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暮是被她的頭髮鬧醒的。
她穿著香檳色的睡裙，外面是一件米色的浴袍，小腿裸露在外面，長發美麗。
她跪坐在他旁邊，低著頭，用棉簽小心翼翼的給他塗藥，那一頭長髮在身上遊走了個遍，很笨拙的動作，明明沒有弄疼他，他卻覺得整個心臟都在疼。
濕濕的藥膏，藥水，還有女人溫涼柔軟的手指在他身上遊走，然後輾轉往上，塗抹在鎖骨的位置時候，兩人的視線碰到一起。
燈光暗淡。
她隱約看見他深雋的下顎線條，往下，喉結不甚明顯地滾動往上，沉靜墨黑的眼瞳帶著微醺的濕意怔怔的看著她。
「醒了？」她先一步開腔。
他在昏暗中注視著她，喉間溢出一個音節，「嗯。」
她怎麼會認為她在他身上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他不會醒來？
那頭髮，那手，那溫度冰涼的藥水。
「把衣服脫了。」她說。
秦朝暮坐起來，像被酒精麻痹的遲鈍，好一會才「嗯」了一聲，低頭解扣子，遲緩的手指頓在胸膛的位置好幾秒，似乎才反應過來衣服已經被她解開了。
見他脫了衣服，她又開口：「背過去。」
像不理解她的話，光著上身的男人就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和她對望了五秒，才像明白了什麼轉過了身。
藥水順著手指的碰觸落在他後背上，男人始終低著頭，平日冷漠的深沉，此刻卻像尋事滋事後被抓包的少年，思維緩慢的空洞和怔然。
過了好一會，後背傳來那人的聲音，「等稍晚一點你從陽台離開，不要惹來什麼動靜。」
等了一會兒，她又說：「聽到了嗎？」
她的指腹在他後背暈開，因為看不見，只覺得她的手指的溫度和她的嗓音一樣涼。
好像從他強勢的出現在她的視線里開始，她就像穿著鎧甲和他對衡和抵抗，連這種平和的語調都沒有，哪怕是冰冷的。
越是靠近，越是反彈。
「今天周日。」男人低著頭，嗓音壓的很低
「秦小乖，今天是最後一個周日，以後都不可以來了。」顧初低頭收拾藥箱，垂著的睫毛顯得幾分溫淡。
男人喉結滾了滾，「為什麼？」
「如果他醒來發現出現在我的房間，你覺得他會怎麼逼問我？」
「他會逼問你什麼，」他始終低著頭，嗓音低啞難辨，「他不會逼問你什麼，他也愛你。」
「我不要他愛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嗓音無波無瀾，將藥箱的蓋子蓋好，扣上，「我和他已經結束了，包括你，一切都結束了。」
「不是……」他低著頭搖搖頭，「你剛剛還在給我擦藥……你還喜歡我。」
「喜歡你，但不多了，」她將扣好的藥箱拿起來，所有的情緒都湮在眼底，起身，平和冷漠的開口，「今天是最後一個星期日，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冷漠的樣子，絕情又絕意。
她轉身，還沒走出兩步，屬於男人熟悉的氣息就籠罩而來，他在後背抱著她，手臂微微發抖，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凶獸，鋪天蓋地的情緒使得他說不出話來，喉結滾動，最終也只說出了幾個字：「顧初，你別這樣……」
顧初閉了閉眼，睫毛顫抖著把他的手拿開了，「別抱著我。」
<center>
</center>
「不行，」手臂鎖緊，男人的腦袋埋在她脖頸里，嗓音喑啞，「我做不到。」
顧初再次閉上眼睛，克制著心軟淡淡道：「我和他已經分開了。」
她睜開眼看著窗外的婆娑陰影，「秦小乖，我也不想和你再有牽扯，你消失吧。」靜默了兩秒，她又喃喃道：「徹底消失。」
昏暗中靜了幾秒，響起男人低低的嗓音，好似綿纏了無數的溫柔，「顧初。」
這個語調……
她整個人都震住了，驀然的抬起頭，轉過臉。
下一秒，男人的氣息徒然壓下，她已經被緊緊的擁入懷中，那力道是跟聲音完全相反的，恨不得嵌入骨髓。
她還沒反應過來，密密麻麻的吻全數落在她的臉上，蔓延進她的脖子裡。
顧初懵了一瞬，隨即大力的掙紮起來。
「放開我，秦朝暮，你這個混蛋！」
她嗓音帶著壓抑的失控，身體卻柔軟無力，這段時間的進食也沒著補多少，攻擊力小到可以無視，「不准抱我，你出去，別碰我。」
似乎是擔心這樣的她會傷到自己，男人立即停止了親吻，但依舊抱著她，低啞的嗓音帶著濃重的克制和低哄，「好好，我不碰你，你別亂動，乖，別傷著自己。」
「你放開！」顧初惶恐極了，她想看他的臉，想分辨他到底是誰。
男人也似乎想放開她，但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只想緊緊的抱著她。
他埋在她的脖頸間，像病態般深深的嗅著她身上的氣息，像臨死的人需要吸氧，喑啞的道，「是我……是我。」
顧初怔住。
是誰？她隱隱不敢相信，也不敢亂動。
「是我，」像不敢承認，卻又必須要承認，巨大的悲痛幾乎席捲了他，喉結不斷滾動著，拼不出一個完整的詞句。
他埋在她脖子的秀髮里，嗓音粗噶難聽，「是我，顧初，我都想起來了。」
顧初一下怔在原地，有那麼幾秒神情是恍惚的。
她猛的大力推開他，憤怒又悲哀的大聲吼道：「滾出去，你滾出去——秦朝暮，你滾，你滾——」
她歇斯底里的像在和自己對抗。
他恍惚著就被她推開了，甚至撞到了身後的衣櫃，男人那張蒼白失血的臉也暴露在橘色的燈光下。
那樣一個英俊霸道的人，此刻卻露出那樣一種表情，雙眼紅彤彤的，眼底的水漬像如有實質的會掉下來。
像愣在原地許久，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顧初心底更是不好受，眼底的氤氳的霧氣一下就涌了上來，她轉身就走，作勢要去開門，多等一秒都不行，「你出去，現在，立刻，馬上——」
「顧初……」他一下抱住她，啞著嗓子顫抖著仿佛下一刻就掉下淚來，像個犯錯的孩子，反反覆覆好似就會那兩句話:「原諒我，原諒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