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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明日歌

2024-09-24 16:20:17 作者: 楊善
  「想來你還不知蔣家那堆子爛事,」他扯了一綹頭髮,放在指尖把玩,卻怎麼也不肯說下句。

  蘇希錦沒忍住,問道:「什麼爛事?」

  牡丹公子瞥了她一眼,笑容魅惑,「罷了,看在我倆都是京城人,給你說了也無妨。」

  「蔣家自開國便定居於此,蔣家老爺子是鄉兵出身。開國後娶了惠州富戶,算得上小富即安。十多年前老爺子出門易貨,救了一位貴人,貴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與之結拜。並輔助他創建了烏衣教。」

  「烏衣教創建十來年,背後的陰私不少。然真正成為惠州的天是在三年前。」他媚眼看向蘇希錦,「便是讓蘇大人恨得咬牙切齒的烏絲帶出現後。」

  也就是說烏絲帶才出現三年。

  「蔣二爺創建的?」蘇希錦問。

  早不創建晚不創建,偏偏這個時候創建。三年前一定發生了什麼。

  「要不說蘇大人是聰明人呢,一點就通,」牡丹公子放下頭髮,突然靠近蘇希錦,呵氣如蘭,「三年前蔣家大爺無故去世,蔣老爺子遭受打擊,一病不起。烏衣教便落在了蔣二爺頭上。」

  烏衣教內部舵主眾多,蔣二爺急需坐穩位置,靈機一動創設了烏絲帶。

  烏絲帶給烏衣教帶去了豐厚利益,有了烏絲帶做榜,教眾陡然擴增,人也越發囂張。

  烏衣教也就是這個時候從幕後走到幕前。

  「這與蔣二爺用藥有什麼關係?」蘇希錦推開他,「莫非蔣大爺是被蔣二爺毒死的?」

  他順勢倒下,胸口領子大開,露出裡面白皙的皮膚,「當然……不是,不過也與他少不了干係。」

  「都說手足情深,親兄弟也下得了手。」她嘆息。

  「誰說他兩是親兄弟?」牡丹公子身子半倚,「一個前妻生的,一個繼室生的……且就算是親兄弟,為了權利,爭個頭破血流,你死我活也不少見。蘇大人身居高位,如何連這一點都看不清?」

  蘇希錦忽視掉他語氣中的歡謔,「那蔣老爺知道嗎?」

  「八成是不知道,否則也不會著了他的道。」

  「毒?」

  「自然,」他笑了笑,眯起眼睛,胸口的領子又開了一些,「蔣老爺子病症奇怪,我托人查了一下,發現裡面大有文章……再聯繫鳳仙樓眾多失魂的女子,嘖嘖!」

  蘇希錦垂眸,避過眼底風光,暗暗思索著方法。

  「蔣老爺子可還有親屬在世?」

  「大房留了一個兒子叫沐兒,四月失蹤,據說被海盜殺害。」不過,他看向蘇希錦,若他情報不錯,她來惠州途中曾救過一名男子。

  如此……挑撥離間的法子不再管用。

  蘇希錦有些失望,老爺子現在只有蔣二爺一個兒子,便是知道他弒兄又如何?

  烏衣教不還得交到他手裡。

  除非沐兒沒死。

  「兩次聽你提起海盜,他們真有那麼厲害,敢與烏衣教為敵?」她問。

  若海盜猖狂,她治理惠州又添一難題。

  然也可以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這就是另外的問題了,」牡丹公子起身,衣帶鬆散,俯身貼近她,「不過蘇大人若肯以色事人,整個惠州城的消息,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


  「以色事人,焉能長久?」蘇希錦撇開他的手,不知是誇讚還是打趣,「牡丹公子真是身居一樓,掌盡天下事。」

  他倒不生氣,反而志得意滿,「要不說你家那郎君會看上我呢?其實他長得也不賴,可惜玉華只好女色。」

  能擊敗陳氏,並從他手裡完好無損的出來,牡丹公子豈是尋常人?

