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祭祖
祖地之行的最後,
新夏使團再次路過趙國,
因為之前過來的時候,
趙侯出行同魏王會盟去了,故而沒有見到他們。
為了彌補這樣的遺憾,趙侯語這次,特意在邯鄲接見了他們。
趙敬侯章的孫子端坐在宮室的高位,穿著諸侯的袍服。
而身為公子朝之子的趙回則坐在下方,向他即拜。
按照輩分,
趙侯語應該稱呼趙回為「叔父」。
不過這麼多年了,
他們的父祖之間,也有一些小矛盾,因此彼此的情誼,沒必要再多提。
他接見新夏的使者,也只是公事公辦,另外回復一下,趙回第一次來訪趙國時,曾提出的「無禮」請求。
「祭祀趙氏的宗廟,這是大宗的權力。」
「但新夏身份特殊,寡人考慮到同宗之情,還是同意你可以去參拜趙氏宗廟的。」
按照周禮,
「姓」、「氏」之始祖,只能由一直傳承下去的大宗負責,小宗最多只能祭祀到自己這一支的祖先。
以秦趙為例,
雖然同為「贏」姓,兩家祖先甚至還一起生活過許久,一度共用「趙」氏。
但受天子恩典,非子不僅得封秦地,還被允許延續贏姓的祭祀,因此被稱之為「秦贏」或者「贏秦」,兩脈完全分家,供奉贏姓始祖。
趙氏這邊,
國君就只能祭祀到造父這一代其下的小宗封君,也只能祭祀自己這一脈的「始受封者」。
所以當趙回提出,希望可以祭祀趙氏的祖先造父,還有贏姓始祖伯益,甚至還有伯益祖先顓的時候,被趙國的大宗伯直接拒絕1
已經在域外建國的小宗,
竟然想祭祀整個姓、氏的始祖?
更還妄想祭祀帝顓?
這合乎周禮嗎?
但趙回也有理由啊:
「我心裡知道,這是非常不符合禮法的。」
「但是新夏距離祖地太過遙遠,往返一次,太過艱難!」
「所以我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是想要彌補子孫久在外域,無法長留祖地,供奉先祖的遺憾!
他還說:
「可以請趙侯帶著我們舉行一次祭祀,讓我們得以跟隨在他身後,供奉祖先嗎?」
「我願意奉上更多的財寶!」
於是,
大宗伯的態度就緩和了下來,沒有那麼嚴苛了。
畢竟,
新夏真給錢啊!
恪守周禮,能當錢用嗎?
拜託,
禮崩樂壞都多久了!
所以,
當趙侯會盟回來後,大宗伯便向國君稟報了這件事。
趙侯得到足夠的財寶後,也同意了趙回的請求。
而為了不讓別人覺得自己心裡一點同宗之情都沒有,只知道要錢,趙侯還主動提出買一送一「你們在參拜了祖廟之後,還可以參拜武廟!」
武廟,
即是供奉趙武侯趙懷的宗廟。
因為生前沒有正式稱君,繼位者也不是他的兒子,所以雖被追諡為侯,但他的宗廟卻不在趙氏的宗祠之中,被他的後人單獨供奉起來。
按照周禮,
趙回他們也是不能參拜這位祖先的。
但來都來了,
趙侯收了錢,表示肯定要讓人滿意!
於是不久之後,
為了表示自己對域外宗親回歸祖地的喜悅,趙侯特意率領新夏眾人祭祀了祖廟,並且在邯鄲郊外祭天,稟告身為血脈源頭的帝顓,贏姓的子孫在域外得到了繁衍。
只有成裹君不太高興。
他是公子承的孫子,
也是公子朝的侄孫。
對於這位伯祖,成裹君是聽說過的。
畢竟每次祭拜武侯,總能在武侯的靈位旁邊,看到他的長子。
就連公子承死後,也只能擺在公子朝後面,以區分大小遠近。
成囊君看不順眼,於是表示公子朝早就死了,
他沒有後人,
負責供奉的是自己這一脈,怎麼可以讓別人白祭祀香火呢?
然後,
他就偷偷把公子朝的牌位給扔了出去,還不准別人亂說。
「我父祖仁德友愛,已經供奉了兩代人,現在才將之挪走,難道不符合人情嗎?」
現在好了,
偷偷扔了牌位,
又要偷偷把它找回來,
誰讓公子朝的後人突然探頭出來了呢?
