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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糾葛

2025-01-03 23:53:31 作者: 時宿雨
  第211章 糾葛

  「夜漓公主長大了,不好騙了。」永垣說道,語氣和藹中帶著幾分乖張。

  「你是.在我說嗎?」我眯著眼,狐疑地問道。

  「不然呢?這裡難道還有別人?」

  夜漓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哪裡聽過我想不起來了。

  我忽然覺得一陣頭痛。

  「你不會真覺得自己叫阿善吧?可笑,你有名字,夜漓,這是你本來的名字。」永垣說。

  原來我的一切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來歷是假的。

  長久以來我一直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兢兢業業扮演著別人給我劃定的角色,真可笑。

  想到這裡我的頭更疼了,仿佛要裂開一般。

  這時,木屋外傳來了動靜,儘管很輕微,聽得出對方的行動很小心,但依然沒有逃過我的耳朵。

  我似乎能感知鏡湖森林中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片刻後,我聽到了慕楓的聲音。

  天兵到了。

  「仙子,再不走,可就來真的不及了。」永垣淡雅的神色中流露著一絲寒意。

  「殺你的時間,還是夠的。」我上前一步,威脅道。

  我忽然聞到永垣身上散發出的一種香味,時濃時淡,直鑽入我的鼻腔。

  什麼味道?怎麼這麼熟悉?

  我瞪大了眼睛,記憶瞬間串聯,所有線索拼湊在一起,無數畫面湧上腦海。

  是桂花香。

  瞬間我猶如醍醐灌頂般,瞭然一切。

  這個味道,我除了在刺殺師父和蕊芝的蒙面女子身上聞到過,還在另一個地方聞到過。

  月神宮。

  冷月秋皎潔,桂影馥含香,凡界將讀書人將金榜題名稱作蟾宮折桂,桂樹就是月宮的象徵。

  是她

  我早該想到的。

  當初煉製真元丹之時,由於爐火過旺,燒毀了不少,白費好些材料,差點就做不成了,後來是正是向月神宮借了栯木果,才勉強再湊了一爐。

  我又想起那個刺客,想起她總是用黑紗將自己的臉裹得嚴嚴實實,卻露出一雙妙目,過分白皙的皮膚和泛紅的眼眶十分顯眼。

  這是月神白仙,不,是兔妖白仙的妖紋。

  當年舒望與魔尊相戀結合,被天庭視為叛徒,但更讓他們頭疼的是舒望離開之後,月神之位的空缺,偌大的天界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上神來擔任此職,一是因為月神之責看似枯燥重複,實則精準繁複,對靈力的要求極不好擔待,另一方面則是眾神諸仙覺得接替一個墮神的位子,多少有些晦氣。

  月神司夜,掌披星掛月之責,若沒了這日升月落,晝夜更替的自然秩序,世間勢必會大亂,那時是白仙挺身而出,主動接替了舒望的位子,她甚至說月神任情恣性,放達不拒,縱情山水,喜歡去各處探訪,不願為職責所困,實則大部分時間都不在月神宮,而是喬裝打扮,遊歷五界,因此實則過往很長一段時間裡,月神之職本就是由她代掌的。

  天庭一聽喜從天降,仿佛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是白仙的話更加做實了舒望在其位不謀其職的罪責,二是讓六界知道她也不是那麼不可或缺的,所以當時白仙雖然只是舒望的神寵,卻受天庭破格提拔。


  所有人都覺得白仙賣主求榮,為了上位不惜讓舒望名聲掃地,誰知她才是最忍辱負重的那個。

  和永垣一樣,舒望對她有知遇之恩,但又不止於此,所以這一切都只是為了給她的主人舒望復仇的布局。

  就在我幡然醒悟的一刻,門外天兵的腳步也越來越近了.

  可等他們破門而入,衝進來之時,卻只看到一隻嗷嗷待哺的小虎夔,咕嚕嚕從角落滾到他們面前,翻著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他們面前,永垣從屋裡迎出來,故作一臉茫然。

  我不知道他對天兵說了什麼,總之他們沒有追上來。

  深夜,我再次獨自在雨林中彷徨。

  我陷入了選擇的困境,不知道自己應當怎麼做。

  我內心吶喊,想揭發白仙的陰謀,可我沒有證據,誰又會相信流淌著魔族血液的我呢?

