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花到底還是去了大隊長家。
當然她沒空著手，而是帶了一塊豆腐。
宋蓮花見她拿著豆腐上門，猜到她有事相求，直接將老頭子喊過來了。
張秀花直接把來意說了，「隊裡不送米花棒，但是我的豆腐卻得送，我養六個孩子，只靠隊裡那點工分，根本不夠。就指著豆腐貼補呢。」
大隊長頷首，豆腐坊本來就是公社允許的。她不想停也是人之常情，「你要是忙不過來，不想上工，我也能理解。」
張秀花見他誤會了，忙擺手，「不是！」
她傻啊，記分員這麼輕鬆的工作，她放棄。回頭她還得花錢買糧。
她厚著臉皮把自己的來意說了，「我想借自行車。」
宋蓮花和老頭子對視一眼，說實話，那是真捨不得。一百八十塊的自行車，花了二十張工業票，攢了那麼多年，孫子騎一下，他都心疼得直抽抽。
大隊長抽著菸袋，沉思許久，張秀花尷尬坐著。
煙霧繚繞間，大隊長終於吐口答應，「好！但是你得保證不能把車子摔了！」
張秀花眼睛一亮，立刻舉手保證，「我一定會愛惜自行車，保證不會弄壞。」
她將豆腐遞給宋蓮花，對方看了下大隊的眼神，見對方點了點頭，沖張秀花道，「你等等，我把碗騰出來。」
沒一會，張秀花端著空碗走了。
等她一走，宋蓮花推了一把老頭子，急不可耐叱責起來，「你怎麼把自行車借出去了！那麼金貴的東西，萬一磕了碰了咋整？」
大隊長吐出一口煙圈，在老婆子急得上躥下跳後，他才慢條斯理開口，「你呀！就只想到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我看建國這回娶的媳婦不簡單。做事敞亮，以後錯不了。」
「她不簡單跟我們也沒關係。她有那麼多孩子呢，有什麼好事也不會想著我們家國祥！」宋蓮花撇撇嘴。
大隊長頷首，「以後的事誰說得准。再說他們家有自行車，萬一真磕了碰了，他們也有自行車賠我們。」
這麼一說，宋蓮花立刻就同意了，「也對！她家的自行車剛買沒多久，新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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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張秀花做完豆腐就將豆腐分配完，然後自己騎著自行車往紅旗公社送豆腐。
她騎著自行車辛辛苦苦送到，沒想到被潑了冷水，這邊供銷社也不要他們家的豆腐了。
「你們沒提前跟我說啊？我這豆腐已經做出來了！」張秀花覺得做人得有誠信，你不要豆腐可以，但是你起碼得提前一天吧？！
供銷社主任推了推眼鏡，「沒說吧？可能忘了吧？」
這輕飄飄的語氣太氣人了。
張秀花忍著氣，偷偷給她塞了一把糖果，供銷社主任沒收，語氣卻好了不少，「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而是上頭定了。換成了周家村的豆腐。」
張秀花蹙眉，這個周家村搶走一單還不死心，現在又搶走一單？！
見公社這邊不要，她也沒再說什麼，還是將糖果塞給供銷社主任，而後直接騎著自行車離開了。
她原本想將豆腐送回空間，可是想想不是辦法。
於是就繞道去了趟紅星公社找周博達。
這個人鎮上有住處，之前還特地去黑市投機倒把，如果讓他幫忙賣豆腐，賺的錢肯定比公社還多。
她也算在五星公社弄個供貨商了。
她騎著自行車到了周博達所說的五福巷，這邊的房子破舊矮小，一看房子就知道他們這是祖宅。
她騎著自行車到巷子口，剛好碰到一位大娘，向對方詢問周博達家。
大娘卻沒急著指路，眼睛一直盯著自行車后座的豆腐，四下看了看，湊過來問，「你這豆腐怎麼賣的？」
