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花剛走沒多久，迎面就撞上那個白瘦男人。
他臉上有點焦急，「那個……你的菠菜？」
他希冀地看著她的籃子，雖然張秀花不知道他那包東西是什麼，但是瞧著應該能值點錢。於是就揭開籃子，「我剛剛沒敢拿菠菜過來。想叫你到別的地方交易。你在這等我，我還有同鄉一起來了，菠菜就在他那邊。」
男人原本看她站在巷子口已經不抱希望，那些巡邏隊可是賊不走空的主，菠菜也是好東西，怎麼可能輕易放過。聽到她沒帶菠菜過來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好，我就在這兒等你。」
等她走遠，男人才想起來自己的東西扔在巷子裡了。他折回去找，果不其然，東西已經被巡邏隊的人撿走了。
他失望而歸，想著要不要回去再拿點東西過來，可是他怕張秀花突然折回來，他再錯過。
男人等啊等，很快等來了張秀花，他暗自慶幸自己沒有回去，要不然肯定錯過了。
只是他尷尬撓頭，「大妹子，我東西剛剛扔在巷子裡，被巡邏隊的人撿走了。我……」
他大概從來沒幹出賒欠的事情，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張秀花不知道他那包里是什麼東西，擔心是一堆廢銅爛鐵，回頭自己再吃虧，於是大手一揮，「沒事！下回碰見，你再給錢。」
男人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心裡感動，「這……真的過意不去。下次一定給你。對了，我家住在五福巷子，你下次過來可以到我家找我。我叫周博達。」
張秀花念叨兩句，好名字，然後才告訴自己的化名，「春丫。」
周博達猜到這名字不是她的真名，不過他也不介意，畢竟她在搞投機倒把，擔著大風險，肯定不能告訴真名。
張秀花打開籃子上層的布，露出大半籃子的菠菜。
周博達眼睛亮得驚人，這些菠菜鮮嫩可人，一看就是好好保存才留下的精品貨，他直接將上衣兜著，讓張秀花把菠菜往上倒。
他的衣服並不乾淨，張秀花也不怕弄髒，真就按照他的要求倒上去。
賣完菠菜，張秀花直接回了家。
還沒進村，她遠遠就看到一群人站在村口。等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村里人送李興業回省城。
李興業好幾年才回來一次，這次能在家待一周，已經是領導通融，再不回去那就得扣工資了。
李興業的母親周翠蘭拉著大兒子的手，兩眼淚汪汪。李老頭沒比她好多少，也偷偷抹眼淚。
李興業勸完這個，又勸那個，「爸媽，我以後一定會抽空回來看你們。」
老兩口還是哭，「下次回來記得帶上媳婦孩子。」
「是」
最終李興業坐上紅兵的自行車，大隊長家自行車向來不外借，那是大隊長的命根子，他寧願讓兒子送人，也不借給別人。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盡頭，周翠蘭嚎啕大哭，「你說養孩子有什麼用！成家立業好幾年才能見到一回！」
聽她在抱怨，大隊長眉峰緊擰，叱責道，「你瞎說什麼呢。興業是給國家做貢獻，這是光榮！」
周翠蘭嚇得打起飽嗝，哭聲停滯好一會兒。
李老頭沖大隊長解釋，「孩子媽捨不得孩子。」
「我知道。但是孩子大了，只能放他們出去闖。雖然興業不在家，但他那麼孝順，每個月都寄錢回來，你就知足吧。」
周翠蘭和李老頭訥訥應了。
只有扶著肚子的安柔若有所思。她現在肚子還沒顯懷，但是一次懷雙胎，就顯得比別人大了一點。
她爸在村里待了兩天也走了。上海離這邊太遠，請假時間都花在路上了。不過他說等孩子生了，他會再過來。
大隊長趁現在人多，沖大家吆喝一聲，「明天十點全體社員開大會，商量犁地的事情。」
開春之後，隊裡就得耕地種麥子。之後就是種玉米、花生、黃豆等等。
有社員問，「大隊長，犁地是不是就不用炸米花棒了？」
「對！」大隊長頷首，「從明天開始都停了。一直到種完糧食再說。」
張秀花摸摸下巴，紅星供銷社這邊單子沒了，但是紅心公社還有八十斤，那邊豆腐還要呢。她該派誰去送？
回到家，張秀花就把自己的煩惱說給兩位知青。
周盼娣和李小英面面相覷，兩人誰也沒有回答。因為紅心公社跟她們去的公社方向相反。
「我們送完豆腐回來還得上工。不能遲到。」
周盼娣摸摸下巴，「我覺得我們不能這麼被動。可以找人幫我們送貨。」
「可是村里人都得上工。」
周盼娣嘆氣，「如果有城裡人就好了。」
城裡有不少人沒有工作，又達不到下鄉條件，只能在家啃父母。如果有一份工作，哪怕是臨時，他們也樂意。
但是周盼娣和李小英都是知青，根本不認識這樣的人。
張秀花也不認識，她比兩人還不如呢，她才嫁過來沒多久。
張秀花覺得她們不必煩惱，「等天熱起來，豆腐不能賣，我們也不用送貨了。明天我去送吧。我去找大隊長借自行車。」
雖然知道機會渺茫，但是厚著臉皮借唄。實在不行，她再想別的法子。
周盼娣點頭。
這事算是敲定了。張秀花回了自己房間。
今天運氣不好，只賣出一單，還不知道有沒有虧。
進了空間，張秀花很快找到周博達的包裹。
拿起來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這什麼東西，拿起來還有點份量。
張秀花打開一看，裡面居然是銀元。有的是光緒寶元，有的是中華民國，面值都是一元。
她擰緊眉頭，她記得這時候銀行可以兌換銀元的，一枚銀元兌換一塊錢。周博達為什麼不拿到銀行？
再聯想他佝僂的身體，張秀花嘆了口氣，心裡已經有數。
她數了一下，這裡面有五塊銀元，剩下的都是銅錢，大多數是十文、一角。
張秀花上輩子也沒收過這些古錢，還真不知道這些值多少錢。
繼東有錢後，他收藏的都是古董字畫，那些升值大。沒見過他收藏過銀元。
倒是有一回聽他說袁大頭值錢。可是她將這五塊銀元翻來覆去看遍了，也沒找到袁世凱的頭像。
她就按照現在的價格來算，大半籃子菠菜換了五塊錢，她也賺大發了。恩，下次她再去鎮上，可以給周博達拿點雞蛋。他老婆生病了，應該需要雞蛋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