息身材健美得令任何人都羨慕嫉妒的年輕男子倏然出現,向著撒旦躬身施禮:「大魔王,路西法一直追隨在您的身旁,請您差遣!」
五(四)
撒旦的眼神之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揶揄之意:「路西法,你本是從天堂墮落而來,與該隱的身世多少有些相似。所以我想讓你來替我完成對他的煉化,你可願意?」
路西法躬身說道:「大魔王閣下,路西法當年與其他天使鬧翻,反出天堂,若不是您大度收留,路西法早已形神俱滅了!這千年以來路西法一直未曾有機會為您效力,正在感覺心中內疚,今天能替您稍稍分憂,乃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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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說話之時,該隱在一旁冷眼旁觀,卻見他雖然語意謙恭,但不論是語氣還是神態,卻一直是冷漠無比,似乎並不是真心地尊敬撒旦。而他的這種神態,以撒旦的精明和敏銳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卻對其視而不見,顯得絲毫不以為意。
其實該隱並不知道,這路西法雖說此時乃是隸屬於撒旦麾下的一位魔神,但他在當年卻是位列於天堂耶和華身邊六大天使之中,不但實力強橫,與戰鬥天使也不相上下,而且更曾在天堂與地獄之間的無數次衝突之中重創撒旦手下眾魔鬼,在為耶和華立下了不世戰功的同時,也和撒旦結下了極深的仇怨。在無盡歲月里天堂地獄之間無休止的征戰之中,其實路西法和撒旦都早已對彼此恨之入骨,必欲殺之而後快。然而,在這些高等級的魔神或者是神明的世界之中,其實也和那些生活在污濁紅塵之中的凡人有著許許多多大同小異的想法,而且可以說他們的世界其實更真實,更殘酷。所以說不管是耶和華、撒旦、還是路西法,他們其實都信奉一個道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反之,朋友的敵人卻未必一定也會是敵人,然而敵人的朋友,卻一定會是敵人!
基於這樣一種想法,在當年路西法和整個西方天界鬧翻之後,深知路西法實力超卓的撒旦立刻便做出了反應,他不惜公然和耶和華反目,更甚至不惜在那自古以來唯一的一場魔王和神王之間的決戰之中身受重傷,這才將路西法救出,一起回到地獄。當然,也正是因為這一次劇烈的衝突,天堂地獄雙方俱都損失慘重,只好在很長的一段歲月里偃旗息鼓,彼此相安無事。
而且不但如此,路西法作為一位墮落了的天使,帶著天堂之中僅次於大天使長的無上榮耀歸於地獄,魔王撒旦也確實沒有虧待於他。
為了使路西法的身份和氣質能夠從與這裡的氛圍格格不入而變得能夠相容,撒旦竟將自己一向秘不示人的一些冥王心法傳授了給他。由於路西法原本就有超強的實力和智慧,撒旦的這些心法對他而言並算不上什麼難事,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在撒旦與耶和華爭鬥時所受之傷痊癒的時候,路西法已經修成了除去撒旦之外在整個地獄眾魔之中獨樹一幟的冥法,技壓群雄,成為了繼撒旦之下的地獄第二高手。
與此同時,路西法本身的氣質和性格也已經完全由神入魔,成為了西方世界的第二大魔頭、魔王撒旦身邊最強的助力。而且隨著他身上魔力的加深,他背後原本其白如雪的六隻羽翼和周身雪白的鎧甲也漸漸變了顏色,成為了象徵著地獄鬼蜮的顏色——深灰。這是一種僅次於撒旦的那張黑中泛紅的顏色,其地位之尊貴,可想而知。甚至在明面上,撒旦還賜予了路西法僅次於自己的權柄,只要自己不在,路西法便可以代替自己行使魔王的威權。
一時間這位墮落了的天使路西法在地獄一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得到的榮耀,與在天堂之時屢遭排擠、陷害簡直是有著天壤之別。
然而在這種表面的其樂融融背後,其實卻是撒旦和路西法之間一直未曾有過一顆間斷的相互猜忌。只不過撒旦這邊因為要借用路西法來牽制天堂的實力,而路西法又要藉助撒旦手下實力雄厚的大軍來維護自己的安全,兩個人各取所需,所以才能一直相安無事。而這些,也就是剛才該隱看到的那一幕的起因。
不過此時此刻的該隱既沒有機會去詢問,也沒有機會去思索這些疑惑,因為就在他心中疑惑叢生之際,突聽一直在和路西法交談的撒旦猛然又是一聲冷哼,該隱立刻覺得胸口如受重錘,眼前一黑,頓時陷入了一種令人絕望的無盡黑暗之中。
身邊的路西法轉過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隨即伸出手一把把他隨手提起,然後六翼一張,頭下腳上,帶著昏迷的該隱(其實那是中原道門所說的一種元神煉化凝聚的高級形式,繼元嬰之後,可成仙道的赤子階段,一旦一位修道者擁有了赤子,那就意味著他已經可以開始分身、化身、甚至煉化法身了。只不過該隱不但體質特別,而且他對於中原的一些高深道法並不太了解,這次因緣際會之下無意中進化到了赤子階段,但他自己卻並不知道這一點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刷地從撒旦掌心落下,在沒有濺起一點岩漿的情形之下,兩個人的身影就像一縷風一般,輕盈地消失在了岩漿之中。
與此同時,高座上的撒旦慢慢地把那隻剛才托舉著該隱的龍爪收回到面前,然後輕輕地張嘴哈出一口灰濛濛的氣體,用那隻龍爪慢條斯理地輕輕一抹,一面巨大的鏡子已經出現在了空間之中。
這面鏡子的背面依然是不停地伸卷拂動的氣體,但正對撒旦的那一面卻是光可鑑人。不過鏡面之中反映出來的卻不是撒旦,而是正在岩漿之中迅速下沉的路西法和該隱!
撒旦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種複雜的情緒,而且正在隨著鏡面中那兩人的一路行程而不停地變幻著。不過他的這種情緒波動極為微弱,就好像他正在努力地將自己隱藏在一個鱗甲堅實的軀殼之中,不願意被別人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