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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苦果

2025-01-03 23:53:31 作者: 時宿雨
  第212章 苦果

  我忽然有些害怕,怕我演著演著就成真了。

  就像現在,原本我本應深感鶴青相護之情,可我莫名卻起了疑心。

  為什麼?

  為什麼他都不為自己辯解一句?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給我一個很好的解釋。

  難道世人所言,皆是真的?

  正當我失神冥想,陷在自己的情緒里無法自拔之時,一道凌厲的槍風襲來,我完全來不及反應,幸而鶴青回身施救,不但替我當了槍,還被抵住他的鏨月劃傷了。

  「殿下!」來的是慕楓。

  「阿善,你瘋了嗎?」他朝我怒吼:「那魔族公主並非殿下所殺,而是」

  「慕楓!」鶴青出言阻止道。

  「殿下!」慕楓憤然道:「她現在把刀對著你,她要殺你,你還替她」

  「住口!」鶴青大聲叱道。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鶴青用這種語氣和慕楓說話。

  慕楓不僅是他的部下,更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戰友和夥伴,是他在天界最親近之人。

  鶴青出生天家,父母是天帝天后,兄妹也有神職在身,註定與家人不會太親近,相反,慕楓才是常伴他左右,他們之間的信任和默契是長久以來出生入死積累下來的。

  尤記得一個夏末的夜裡,我蜷著腿坐在偏殿圍欄邊吃西瓜,慕楓恰巧路過。

  他大忙人一個,一般在武神宮中根本見不到他的影子,他和往常一樣行色匆匆,眉頭微蹙,神色肅穆,見到我優哉游哉地吃著瓜,朝園圃里吐西瓜子,兩條腿在空中蕩來蕩去,腳步一頓,臉上露出些許嫌棄的神色。

  慕楓對我的總是沒好氣,我已經習慣了,全然不在意,還招呼他來吃瓜。

  「吃啊,」我熱情地把切好的瓜塞給他:「早上剛摘的,可甜了。」

  慕楓的眉頭越皺越緊,五官都快擰到一處去了,別過頭說了一句:「天界諸多神女,也不知道殿下怎麼會心悅你這麼一個.丫頭。」

  說罷轉身離去,我當時還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心想著我又怎麼得罪他了,真是毛病多,我做什麼他都不滿意。

  眼前的慕楓愣住了,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說啊,為什麼不說?」偏生這個時候,我依舊刨根問底。

  我真的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夜葉心的死就像扎在我心裡的一根刺,已經長到血肉里了,平日裡雖不痛不癢,疼起來鑽心蝕骨。

  「我記得我在東荒的無極島上就問過殿下,魔族公主究竟為何人所害,殿下當時,就沒有正面回答我。」我再次舉起鏨月指著他。

  鶴青的眼中氤氳著悲涼之意,似愁似怨,像是傷懷,又像是情動,看得我心頭一顫。

  苡安死死瞪著我,那樣子恨不能將我生吞活剝了,她給寧喻使了個眼色,寧喻當即說道:「各位都看到聽到了吧,她親口承認自己是魔族後裔,還敢挾持上神,還愣著做什麼,是等我親自動手嗎?」

  面對一眾天兵天將,鶴青憑空祭出法華,再次將我擋在身後,劍鋒所到之處,「燁火文華」熊熊燃燒,叫那些執法天神不敢靠近。


  見狀,苡安失心瘋一般大喊:「為什麼?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護著她?」

  寧喻陰沉說道:「瓊華仙子莫急,之前她只是行為不端,身負嫌疑,再加上」他瞥了鶴青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陰笑,說道:「再加上武神殿下阻撓,還沒叫她嘗過遣雲宮真正的手段,此番抓了這妖女,必讓她知道遣雲宮的厲害。」

  「殿下執意護她,置天庭於何地,置武神宮於何地?」這時,沉默良久的楊天佑居然也出聲了,一開口就是落井下石。

  慕楓勃然大怒,長槍揮舞生風:「你敢質問殿下?」

  我突然笑了,天庭視他為孽種,不問青紅皂白,為了顏面,還將他母親壓在桃山之下,雖讓他換了個身份上界,卻至今都不願承認他,而現下他卻站在天庭的立場上說話,真的是很可笑。

