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和翟枝還在原地未動,等著主子訓話。
時不虞走過來將兩人的相貌和特點記住:「你們都跟著表哥許多年了?」
「是。」
「我這裡只有一點規矩,未得召喚,不得進主屋,平時你們按著你們原本的規矩來即可。」
兩人齊聲應下,眉眼不抬,不卑不亢,一看就是被用心調教過的。
示意兩人下去,萬霞把箱子扛進屋裡,打開來拿起最上面那件展開來在姑娘身上比劃,打趣道:「姑娘可以放心了,不是您今日穿的這樣式。」
「看著和我之前穿的差不多。」時不虞蹲在箱子前把一件件拿出來看,顏色不同,細節上也有變化,但確實是更接近她之前的穿著。
為了方便出行,她常穿圓領袍。大佑朝風氣開放,完全不必刻意扮做男人,女著男裝的人不少見,他人也不會誤以為是男子。
「以後我也要養繡娘,想穿什麼樣的就讓她做。」
萬霞無限縱容:「是,多養幾個,還得是手藝一等一的才行。」
時不虞趴在箱子上,有點想換上穿慣的樣式,但想著難得能穿這麼好看也就作罷,反正都穿上了,那就好看一天,明天就不費這勁了。
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的兩人並未覺得有何不便,時不虞根本不出院子,若非言十安每日回家後會過來一趟,他們連面都見不著。只是每次過來都見時姑娘在思量著什麼,話都不樂意多說,只以為她在為自己的事籌謀,便次次都不久留,生怕打擾了她。
一晃五天過去了,京城風聲鶴唳的氛圍終於鬆散了些。
在家安安心心躺了五天,把骨頭縫裡那點懶勁都放出來透了氣後,時不虞終於願意想想正事了。
她把京城一眾官員的關係捋了捋,恰巧這日言十安回得也早,見著他便問:「這幾日抓捕時家最積極的人都有誰,你能查到嗎?」
「這個不難。」言十安讓言則去安排,然後問:「知道背後動手的人是誰了?」
「不知道。」時不虞回得乾脆:「京城總這麼嚴管著不行,得他們動起來我才能摸著尾巴。」
言十安若有所思的點頭,無論背後的人是誰,眼下都會把自己藏嚴實了,只有讓京城鬆了勁,對方才會有所動作,忠勇侯府的人跑了,他不可能不著急。
名單是言十安親自送過來的,比時不虞預料的詳細許多,出動了哪些人,哪些人出了城,哪些人在城裡,哪些人最積極都寫得清楚明白。
時不虞嘗到和言十安聯手的甜頭了,她慣來是動口的那個人,但事情辦得讓她這麼滿意的,這還是頭一個。
把每個人的背景過了一遍,時不虞的手指按在程淨兩個字上:「查查這個人。」
言十安傾身看了一眼:「他有問題?」
「他可以受命抓捕,但不應該是積極的其中一個。其他人立場明確,要麼是相國的爪牙,要麼是太師的人,可程淨,和忠勇侯府關係不錯。」
「有沒有可能,他是想快人一步找到好通風報信,免得時家人落在其他人手中?」
時不虞搖頭否定:「他和時家的交情沒到這份上。」
排除了這個可能,那就是想拿這個功勞了,言十安問:「你一早就疑他了?」
「沒有,我本想看看積極的都是哪些人,挑挑事讓相國和太師鬥起來,沒想到給了我一個意外之喜。」時不虞輕彈那個名字一下:「我要開始揪尾巴了。」
言十安聽得心中一動:「把痕跡掃乾淨了也能揪出來?」
「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就能。」時不虞直接把他的擔憂點出來,末了又給他保證:「放心,天底下只有白鬍子能抓到我尾巴。」
言十安眉頭微皺,他習慣掌控,可這事顯然不在他掌控之中。
「你要學著信任我一點。」時不虞把紙張折了折放到茶几上:「若我於你來說沒有用,你何必與我做交易,既然做了交易,就要相信我於你有助益。」
「我非是不信你,只是……不習慣。」言十安拿起那張紙打開,然後按著那個折印又折上:「我沒有給過這樣的信任,不知道怎麼給。」
「簡單,我說什麼你相信就行了。」
這對他來說,並不簡單。
言十安看著把這話說得輕輕鬆鬆的人:「你那些熟人都這般信任你?」
「自然,不然怎麼做熟人。」
「那個吳非,知道自己參與的是什麼事,送走的是什麼人?」
時不虞點頭點得理所當然:「知道。」
言十安是真的不能理解:「……一旦事敗,這是會誅連全族的,他們也願意赴險?再者說,你把實情告知,就不怕他們背刺你?」
「你以為,誰都能做我熟人?」
「我呢?」言十安忍不住問:「我算是熟人嗎?」
時不虞一臉莫名其妙:「我們才認識幾天?哪裡熟?」
「……」言十安後悔了,他就不該問。
「熟人還有翻臉的可能,但是我們的關係翻臉等於翻船,一旦翻船大家都得死,這不比任何關係都牢靠?」時不虞眉頭緊皺:「你腦子壞了?我是不是太過高看你了?」
「我只是……想從你的熟人那裡學一學信任怎麼給。」言十安腦子轉得飛快,力證自己腦子沒問題:「熟人都能信任你,我當然也能,以後你說的話,我會學著相信。」
時不虞皺緊的眉頭鬆開了些:「以後我們定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你可以質疑我,但不能懷疑我。」
「我記下了。」
時不虞看他一眼,眉頭仍是沒有散開,這是第一次,她不被人信任。但是信任這個東西,強求不來。
一想到這人不信她,時不虞話都不想和他說了,直接趕人:「我要歇了。」
言十安看著屋外西斜的陽光,心知她是因自己的不信任著惱了,可他沒有的東西要如何給?從來沒人教過他如何信任人。
他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我讓人去查程淨。」
時不虞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