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樣處理可謂是大快人心,但是孫鳴多卻覺得長垣縣一案,絕非個例,而且全國各地類似於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
要想徹底地整治地方,這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正所謂積重難返,這麼多年在宋徽宗的治下,此等枉法、舞弊之事乃為常態了。
為此孫鳴多將宗澤宣入睿思殿,正值午飯時間,君臣二人邊吃邊談。
「朕意推行丈量之舉,以解賦稅不均,民生艱難之苦。」孫鳴多微微的搖了搖頭,「然而各級官吏貪腐已深入骨髓,真他媽難辦呀!」
宗澤面容沉靜,略作思付後,慢聲說道:「陛下,此事辦起來的確甚為棘手,然而非不可為。當下首要,是要嚴選幹吏,組建督查隊伍,直屬朝廷,不受地方節制。專查丈量中的舞弊之行。」
見孫鳴多點頭,宗澤接著道:「查出貪贓枉法者,嚴懲不貸。且要罪加一等,以儆效尤。還可令各地鄉紳、士子參與監督,廣開言路,使百姓知曉丈量之益,鼓勵其揭發不法,上下齊力,或可破除積弊。」
「就照愛卿之言去辦。」孫鳴多頻頻點頭認可。
「金國提出要互使一事,朕按照出使互等的原則,準備派秦檜前往金國。」孫鳴多擦了擦嘴,「正好他提出請辭計量司之職,朕原本想藉此事......」
「陛下,」宗澤見孫鳴多不語,緩聲說道:「秦大人出使金國,品級相當,可行!」
秦檜接到命他出使金國的聖旨後,不敢怠慢,進宮面聖之後,隨即收拾妥當,直奔金國中都大興府而去。
一路曉行夜宿,當秦檜心懷忐忑地踏入金中都大興府時,未料金太宗完顏晟竟以盛宴相待,珍饈羅列,美姬環伺。
金太宗看了看有些醉態的秦檜,「朕早聞秦宰輔書法乃當世魁元,朕仰慕久矣,今正逢秦宰輔出使我大金,朕今日冒昧,請宰輔墨寶一幅,還望宰輔成全!」
秦檜那裡受得了一國之尊的如此奉迎,接著酒意,在一番推卻之後,揮毫潑墨寫就了一幅李賀的《馬詩•其五》——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
完顏晟裝作愛不釋手的樣子看了看,賞賜了秦檜幾件價值連城的寶物。其中以羊脂白玉杯、千年沉香木隨型雕就得一條烏篷船。還賞賜給了秦檜的髮妻秦王氏一頂赤金鑲寶步搖冠。
金國眾臣也是輪番的敬酒,不多時,秦檜便沉醉難支,被扶至館舍歇息。
夜半時分,燈火搖曳,幾個黑影潛入秦檜房間。其中一人乃是金國臨摹高手,正手持秦檜方才做的那首詩,細細端詳其筆鋒走勢後,蘸墨揮毫於牆壁之上。
須臾,一首「金館夜提」現於眼前:「寒星數點照荒丘,塞北霜風幾度秋。舊舍梁間巢漸冷,新朝紫氣動幽州。。」其字筆力雖稍顯生硬,但精心描摹之後,乍看竟與秦檜手跡無異。
待秦檜次日酒醒,驚見牆上詩句,有影射大宋將亡之意。他頓時冷汗如雨,面色慘白。他知道此詩若傳至大宋朝廷,自己將百口莫辯,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正慌亂間,金國使者已至,「觀摩」此詩後冷笑而去,秦檜癱坐於地,滿心懊悔與絕望,明白自己已陷入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之中。
「請宋國使臣秦大人,移至別館歇息。」負責接待他的完顏令一幅冷漠的嘴臉。
「完顏大人,這是為何呀?」秦檜站起來,躬身施禮。
「我大金皇帝下旨,此處提有秦大人墨寶。」完顏令不屑的看了看秦檜,「自今日起,此間館舍日夜派兵把守。」
秦檜已經汗如雨下,顫巍巍地問道:「為何要派兵把守此館舍呀?」
「秦大人,」完顏令冷眼說道,「因為這裡有你的墨寶呀,等以後再有宋使出訪我國之時,我們會請他們來此觀看秦大人的墨寶的。」完顏令換上衣服嚴峻的表情,「我大金皇帝為護大人墨寶,特派兵守護此處。」
秦檜此時完全明白了金人的想法,把這裡派兵封禁起來,就是擔心秦檜出大價錢找人毀掉這牆上的題字。無證無據的,就無法令他屈服了。
完顏晟再次見到秦檜時,已經完全沒有了酒宴上的對他一連串的奉承之色。而是兩眼冷漠地看著秦檜,感覺自此之後一切都完蛋的秦檜,雙膝一軟,跪倒在完顏晟腳下。
完顏晟要求秦檜回到宋朝後,設法竊取並傳遞有關宋朝軍事布防、兵力部署、糧草儲備等關鍵軍事機密。
例如,讓他摸清邊境各處宋軍的兵力數量、各將領的作戰特點及指揮習慣,以及重要關隘的防禦設施詳情等。
還要求秦檜暗中破壞宋朝的抗金策略,比如在朝廷中散播對主戰派不利的言論,挑起官員之間的矛盾.並且用重金培植自己的勢力,將對大宋心懷不滿的官吏網羅成自己人。
從而削弱宋朝的內部團結和抵抗意志,為金國的進一步行動創造有利條件,使宋朝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混亂與被動,從而助力金國實現其野心勃勃的政治和軍事目標。
帶著滿心的陰霾,秦檜離開金國。馬車轆轆,他望著車內滿箱的金銀珠寶,心中暗潮洶湧。那閃爍的光芒,似是無數條貪婪的蛇,緊緊纏繞著他的心。
他在大宋,雖居高位,卻總有諸多掣肘。秦檜想起了令自己受辱的魯王趙宗愈,還有那些皇室外戚,仗著祖蔭,在丈量土地之時使令他難堪。
在朝堂之上、在政事廳里,他也要聽從於宗澤,甚至還會對早已失寵的蔡京卑躬屈膝,屈辱之躍然於他臉上。
秦檜知道皇上重測天下土地之決心,這也令他心憂難安。他深知聖意難違,為求自保,忍痛割愛,將多年置辦之田產悉皆退還,一眾侍奉老父左右之僕人亦皆遣散。
念及兄長秦松,雖心有不忍,然而受形勢所迫,亦只能將其重送牢獄之中。每每想到這裡,他心中就恨意如淵。
秦家不過略有家財、微有權勢,便遭聖上猜忌至此。而最令他膽寒的是,他從宮裡皇上的近臣處聽聞聖上竟欲借丈量土地之事,想要尋機置自己於死地,怎叫他不心寒!
但秦檜深知現在還不可莽撞,唯有隱忍蟄伏,暫棄榮華,佯裝恭順,方可在這波譎雲詭之朝堂尋得一絲生機,以待來日風雲變幻,再圖東山再起,將今日所受之辱千倍奉還!
回望著漸行漸遠的金國都城,秦檜心事重重的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