  正當我渾身濕透,瑟瑟發抖之際,一雙手忽然將我拉入灌叢中,下方有一個低洼,樹的根系裸露在外,混合著雨水,變得泥濘不堪,我一路滑了下去,正要反抗,卻發現對方是刑廉。

  「噓」他將我拉入洞中,捂住我的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指了指上方。

  一隊天兵經過,發出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響,他們四處搜查一番,沒有發現異常,便離開了。

  躲在暗處的我舒了口氣,心中的石頭落地。

  「阿善,你去哪裡了,」刑廉問:「林中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天兵?」

  「我」還沒等我回答,一道金光射來,沒入我體內,我的左肩上頓時出現一個血窟窿。

  緊接著無數靈力球飄蕩在半空,蓄勢待發,鏨月自發開啟了防禦機制,無奈這光陣從四面八方來,太過強大,防不勝防。

  「他們在這裡。」

  林中雨勢忽然又大了起來,大雨滂沱中,苡安站在垛上,居高臨下,雨水順著她的髮絲流下,她渾身都濕透了,衣服緊貼在身上,露出曼妙的身姿,她卻渾然不覺,目露精光,散發著得勝的傲慢和喜悅。

  一隊天兵立刻擁過來。

  「你們看啊,」苡安指著我痴狂道:「深更半夜,密林深處,無人之境,覓波仙子居然和一個受天庭通緝的墮神之子在此密會苟且,真是武神宮之恥,天界之恥。」

  看來苡安不只是想我死,相比於以除魔之名對我趕盡殺絕,她更想羞辱我。

  「瓊華仙子慎言,覓波仙子出生崑崙,也有自己的師門,和武神宮有什麼關係?」楊天佑嘴上說著維護武神宮的話,卻不妨礙他和苡安並肩而立,站在同一邊。

  「小心!」刑廉忽然猛得拉了我一把,與我交換位置,環抱著我護在身後。

  接著我聽到喀拉一聲,光波射中刑廉的斷臂處。

  於是當初驚恐的一幕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我再次眼睜睜看著刑廉的手臂斷了。

  那手臂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也不知巫神用什麼給他續的,這一斷竟直接碎成齏粉,化煙散去。

  重歷一遍斷臂的痛苦讓刑廉直接瘋了,長生刀如風一般向苡安砸去,一時間金光大作,刀風劈開苡安靈力所化的光球,驚得她愣在原地,或許是太害怕了,或許是根本來不及反應,一動不動地看著長生刀的刀鋒砍向她。

  只聽「錚」的一聲,劈山斧對上長生刀,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若非楊天佑出手,只怕苡安當場就香消玉損了,還是死得很慘,被劈成兩半的那種。

  等苡安從驚恐中緩過神來,立即破口大罵:「你這殘渣餘孽,竟敢對我出手?!」

  只是這種斥責是有所保留的,全然沒了以往的猖狂,可見對於長生刀的力量,苡安是有所忌憚的,以至於不似從前那般氣焰囂張。

  可鏡湖森林中的天兵成千上萬,雙拳難敵四手,無數刀槍架在刑廉的脖子,很快他就被制服了。

  我有鏨月在手,天兵們不敢近身,但以我現在的修為,也無法突出重圍。

  「放了他,」我放棄抵抗:「我跟你們走。」

  苡安冷笑:「你對這個雜碎還真是情深義重,從以前就是。」

  我眯了眯眼睛,鏨月心領神會,如魅影般衝出,隔斷了苡安的鬢髮,然後迅速抵住了她的右眼珠。

  只差半寸,她的右眼就瞎了。

  苡安倒吸一口冷氣,嚇得腿都軟了,踉蹌後退,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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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話太多了。」我冷冷地說。