  蘇希錦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論長相韓韞玉可比他好看多了。

  心頭微微恍惚,不知寄到京城的信他收到沒。

  飛鴿傳信從來只在書上見過,有諸多不穩定。

  「說罷,」她背手挺胸,鄭重其事,「你這消息怎麼賣?」

  「看緣分,」牡丹公子道,「別人嘛,重金獲取都不一定能拿到,至於你……」

  眼神下斜,盯著她束縛的胸脯,「嘖,用詩詞換便成。」

  蘇希錦被他盯得發毛,真擔心他再冒出一句以色事人的話來。

  「好,」她答應,就見他拍了拍手,自有隨從端著筆墨紙硯出來。

  蘇希錦俯首握筆,酣暢淋漓寫下一首詞。

  牡丹公子拿在手中吹乾墨跡,滿眼欣賞,要不說是讀書人呢,這字跡就比旁人來得好看。

  「問吧。」

  「海盜。」

  「海盜三年前出現,就在南海里,每年冬季出來一次。人數未知,居無定所,行蹤不定。」他頓了一下,「不過我查過他們的船來自北方,與蔣二爺有交易。」

  如此蘇希錦俯身,又寫下一首詩,抬首問:「那個貴人是誰?」

  牡丹公子微微一笑,「蘇大人果然直切要害,不過嘛~」

  「沒有人告訴你醉春風一天只賣一條信息,多的拿什麼都不換。」

  「你!」

  「歡迎蘇大人明日再來。」他背身送客,手裡的紙張被他僅僅揣進懷裡。

  這個月醉春風的業績又有著落了。

  蘇希錦磨牙,奸商,比她表哥都奸。

  人林舒正最多是摳門,生意上算得精。這人看似大度,其實算的都是人心。

  三兩步出門,準備明日再戰,跨過門檻時,忍不住疑惑:「你為何幫我?」

  裡面寂靜無聲,就在蘇希錦以為等不到答案時,突然傳來他的回覆,「都說了,我倆來自同一個地方。」

  信他才有鬼。

  ……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將至。

  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

  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日日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世人皆被明日累,明日無窮老將至。

  晨昏滾滾水東流,今古悠悠日西墜。

  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

  這是最近惠州城流行起來的一首歌謠,名為《明日歌》,據說是由醉春風的玉華公子編曲,蘇通判作詞,合作而成。


  本意是勸世人莫要蹉跎歲月,珍惜時光,駐足當下,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可在惠州人聽來卻有不同的意味,畢竟惠州百姓苦「明日再來」久已。

  有著這層關係在,歌曲傳唱度一度超過《水調歌頭》,老百姓用正經的口吻,唱出詼諧的故事。

  要不說玉華公子損呢,利用人心和熱度,打造新一代潮流,順利推出新人,為醉春風賺得盆滿缽滿。

  「蘇大人,哎呀,你這又是何必呢。」范知州攤開手掌,焦急拍打,老臉羞紅,「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你現在這般舊事重提,讓我有何顏面再升堂為百姓主持公道?」

  這可就誤會蘇希錦了,她雖不滿范大人慫兮兮的性子,然也不是惡意挖苦別人的人。

  「范大人為民辦事,下官高興還來不及,怎會舊事重提?」她搖頭嘆息,「那詞只是下官贈予玉華公子,下官實在不知他會創作成歌曲。」

  「且此歌分明是勸世人珍惜當下,努力奮進的,與大人毫不相干。大人不要有心理負擔。」

  范知州捂臉哀嘆,直言老臉丟盡了,沒法再面對江東戶老。

  蘇希錦怕打擊他的積極性,連忙寬慰,「范大人,咱換個角度想,百姓通過《明日歌》聯想到您,這不說明大人知名度廣嗎?如今稚童皆知范大人,說不得比烏衣教還出名!」

  烏衣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范大人感覺前途更黑暗了。

  好說歹說送走范大人,蘇希錦抹了抹汗。別的不說,玉華公子無心之舉倒給她帶來不少好處。

  她重肅綱紀,好不容易有了改善,他卻冒出來接手,乾的還都是些輕巧活,哪有這樣的好事?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她嘴裡哼唱,嗨,別說玉華公子編曲有一首,還真好聽。

