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燕來樓果然是雁歸的呀……」我坐在茶樓雅致的廂間內,聽著尚還在喜悅與激動中的採薇,徐徐講來她與林太妃離宮後的過往,心中盛滿回憶。
「夫人若知道太后能來到此,必不會遠行,必會等著您的,這些年,她其實一直惦念著您和皇上,還有皇子公主們,只是當年得知月太妃薨逝而不忍叨擾……」採薇講到此,眼中已有盈盈淚光。
「無妨的,雁歸本該是如此灑脫之人,天下之大,她必喜歡飛翔,如今她又來皇都,日後也定有相見之機,只是不知,她……可還是一個人?」我小心著問,窗外陽光斑駁地灑在精緻的木桌上,落下閃亮的光影。
「太后是不是想知,夫人後來可曾與蕭大人再續前緣?」採薇蹙了蹙眉,卻略有遺憾道:「大概要讓太后失望了,夫人那些年,其實一直等著蕭大人來尋,蕭大人也不是沒來找過夫人,只是……相愛時易相守卻難,中間發生諸多採薇不能與太后一一詳敘,只能道生活終是柴米油鹽乏味而枯燥的,兩個各有鴻鵠之志之人又怎能相互委屈,所以……」
「這樣啊……」我大概是懂得了,只是有些遺憾與愧疚,未想道我以為的成全,並非能真正帶給他們幸福。
「太后,您也不必太過自責。」採薇輕聲安慰道,「夫人和蕭大人雖然未能走到一起,但他們心中都有對方的位置,這就足夠了。人生在世,能遇見彼此,相知相惜,即使不能長相廝守,也是一種難得的緣分。」
我點了點頭,心中稍感寬慰。的確,人生短暫,能夠遇見已是不易,更何況還能有一段深刻的情感經歷。只是,內心深處仍舊有些許遺憾和不舍。
「其實夫人一直很感激您當年的成全,她說,如果不是因為您的理解和支持,她便不可能置下如今這般產業,自由而真實。也不可能有機會和蕭大人再次靠近。雖然最終沒有在一起,但那段時光對他們來說,想來都是寶貴的記憶。」採薇繼續說道。
窗外的風輕輕吹過,帶來了幾片落花,落在了我的茶杯里,仿佛是天意在提醒我,世間的事,往往不如人意。
可採薇說的也似乎沒錯,這茶樓……
我又看向室內的未閉緊的窗,這窗外文人雅士聚集於此,吟詩作對,潑墨揮毫;商賈雲集,談笑風生,交換著天下奇貨;還有那些遠道而來的旅人……
又淺淺笑了,即便不得情愛,林太妃似乎也能用自己的方式,續寫自己的傳奇。
這燕來樓有它獨有的韻味和格調,正如林太妃本人,透露出一種超脫塵世的閒適與才情。
我不禁想起一句詩來,「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便又自言自語道:「所以……這燕來樓也果然不負盛名。」
「得太后如此稱讚,採薇都覺自行慚愧了,這茶樓其實也未有什麼特別,不過夫人的心血罷了,但……「採薇看向我,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太后也莫要太遺憾,夫人其實……哎,我與您明說了罷,夫人其實也並非一個人,此次遠行相伴其左右的,另有其人,只是他們二人還未……表明心意,採薇方才未敢言之。「
「真的嗎?」我驚訝著,心中不禁再次為林太妃感到高興起來。
「真的,「採薇此刻倏然有些神氣揚揚,」那人啊,是我們燕來樓的主廚,比夫人小上好多歲,從夫人還在異鄉創業時,就已跟隨夫人多年,人品才情,都勝過這世間絕大多數男子,剛好,一直未曾婚配過。」
「廚子?」聽採薇這般講,我又倏然不高興起來,心道一個膀大腰圓的廚子哪裡配得上我們雁歸?
可採薇卻仿佛看出我的心思來,又嘻嘻嘻笑道:「太后可莫要覺得莫公子是那等粗腰厚身的主廚,莫公子是個外貿俊朗風度翩翩的人呢,顏值上可要勝過現在已發福的蕭大人,我們這裡獨具特色的茶點均出自他手,而且會想好些點子,就連這每月限量的評價點心也是他的主意呢。」
「世間,還有這等主廚?」我有些驚,質疑採薇可只是為了安慰我。
「真的真的,」採薇一臉不容置疑的表情道:「太后不信,可在皇城中打聽一番,採薇所言不虛,只是也真是奇,我和夫人曾經都未曾想過,世間還有這等又會做菜又俊朗有才,還懂經營之道的男子,可……還不是被我們夫人拿下了?」
窗外的風繼續吹拂,落花依舊在一旁茶杯里輕輕搖曳。
我的心情,時而遺憾又時而激動,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來,終歸是覺得,好在當初的決定也不算錯。
林太妃不必在宮中蹉跎一生,如今置下自己的產業,又自行尋得良人。
甚好甚好。
只是不知,這小林太妃幾歲的廚子,究竟是不是可值得託付終身之人。
可又細細想來,是不是又有何謂呢?
這世間,總對女子禁錮諸多,可若如雁歸這般心境自由,心之坦然,遇到喜歡的人,又何需管那般諸多?
人生……能有幾得回。
我這般想著,廂門被輕輕敲響。
我允採薇打開門來,只見門外,站著一位同樣俊朗的男子,與我行了禮,而後輕輕走向採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