  下一刻,幾個天兵一擁而上,縛住我的手腳。

  在他們眼中我看到了真實流露的厭惡,他們即憎我,又怕我。

  如此我便知道,這個天界我是待不下去了。

  即便我什麼都沒做,即便日後為我平反,即便天庭判我無罪,這裡都不再有我的立足之地。

  念及此,我的心中頓時騰起一股殺意。

  我內心始終糾結,掙扎再痛苦的漩渦之中,莫名的不安悄然蔓延,時刻困擾著我,將我黑暗的一面激發出來,終將引我入深淵。

  這時一道青光劃破黑暗的夜,仿佛啟明星落入凡塵。

  但只片刻,周圍的一切又都黯淡下去,連同我心中最後一點光亮一同堙滅了。

  「阿善.」來者正是鶴青,他不顧眾人的目光,來到我面前,等走近了,他忽然一愣,腳步隨之一頓。

  我身上的戾氣化成白煙,隨著大雨一起蒸騰,在場的天兵亦是,靈力自然揮發,抵禦林中的濕冷,唯有鶴青周身籠罩在淡淡藍色靈光之中,精純的內元竟讓他一點都沒有淋濕。

  我忽然有些自慚形穢,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可怕的神情,竟會讓他產生遲疑。

  「武神殿下!」苡安見到鶴青,陰狠的目光頓時收斂,閃著一絲柔光。

  自下界歸來之後,苡安收斂了許多,對鶴青大多以神階相稱,不再成日「哥哥,哥哥」得叫了。

  「你在發抖.」鶴青沒有理會她,稍一停滯後繼續大步走過來。

  我抬眼,死死盯著他,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嵌入腦子裡一樣,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仿佛魔怔了一樣,抖得厲害,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還是因為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緒。

  「阿善,有我在,你別怕.」他的聲音沉穩,凝重,卻像是隔著什麼,仿佛是從水下傳來的。

  我心念一動,不知何時,雨停了。

  「武神殿下這是又想包庇叛徒嗎?」寧喻張狂的聲音在林中響起。


  接著,一把金槍從天而降,直直插在我們面前,槍桿震動發出嗡嗡的聲音。

  或許是天牢中所受之刑太過刻骨銘心,這一下直接將我從游離的狀態中拉回來。

  寧喻腳踏金光從天而降,重重落下,在地上留下兩個窟窿,金光散作金霧,直衝我而來,勾起我的魔氣產生自我防禦,與之對抗。

  他的目的很明顯,讓我在眾人面前原形畢露,但我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此刻的他與先前在崑崙抓捕雲華公主時的光景已然大為不同。

  寧喻不過是遣雲宮一個三品仙階,也就是這百年間方才冒的頭,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修為如此突飛猛進?

  我下意識地想擋在鶴青身前卻反被他護住,饒是他,也被寧喻凌厲的威勢懾到了,雖表面上不動聲色,但瞳孔微張,不易察覺得後撤了半步。

  我看著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傷感來。

  他此番前來,孤身一人,甚至連慕楓都沒帶。

  我知道他是不想連累武神宮一眾將士,不想連累跟隨他多年的那些親信。

  若他振臂一呼,他們自會為他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同樣,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所以即便他肯為我現身,我也知道,今日,我是走不掉了。

  還沒等鶴青做出對等反制,一把黑色彎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場的都大吃一驚,包括鶴青和寧喻,苡安朝我大吼:「你幹什麼?!」

  只有楊天佑出奇地冷靜,雙目如鷹隼般的有神,像是一邊觀望一邊在思考著什麼。

  我冷冷一笑,歪頭,湊近鶴青,朝著他的耳朵吹氣:「武神鶴青與我有殺母之仇,他自己送上門來的,我沒道理放過他。」

  我發現我很有演壞角的天賦,勾唇一笑,雙目微睜,似嗔似嬌,半真半假,聲音抑揚頓挫,帶著幾分邪魅,說罷還將刀鋒又朝鶴青的脖頸抵近了些,舉手投足間都在表現恨意。

  「你敢威脅上神!我看你是活膩了?」苡安大聲沖我道。

  我卻連眼神都沒有給她一個,掃視了一圈,兀自說道:「想必我的身份,各位都已經知道了,武神鶴青與我有殺母之仇,他屠我族人,我的外祖也因此喪命,以我的立場,想殺他,有什麼問題嗎?」我聲音蓋過了苡安的叫囂,最後那個疑問幾乎是從我喉嚨里爆發出來的,振聾發聵,在林中迴蕩。

  鶴青太高了,站在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四分之一的側臉,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挺拔的鼻樑,薄唇微抿,卻看不出他當下的情緒,但我能感到他整個人都在發顫。

  看來他已經明白我的意圖了,是了,我的心思又豈能瞞過他。

  此刻他的內心一定非常掙扎,既想護我,又不想拂了我的好意。

  況且我已經表明身份,自報家門,此番怕是終究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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