  一群天兵提起兵器,齊刷刷刺向我,鶴青揮劍格擋開,靈力迅速結起強大的氣場,餘波激盪,威力驚人,震得一眾天兵紛紛倒地。

  「你若再不束手就擒,我就殺了他!」

  苡安忽然高聲喊道,聲音又尖又細,仿佛要喊破喉嚨,只見她挾持著斷臂的刑廉,拿光刃抵著他的太陽穴。

  刑廉瞪大著空洞的雙目,相比恐懼,眼中更多的是絕望。

  我沒想到她這般無恥,居然下得去手。

  不過這一招確實有效,能讓我投鼠忌器。

  僵持片刻後,我冷笑一聲,垂下手,表示繳械投降。

  「放了刑廉,我跟你們走。」我冷冷地望著她說道,聲音死一般沉寂。

  「阿善.」鶴青的聲音一顫。

  「哈哈哈哈哈」寧喻狂笑:「傳聞說覓波仙子和這墮神之子關係匪淺,現在看來確實不一般,哈哈哈哈哈哈,一個魔族後裔,一個墮神之子,真是絕配!」

  話音剛落,鏡湖森林中忽然青光大作,樹枝在遠處忽然升起的綠幕映襯下中顯得陰幽詭異,一道紫光從天而降,砸在地上,轟隆一聲,掀起一陣狂風,地面劇烈震盪,仿佛能感受到施招者洶湧澎湃的怒氣,猶如奔騰的江海。

  是洛梓弈,終於,他還是來了!

  我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

  他身為冥界之主,這樣橫衝直撞,不管不顧殺上天界,是要引起六界大亂的。

  雖然每當情緒不好的時候,我都想這個世界毀滅,但我不想做那個罪魁禍首。

  詭異的綠光越來越耀目,直晃到我的眼,一團聚攏的紫氣從天而降後飄散,顯出洛梓弈高大的身量和冷峻的面容。

  在場一眾天兵天將見到洛梓弈均暗自倒吸一口冷氣,特別是在他睥睨的掃視下,那種看誰都像是垃圾的眼神惹怒了他們,只是不敢發作,暗自咬牙切齒,攥緊了拳頭,畢竟他們知道自己不是洛梓弈。

  但我卻看得明白,這些天兵是在等一個時機,等一個洛梓弈行差踏錯的時機,屆時他們就可以以擾亂天界之名動手,反正又不是單打獨鬥,況且隊伍里也有不少上仙位界的,這麼多人抓他一個還抓不住嗎?

  且以洛梓弈不可一世倨傲的性格,這個時機並不難把握。

  眾人震驚之餘,忽聞寧喻痛苦大叫,緊接著便看到他莫名倒地不起,眾人一看,之間他的右肩上出現一個洞,正汩汩冒著鮮血,寧喻捂著傷口,血液依舊不斷從他的指縫中流出。


  那洞離胸口很近,怕是再偏個寸余,他就要當場一命嗚呼了。

  這一擊速度之快,肉眼根本無法捕捉,饒是當事人都沒反應過來。

  洛梓弈大可以朝他的眉心或者喉嚨口射,寧喻根本不會有反抗的機會,但是他沒有,他就是要用這戲謔的方式折磨寧喻,似乎像是在嘲弄在場的眾神諸仙,也不知他和天界是有什麼過節。

  或許是純粹看不上天庭這班迂腐且道貌岸然的老傢伙吧。

  可我並不想他因我而與天界大動干戈,若真因此引發一場浩劫,那便也是我的罪過了。

  若有來世,我希望我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員,不想帶著罪孽投胎轉世。

  寧喻中招倒地,狼狽不堪,毫無還手之力,嘴上卻還叫囂著:「鬼王殿下隻身一人,就想從天界全身而退?」

  洛梓弈吊起眉梢,下巴微抬,自上而下俯視,輕蔑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一個人來的?」

  說罷他抬起手掌,張開五指,一塊散發著瑩白色光芒的玉在他掌心緩緩騰起。

  我再次倒吸一口冷氣。

  他竟動用了月魂。

  當初洛梓弈要帶走陰玉之時曾答應永久封存,絕不讓其再度現世。

  他明知道陰玉是不詳的徵兆,是能讓陰陽倒轉,天地色變,乾坤易位的存在.

  洛梓弈說得沒錯,他本就有號令陰兵陰將的本事,有了月魂的加持,別說是眼前的這些天兵天將,就是再加一倍,甚至是整個天庭,皆可一戰!

