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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鴻門宴

2024-09-24 16:20:26 作者: 楊善
  上百人連夜砍出隔離帶,大火依舊在燃燒,有燒盡的邊緣地帶,百姓爭先恐後上山撿漏。

  蘇希錦對此表示深深擔憂,一是不安全,容易導致人員傷亡。二是山嶺里聚集的多為野生動物,身上帶著不知名的病菌,百姓吃後極易生病。

  派兵鎮守邊緣,將事情緣由與百姓說明。有人表示理解,有人不以為然,有人則伺機而動。

  而另一邊,烏衣教分舵一夜之間被滅,消息封鎖甚至來不及傳到州上。同時官府在河道截獲一艘烏衣教船隻,並在上面發現一批私鹽。

  蘇通判立刻派人將烏衣教眾人擄獲。

  同時進行嚴密審查後,官府又在蔣家大倉發現了更多鹽礦。廣南東路轉運使韓韞玉震怒,派人將蔣家眾人拿下,打入天牢。

  熊熊大火預示著惠州今後紅火的生活。潘本重也是到這一刻才意識到,韓韞玉此行的真正目的:烏衣教。

  他被韓韞玉耍了,對方給他畫了一個絕世大餅:朝廷撥款,興修水利,上任京都。

  其實都是為了穩住他,除去烏衣教。

  可為什麼還會讓自己升遷呢?

  是否他發現了什麼,想順藤摸瓜。還是說他也想利用自己,達成某種目的?

  他想不通,也不需要想通。

  上任在即,只要火滅,潘本重就能光明正大離開。是以三日後,當天降奇雨,火勢得到控制時,他迫不及待攛掇知州、參軍為他舉行送行宴。

  也是那天,蔣二爺越獄成功,不知所蹤。

  蘇希錦閉府養傷三日,腳掌從白嫩小巧變成腫如饅頭的豬蹄兒。

  用韓韞玉的話說:再拌個調料,就能蘸醬吃。

  蘇希錦欣賞著自己的沒腳,問:「潘大人也給本官發了請帖?」

  「是。」一意說,「韓大人和各位參軍都收到了請帖。大人腳傷未愈,還要去嗎?」

  「去,說不得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她讓一意扶她起身,「花狸好些了嗎?」

  「回大人,已經好些了,只需一段時間恢復。」

  花狸受傷後,蘇希錦就將一意提了進來,至於鐵靈?打手位置最適合他。

  「讓她好生歇著罷,最近屋裡就勞煩你多操心。」

  「都是奴婢應該做的。」

  換好官袍,自己胡亂抓了個丸子頭,再用官帽遮住,銅鏡一照,完美。

  「若都如你這般,官帽掉了,頭髮也就散了,」一雙手從身後探出,小心翼翼取下黑色長翅帽,來人柔聲說道:「坐好。」

  蘇希錦不以為意,左不過能戴穩就成,帽子裡面是怎樣,誰有知道?

  「內外兼修,縱使獨自相處時,亦不能有一絲懈怠,」抽掉束帶,木梳一下一下順著頭髮,「你腳不方便,何苦去湊這熱鬧。」

  「這樣的場景,總要去看看才是,」蘇希錦透過鏡子看他,銅鏡里的他膚白貌美,芝蘭玉樹,當真是秀色可餐。

  他搖頭無奈,替她挽好髮髻,任由她去。

  待一切準備妥當,他彎腰將她抱起,一意執傘跟隨。

  「火雖滅了,雨還未停。今日府中老鼠眾多,讓人加強防備。」出門時,蘇希錦回頭吩咐。

  眾人聽令。

  又有六皇子急匆匆趕到,要隨他們一同前往。

  韓韞玉抱著她回頭,「近日恰逢及時雨,殿下且在府中寫一篇隨記。待殿下寫完,下官說不得也回來了。」

  六皇子不敢不聽,「謹遵夫子教誨。」

  出了門,蘇希錦躺廂中感嘆,「做夫子真好,皇室都得聽你的。」

  當代儒學當道,尤其儒學大家裴老,更是提倡「尊師重儒」,若對師不敬,會受到百姓和士族譴責。

  先帝登基時,凡遇不決之事,都請求老師指點。生前大力提拔自己老師,死後更是追封三代。

  有先帝為表率,後來人不敢違也。

  韓韞玉笑了笑,輿論傳統是一回事,立場也是一回事。帝師在陛下為皇子時就綁在一條船上,榮辱與共。

  一擔被綁上去,則再下不來。

  「來時宋世子,曾托我給你帶了份禮物。」


  「在哪裡,你怎的沒給我?」蘇希錦轉頭問。

  「忘了。」

  蘇希錦:「……」

  祥福樓是惠州最大的酒樓,孤立於湖泊中,三面環水,景色雅致。進門一處由金絲楠木製成的巨大山水屏風,兩邊由匠人雕刻古樸花紋,台中央擺放著紫色雉雞茶盞,無一處不透露出低調的奢華。