張秀花報了價錢。
大娘咂舌，有點貴，但是對方不要票，豆腐還比公社現在賣得好。於是她示意張秀花等等，她現在就回去拿錢。
張秀花讓她先指路，「在這裡不方便。」
大娘指了巷子最裡面的那戶人家，而後急匆匆走了。
張秀花騎著自行車過去，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很快周博達過來開門，看到張秀花忙把人請進來。
張秀花把自己去紅心公社送豆腐，對方卻不肯要的事說了。
周博達讓她等等，「我現在就去給你找人。你賣完豆腐趕緊走。」
這是怕遇上巡邏隊，回頭再把她的豆腐一鍋端了。
說完，他急匆匆跑走了。
沒過多久就來了一堆人，都是附近的街坊。
最近黑市不太平，好多投機倒把都不敢去那條巷子賣東西。見她不要票，只要錢，於是各家都買了一兩斤。一會兒功夫就買走大半。
剩下的人家，周博達沒去叫，「那些都是新來的，我不太了解他們的為人，怕他們去告狀。我帶你去別的地方。」
張秀花跟在他後頭，這次去的不是老城區，而是糧站家屬院。
這些算是公職人員，但是他們與王胖子沒有瓜葛，也不會舉報。
這些人有的是錢，很快就將剩下的豆腐賣完。
不過張秀花特地留了一塊，感謝周博達的幫忙。
周博達有點不好意思，「那怎麼行！我還要謝謝你上次肯賒欠我菠菜呢。我媳婦吃了菠菜，精神好些了。」
張秀花失笑，「拿著吧。正好想跟你談事情。」
周博達也不好再推辭，於是將人往自家領。
周博達的老婆名白蘇身體很虛，周博達將張秀花請進屋，她撐著桌子喘不過來氣。
這哪裡是營養不良？分明是咳嗽！
張秀花疑惑，周博達解釋，「最近幾天總咳嗽，病得越來越重，估計是落胎時留下的病症。」
白蘇怕傳染給張秀花，讓周博達給她拿口罩。
那口罩是紗制口罩，好幾層，但是洗得發黃，估計不管用。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張秀花想請周博達幫自己賣豆腐，豆腐她來出，每個月三十塊錢。
她是按照鄉下十工分的標準，但是在鄉下賣豆腐沒有危險。在鎮上黑市賣豆腐，風險太高。豆腐價格翻倍，工資自然也要翻倍。
周博達眼睛亮了一下，可是隨即他扭頭進了屋，拿了一塊報紙包的東西，像是四方盒子。他和白蘇眼神帶了幾分不舍，像是憧憬，又像是陷入回憶。
最終周博達像剝洋蔥似的一層又一層打開紙包，露出最裡層的東西，竟是一塊上好白玉。
張秀花見過繼東收藏過的好物，其中就有塊古玉，顏色還沒這個好，卻高達五十萬。這玉潔白如玉，沒有一絲瑕疵，入手生溫，一看就是好玉。
「這玉是師傅的傳家寶，許多人想要這塊玉。我把它作為信物壓在你這邊。」一板豆腐怎麼也得幾十塊錢，他沒那麼多錢，只能用玉抵，「還有上次賣菜的錢。」
他從兜里掏出兩塊銀元，本來想去黑市換錢，但是昨天發生那樣的事，客人少得可憐。他這銀元就沒賣出去。
張秀花將銀元推回去，接過玉，「這個壓在我這邊。明天這個時候，我把豆腐給你送過來！」
之所以不讓周博達到村里拿，一是他沒有自行車，二是她們還不怎麼了解，不能把家底都漏了。
周博達點頭，不捨得看著玉，最終還是艱難地收回視線。
張秀花事情已經辦完，也不打算久留，告辭離開。
周博達送她出來時，叮囑她，「你下次賣東西一定要注意，千萬別什麼人都賣。有些人很壞，會告密。到時候巡邏隊過來，你就雞飛蛋打。」
周博達約了送貨地點，不能在他家，要到郊外大路。
張秀花一一記下。其實她沒那麼傻，之所以她敢這麼冒險是因為巡邏隊只收東西，不批D。當然巡邏隊這麼做不是善良，而是深諳長久之道。只有不抓人，那些人才會繼續搞投機倒把，巡邏隊就可以一直沒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