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人多起來,其實也不常是歲月靜好的。
可知那十餘人妃嬪,我也並非全都喜歡,心如明鏡般分出三六九等來,也心知肚明,總還是有那麼有一兩個爭寵奪勢、爭風吃醋的。
但現下皆小打小鬧,我便幾乎不聞不問。
小雅兒會自行學著處理,還有貴妃小陸從旁明辨是非,倒不需我額外插手,關心甚多。
除非,再次鬧出大的災禍來。
但俗話說,平靜的表面下往往隱藏著波濤洶湧。
我有想到妃嬪同侍一夫,又事關娘家勢力紛爭,絕不可能永遠平靜下去。
卻沒想到,那日,竟來得這般早,且再行殺手之人,還是看起來童叟無欺、柔弱不敢言之人。
那日,本是風和日麗的一天,夏日燥熱得令人心慌。
連貓兒狗兒都不肯出窩。
小非晚照例早早地來我這皇祖母這兒玩耍。
我嫌屋外太曬,便拉著小非晚進殿玩。
可四五歲的小孩子啊,總是天性愛鬧,有冰的房屋也困不住,硬嚷著要去外面看花花草草。
我實在拗不過,又不想陪著曬毒太陽,就靈機一動問她皇祖母給你講故事聽好不好呀?
她眨著驚奇的大眼睛,大著舌頭問我:「皇祖母要給晚晚講啥(什)麼好聽的呼(故)事啊?」
「講武松打虎的故事?」
她搖搖頭。
「那講……呂不韋?」
她搖搖頭。
「那講……《說苑》?」
她亦搖搖頭。
「或者盤古開天闢地?」
「精衛填海?「
「夸父逐日?」
……
她逐一搖頭。
我心知肚明,卻不想承認般無奈著問:「那小非晚想聽什麼呢?」
她皎潔的忽閃靈巧的大眼睛,迅速說出那個我早已猜到的答案:「晚晚想聽藍(南)風將軍的呼(故)事啊……」
嗚……果然……
豈不知,我去年興致所致,不知者無畏地給小非晚講了一次威名赫赫的南風將軍當年如何戰匈奴的故事後。
她便入了坑、著了魔,每有閒暇,時常求著我講。
算上這次,我大概已經講了七七四十九次了,實在都要講吐了。
百思不得其解小孩子怎就不知厭倦呢?
且每次講完,小非晚還要感嘆一句:「南風阿姨好酷哦。」
滿臉憧憬著說自己長大也要做個女將軍。
我呵呵呵小,心終卻念,你這孩子還是先學會說話不要大舌頭吧……
但我沒敢這般說,我得做個如嬤嬤般慈愛的老太太啊,我得維護小朋友的自尊心啊……
可沒想到這次,我的故事剛講一半,婉兒就跌跌撞撞、慌慌張張的闖進來,告訴我有宮人在外稟報。
說……說……大皇子晨起出外遊玩,突然暈厥過去,宮人皆以為是天氣酷熱中暑,才大意著送回椒房殿中,哪知太醫一來,卻發現大皇子是中了五色梅的毒,昏迷中高燒不止。
皇后命人徹查,卻發現是貴妃昨日帶入的糕點中有五色梅粉。
貴妃也跪下認錯,但說自己是無心之過卻無法自證,現眾人都猜測是貴妃從中作梗,皇后只得先將貴妃暫關於鳳溪閣中。
還有人猜測恐貴妃是生了三皇子後心生嫉妒,怕日後三皇子奪嫡之難,才對皇后所生大皇子痛下殺手。
皇上今日朝中聽聞消息,也勃然大怒著趕回。
此昔間,因大皇子氣息奄奄,皇后已悲傷過度昏厥過去。
皇上還未趕到,後宮方寸大亂,這才有宮人貿貿然找到太后這邊來……
我心中一驚,餵向小非晚口中的糕餅不覺滑落在地。
婉兒的話語在我耳邊迴蕩,如同晴天霹靂,讓我一時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噩耗。
而身旁的小非晚,聽說弟弟遇害,則撲在我懷中,瞬間哇哇大哭……
那一刻,我又想起前朝冤死的趙婕妤,知自己不可再坐視不理。
遂深吸一口氣,命宮人帶我前去。
……
我帶著婉兒和小非晚,快步走向椒房殿。一路上,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心中若有所思。
貴妃小陸雖然地位顯赫,但一直以來都以賢良淑德著稱,且她與小雅兒關係交好,即便是恐日後奪嫡,為何翩翩此時會突然對大皇子下手?雖這一切的線索都指向她,我只覺未免太過巧合。
往往一切恩怨,都有其因果。若因果皆不成立,則定有疑竇。
我也算曆經頗多,不信自己能這般看錯人,若真是我看錯人,只能說貴妃太可怕了。
可人要真可怕到這份上,何必又要等待現在呢?
我到椒房殿時,看到已經有御醫和幾位親近的宮女圍在大皇子的床前。
三歲的大皇子景和躺在那裡,面色蒼白,額頭滾燙,呼吸也越發微弱。御醫正在給他施以緊急救治。
而小雅兒已從昏厥中甦醒過來,但仿佛失了往日的神采,兢兢戰戰的,雙目無神,整個神志此昔都牽在親生皇長子身上。
她緊緊握著大皇子景和的手,仿佛這樣就能將生命的力量傳遞給他似的。
見我到來,才恍然間憶起行禮,顫抖著站起,又緩緩地抬起頭來,目光中帶著一絲求助和期盼。
「太后……雅兒有些不知所措了,怎麼可能是貴妃?可也只有她昨日帶了糕餅給景和嘗……為什麼會這樣呢?」她顫抖著說著,有點不敢置信,有點凋零。
我只得輕輕點頭,走到才將至桃李之年的她身邊,手輕撫她的肩膀,試圖給予她一些安慰和支持:「皇后放心,哀家會盡所能,保護好景和,助你調查真相,你是皇后,莫要因此,失了該有的理智和方寸。」
小雅兒聽了我的話,眼中的迷茫和恐懼似乎有所緩解,但仍舊緊握著大皇子景和的手不肯放鬆。
御醫還在忙碌著。
好在此時,怒不可遏的可知已回宮,在通傳官的傳報下,身著龍袍,出現在小雅兒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