  韓韞玉抱著蘇希錦去時,潘本重等人早已坐好,眼巴巴看著兩人到來。

  「蘇大人腿腳不便,是以來晚了些。」韓韞玉解釋。

  潘本重忙笑道,「蘇大人因公負傷,卻肯賞臉赴宴,是本官的榮幸。來,韓大人請上坐。」

  口裡說的韓韞玉,自然將蘇希錦也帶上了。

  潘本重年過六旬,原以為此生無望京都,沒想時來運轉,惠州水災,底下人監管得力,白白送他一個四品京官當。

  多年夙願一朝完成,而今走馬上任,自然要巴結好上面的人。

  所有人坐定後,他拍手示意,便有下人端著荷花豉油雞、滷鴨、烤乳豬、清蒸豚魚片等菜上場。

  「上茶,」菜畢,潘本重又呼喚,「聽聞韓大人不擅飲酒,特尋了本地鳳凰水仙。雖比不得大人那裡的茶精貴,卻也有幾分獨特。」

  韓韞玉頷首回應,自然先讓人給蘇希錦倒上。

  林茂林眼裡精光閃閃,此二人郎情妾意,感情甚篤。雖一時半會成不了親,恐怕也是早晚的事,這次站隊穩了。

  剩下幾位參軍則如驚弓之鳥,坐立不安。蔣家轉眼成為階下囚,潘大人要遷走,他們這些與蔣家一丘之貉,沆瀣一氣的人前途未知,生死不卜。

  而范知州因封城一事,更是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

  觥籌交錯,你來我往,開懷暢飲,不知什麼時候,包廂里悄無聲息點起了香,聞之讓人沉迷。

  那煙極小,只有針頭那般粗細,數根分散點燃,竟無人察覺。

  「說來慚愧,烏衣教的當家人原是下官義兄。下官多年處於各州府,沒注意他們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之事,犯下如此大錯。是下官疏忽,」酒過三巡,潘本重執杯向韓韞玉致謝,「感謝大人寬宏大度,不計較下官失察之罪。」

  否則憑他與烏衣教這份關係,哪兒能正常升遷?

  韓韞玉泰然處之,「陛下賞罰分明,這是大人憑本事得的。」

  眾人紛紛夸陛下聖明,恭喜潘大人升遷。

  潘本重內心飄飄然,面上不顯,腦子一轉,小心試探,「前兒個潘府失竊,那賊人偷了下官房中書信,讓下官心驚膽戰了許久,夜不能眠。」

  蘇希錦心覺詫異,說升官就升官,說請罪就請罪,莫名其妙說起失竊做何?

  幾位參軍滿懷擔憂,紛紛關懷。

  韓韞玉托盞細品,「可丟失了重要信件?」

  「沒,」潘本重搖頭慶幸,「索性下官將重要文書隨身攜帶,免遭洗劫。不知那賊人處心積慮,到頭來卻發現一場空,是何感受?」

  話裡有話,讓眾人神色微妙。

  「哦,那真是可惜,」韓韞玉放下茶盞,俯身為蘇希錦夾菜,「大人可是有懷疑對象?」

  「還只是猜測,」潘本重眯著眼睛看他身前空杯,抬手讓人續茶,「若是大人抓住那盜賊,當如何處理?」

  「自然緝拿歸案,交由官府處理。」

  「是嗎?」他低頭笑了笑,「下官以為當讓他閉嘴,永不能言。」

  便是再遲鈍,也能聽出兩人對話中的火藥味。蘇希錦腦子混沌,身體發軟,眼神迷離,昏昏欲睡。

  幾位參軍心驚肉跳,林茂林與戶曹韋大人若有所思。

  綿綿細雨不知什麼時候停歇的,月亮出來了,月光照得廂房眾人面色慘白。

  突然樓下有人喊到,「走水了!走水了!」

  「雨剛停,外面還是濕的,怎會走水?」林茂林第一個起身查詢,卻見樓下煙霧重重,火光大作,正是起火徵兆。

  「韓大人、蘇大人,且快走,外面走水了。」他驚慌喊道。

  回過頭只覺得脖子一痛,眼睛便黑了下來,閉眼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見韓、蘇兩位大人倒在桌面上,胳膊軟軟垂在空中。

  祥福樓走水了!