成裹君看著一群新夏人在自己祖先的宗廟裡叩拜哭泣,心裡很鬱悶。
而對成裹君的心態,
新夏的趙氏子孫一點也沒有察覺。
他們甚至覺得,這麼多年了,公子承的後人還一直供奉著自己的先人,實在是太有「孝悌」了「兄長還是個忠厚人啊!」
趙寧握著成裹君的手,情真意切的說道。
趙回也在旁邊點頭抹淚。
成裹君被誇的,更加鬱悶了。
好在新夏趙氏並沒有得寸進尺。
他們表示:
武侯之所以遺命,要一起供奉公子朝,是因為擔心這個兒子在外面沒有著落,斷絕了血脈,從而被遺忘到歷史的角落裡。
現在他們回來了,自然不需要成裹君再為此勞累。
新夏趙氏應該把祖先的排位迎回去,免得再這麼尷尬的待在弟弟一脈的宗廟中蹭吃蹭喝。
成襄君於是高興了。
而等到祭祀完了祖先,
新夏使團的最後一站,
是來到漳水旁邊,祭祀這裡最有名的鬼神,也是自己祖先的朋友。
他們沿著趙魏邊境走走停停,一路祭祀到流淌著關河的皋狼之地。
特意從西域潤回來的何博就在旁邊觀看,時不時捲起一陣風,把祭品都刮到水裡,證明自己接納了故人之後的供奉。
「」..—·很多都變了啊!」
何博攏著手輕聲感慨,然後對身邊的死鬼們說,「其實,我還是很懷念當初景象的。」
他特意對西門豹招了招手,跟他說道,「鄴縣現在已經大不一樣了,你感覺如何?」
隨著戰爭越發的激烈,
三晉聯盟土崩瓦解,
趙魏韓三家的邊境上,也不斷的修建起漫長的城牆。
現在的漳水沿岸,
就存在著趙國的「南長城」,從平陽,一直延伸去涅城。
鄴縣也因此,被完全改造成了一個邊境的軍事要塞,再也沒有以往的繁華。
很多人,
很多事,
已經不見了。
涅城那邊,也失去了往日的安寧。
趙回他們想去追憶父祖過去的痕跡,尤其是在公子朝記憶中,那段由他的汗水和肉體夯建出來的城牆,結果只能說一無所獲。
因為涅城的人很多被征伐去修長城了。
為了就地募集建材,不僅砍伐了許多樹木,涅城也快被拆完了。
反正它本就是個小城,
哪裡比得上修長城重要?
其中人口,遷移去他處即可!
而這一切,
也不過是如今大爭之世的一個小小縮影。
「我也很懷念當初啊!」
老朽的死鬼,曾經在鄴縣任職的西門大夫也附和著鬼神的嘆慰,「只是逝者如斯,不可以迴轉「我只希望,人間可以在苦痛之後,迎來長久的安寧和繁華。』
雖然很不認可商鞅的手段但商鞅追求的目標,和當今的許多學者都一致—
要讓這個天下恢復秩序,
不管是用刀劍烈火,
還是溫文爾雅的道德。
而秦國一步步的東出、壯大,歷代君主看上去都乾的挺不錯,便讓西門豹鬆了鬆口,覺得商鞅的辦法,可能的確適用於亂世。
只要按照這條路走下去,
在天下統一的時候,迎來一個休養生息的君主,
一切都會變好的。
與此同時,
在鄴縣。
劉氏再次搬家。
鄴縣的安穩已經不存在了,
趙魏的摩擦越來越激烈,
而且劉氏的日益發展,也讓他們尋求起更廣闊的舞台。
於是在族老們多次商量後,劉氏決定搬遷去魏都大梁。
十歲的劉清被父母抱上馬車。
他的父母在說:
「清兒很機靈,現在家族的根基也很牢固,以後可以想辦法,讓他成為魏國的官員,甚至是大夫!」
「嗯!」
「我要做大夫!」
劉清也一揮拳頭,發出豪言壯語!
父母很開心的摸了摸他的頭,讓他記住今天的誓言。
於是,
等到了大梁的新家裡,
劉清就開始被父母摁著頭苦學了起來。
「啊!」
「我不要當大夫了!」
劉清苦著臉,對著書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