  「蘇大人今日心情貌似不錯?」

  正唱得起勁,就見木參軍走了進來,「不知大人找下官何為?」

  蘇希錦如今看見這群人內心十分複雜,從玉華公子那裡得到消息,那位幫助蔣老爺子的貴人便是廣南東路副轉運使。

  因廣南東路無轉運使,是以設立了兩位副轉運使。

  至於貴人是其中哪一位,則需另外的詩。

  難怪這群人敢明目張胆收取保護費,原來有大佬撐腰。

  「這幾日本官觀衙內紀律鬆散,許多人遲到早退,神情倦怠,效率低下,」蘇希錦嚴肅而直接,「十分影響官府形象。紀律鬆散則態度憊懶,長則出貪腐。此為大人的權職範疇,還望木大人回去多加叮囑規範。」

  木參軍連忙請罪,「是下官失職,下官這就回去規肅。」

  蘇希錦頷首,見他並未離開,挑眉詢問。

  「最近坊間傳聞大人與玉華公子來往甚密,」他猶猶豫豫,小聲試探,「這烏煙瘴氣之地,終歸影響大人在民間的形象,還請大人以後……」

  「本官自有分寸。」蘇希錦淡淡道。

  只怕形象是假,怕她從玉華公子那裡聽到風聲是真。

  木參軍賠笑,「下官也是為了大人著想,那玉華公子花言巧語,心機深沉。下官怕大人為他所騙。」

  蘇希錦不置可否,等他一走,自去了醉春風。


  說來慚愧,她曾答應過韓韞玉不來這些煙花之地,而今為了大局,不得不踏足進來。

  「蘇大人今日想問什麼?」

  玉華公子依舊穿了身紫色華服,外衫松松垮垮罩在身上,整個人慵懶的躺在搖椅上,兩邊小童為他之捶腿捏臂。

  見蘇希錦來,他遣散小童,無任何起身行禮的打算。

  「問軟肋,」蘇希錦垂目,「本官想問木參軍可有把柄在公子手裡。」

  她如今孤身一人居於惠州,周圍都是烏衣教的人,做事束手束腳,是以當務之急得培養自己的人手。

  「蘇大人問題越來越直接,」也越來越有偏向,玉華公子翹著二郎腿,「把柄有很多,只怕蘇大人不敢用。且大人不覺得自己去找證據,更有意義麼?」

  「只要能成事兒,哪管它有何意義?」蘇希錦勾唇,她是實幹家,「且本官以詩換取消息,怎麼不算自力更生?」

  這人倒不呆板迂腐,玉華公子微微一笑,「這個問題不比其他,簡單的詩換,估計不行。」

  「公子想要什麼?」

  「暫時沒想好,」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輕點,頗有些風流倜儻,「總歸不是什麼違背倫理道德的東西。」

  蘇希錦抿嘴冥思,條件越來越大了。

  第一個問題一首詩,第二個兩首,第三個四首她沒當冤大頭。現如今竟然是一個條件。

  「你說,若本官不滿意可是不依的。」

  「定然能讓大人得償所願,」他滿意而笑,「蘇大人可是我醉春風的常客,樓里的財神爺,百姓的青天,我糊弄誰也不敢糊弄大人你呀。」

  「說正事兒,」蘇希錦斜睨著他,坐在方才稚童的矮几上。

  卻見他突然靠近,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幾句。

  她眉心一跳,來不及閃躲,「當真?你如何知曉這些隱秘的信息?」

  「山人自有妙計,」他躺回去,打了個哈欠,「大人扳倒木參軍後,可有頂替的人選?」

  自然是有的,否則她也不會做這打算。

  在她看來,整個惠州城就猶如一隻橫行霸道的螃蟹,烏衣教是蟹殼,幾個核心人物是蟹腿。

  只要她將螃蟹的腿拔去,這蟹便不能動彈,單剩個蟹殼有什麼用?

  心裡這般想著,嘴上卻不說,「公子莫不是有推薦的人選?」

  「按理說你是醉春風的常客,我應該給你打個折說道兩句,然我這人從小不好算術,打折也算不明白。」

  沒關係,我幫你算,蘇希錦心道。

  只終歸放心不下別人推薦的人。

  那日,蘇希錦抱著得到的消息,睡了個安穩覺。天方明時,卻聽逐日前來報告。

  「大人,府里來了個傷患。」

  蘇希錦擰眉,「何人?若是緊急,便去隔壁找哥哥。若是不急,送他去城中藥鋪。」

  逐日回復,「是大人在江面救起的男子,身負重傷,已經昏迷。小的以為他是專門來找大人的,過來給大人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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