  細雨剛停,祥福樓裡面就走水了,油煙滾滾,縱使許多人前去滅火,也無能為力。

  那火像是復仇一般,氣勢洶洶,無人可擋。

  潘大人和幾位參軍衣衫不整跑下樓,頭髮焦枯。來不及喘氣,潘本重指著裡頭喊:「快,快救火!韓大人和蘇大人還在裡面,快去救他們!」

  嶺南本是木製樓房,一旦起火,必得燒得灰飛煙滅才可停歇。

  眾人驚慌失措,紛紛參與救火,然火勢太大,祥福樓裡面乾燥,整棟樓早就被黑煙籠罩。

  「這火不對勁兒,怎麼有股油煙味。」司理參軍鄒大人說。

  圓臉錄事參軍陸大人也覺詫異,「方才韓大人與蘇大人怎麼叫也叫不醒,實在可疑!」

  士曹參軍懷疑,「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縱火?」

  范知州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他什麼也不知道。

  「搜,給我搜!」潘大人駭然,「抓住縱火之人,誰抓住縱火賊,賞銀三千。」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有人都去找縱火賊去了,無人關懷樓里的韓韞玉三人。

  一炷香時間不到,便有兩名官吏抓著一中等肥碩肉球上來,那肉球衣衫襤褸,落魄潦倒,口中念念有詞。聽聲音很是熟悉。

  「這不是烏衣教的蔣二爺嗎?」有人認出他來。

  「是啊,是蔣二爺。他不是被抓進大牢了嗎?」

  「早就逃出來了!」

  「蘇大人滅了烏衣教,蔣二爺放火燒樓,為己報仇。」

  七嘴八舌,眾人紛紛指責蔣二爺,為蘇希錦惋惜。

  「可惜蘇大人,接連遭遇兩次火災,說不得上次那火也是烏衣教放的。」

  「喪盡天良的玩意兒,害了多少人。」

  「為蘇大人報仇。」

  辱罵、丟石頭、撕扯,百姓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

  民憤四起,潘本重驚怒交加,使了個眼色道,「將他抓下去,明日斬首示重。」

  蔣二爺不可思議,眼裡恨意綿綿,口中念念有詞,然被兩名士兵堵住,根本不能發出一句話。

  「他似乎有話要說,大人不妨讓他把話說完。」

  適時,清冷潤澤的聲音響起。

  眾人轉頭望去,就見祥福樓側面的台子上,好整以暇站著三人,不是韓、蘇、林三人是誰?

  「你們……」潘本重面色劇變。

  蘇希錦雙手環胸,挑眉笑道:「我們不是應該在樓上嗎?」

  「潘大人在茶里放的料,我們可是一點沒剩,全都喝了下去。」

  潘本重勉強笑道,「蘇大人在說什麼?本官聽不懂。」

  「你無需聽懂,」韓韞玉抬手指了指蔣二爺,「放開他,讓他說。」

  兩位士兵鬆手,蔣二爺獲得自由,猛喘一口氣,指著潘大人怒罵,「好你個殺千刀的潘本重,你讓老子出來放火,轉頭就想殺了老子滅口,拍拍屁股走人?我呸,屁股擦得再乾淨也有屎臭味。」

  「老子為你做了那麼多事,你他媽就是這樣對老子的?養條狗也會不忍心吧?」

  「格老子的,老子幫你運鹽,你他媽轉頭就把老子賣了……」

  他唾了一口,叉腰怒罵,頭髮散亂,宛如鄉下潑婦。破罐子破摔,將這些年幫他做的事抖得一乾二淨。

  什麼殺害兄長,給老爺子下藥,販賣私鹽等等。

  「潘大人,你還有何狡辯?」韓韞玉凝聲問。

  「技差一籌,無需狡辯,」潘本重冷笑,「竟沒想到你還能活著出來,可惜可惜。」

  那邊蔣二爺還在罵罵咧咧,潘本重沒忍住,懟了一句,「這個飯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今日你沉住氣,明日本官就將你弄出來,哪知你就這樣任人挑撥!沒腦子的蠢貨,老巢都被端了,還死在女人床上。」

  兩位合伙人撕破臉怒罵,還是老人對中年人,各種抖底戳心窩子,讓蘇希錦看得津津有味。

  韓韞玉攏眉,無奈地揉了揉鼻尖,「抓起來。」

  「葛洪濤下去見了閻王,韓大人以為憑你那三五個兵將就能奈我何?」

  潘大人洋洋得意,如閒庭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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