  遠處肆意的綠光之中,顯出煙塵滾滾的景象,似有萬千兵馬正向此處趕來,似夢似幻,如影隨形,一時間僅憑肉眼,竟看不真切。

  然而這橫戈躍馬,鼓角相聞之勢愈盛,已到了不可忽視的地步,在場的天兵也被這從天而降的敵軍嚇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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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情勢就全變,我輕咬嘴唇,心一橫,再次把鏨月架在鶴青的脖子上,鶴青愣了愣,眼神黯淡下來。

  「放了刑廉。」我說,見苡安無動於衷,我又說道:「瓊花仙子在猶豫什麼?拿一個罪仙換一個上神,這買賣划算得很。」

  面前鶴青高大的背影明顯顫動了一下,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卻還是能感受到他的心灰意冷。

  「你知道的,我耐心有限」我威脅道。

  誰知苡安卻笑了起來:「我不信,」她說:「我不信你真會下手。」

  「你以為鬼王來了,就可以給你撐腰了?」她的話音剛落,天上傳來一聲「咿呀」鳥鳴。

  緊接著,微雨驟停,空靈之氣飄散,拂去綠光,烏雲散去,雲團凝起,白雲之中有不少道人打扮的御劍之人掠過,有的馱著葫蘆,有的手持靈境,有的彩綾傍身

  是北溟仙族.苡安這次是有備而來。

  她不會放過我,不會放過刑廉,連帶著來救我的洛梓弈,她也要一起拉下水。

  我知道再不先發制人,就沒有機會了,我忽然一個閃身來到鶴青面前,高舉鏨月刀毫不猶豫地扎入他胸口。

  從他的眼中我看到震驚,失落,苦澀,悵然可獨獨沒有怨恨。

  他該恨我的。


  若不是認識我,他仍是人人敬仰的天界武神,實在不必走到這步田地。

  就讓這一刀,了結所有的恩怨吧!

  鶴青的喉結動了動,吐出一口鮮血。

  他就這麼一動不動得站在那兒,怔怔地望著我,好像要把我的樣子嵌入他的心裡。

  這時,苡安爆發出一陣尖叫,在場的都以為她是為了鶴青受傷驚呼,卻沒想到是刑廉動手了。

  他果然懂我的意思。

  刑廉黑氣纏身,長生刀雖未完全認主,但能發揮五六成威力,也已足夠。

  他的樣子把我都驚到了,不久前,他才又折了斷臂,何以現下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氣場?苡安的光刃與長生刀剛一對上,就嚇得縮回原形,刑廉乘勢反將她扣為人質。

  看得出天上的北溟仙族原只是坐山觀虎鬥,想著坐收漁翁之利,見苡安抓人不成反被擒,終於是按耐不住了,紛紛衝破雲層,呼嘯而下。

  我沒想到北溟仙族居然來了這麼多人,知道的他們是來抓我這個「叛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攻打天庭的。

  深林中,綠幕後,陰兵陰將也踏著猶如收操控的傀儡一般的步伐,整齊劃一得走出來。

  雙發按兵不動,甚至都不叫陣,全都伺機而動,眼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走!」刑廉一邊扣著苡安,一邊對我說。

  我的眼睛模糊了,嘴角不自覺得顫抖,我最後看了鶴青一眼,狠下心拔出鏨月。

  鶴青再次口吐鮮血,朝後踉蹌了幾步,被慕楓扶助,鮮血染紅了他戰袍。

  「殿下!」慕楓悲痛道,他連罵都不罵我了,再懶得同我多說一句,甚至都不願看我一眼。

  我知道在他心中,早就視我為敵了。

  北溟陣營一長老高聲道:「我北溟一族願為先鋒,祝遣雲宮諸位執法天神,剷除魔族餘孽和叛徒!」

  寧喻張狂大喊:「褚長老高義!我天庭銘記於心!」

  鶴青連站都站不穩了,卻還示意我快走,我噙著淚,深深地望著他,片刻之後,終於再次決絕地轉身離開。

  我刺他的這一刀雖不重,但傷他卻深。

  北溟大軍和執法天神步步緊逼,若非投鼠忌器,只怕早就一擁而上了。

  而那些陰兵也動了,擋在我們身前,掩護我們後撤。

  洛梓弈哪裡受得了這種要打不打的僵持,從半空降落,拉著我就跑。

  果然兩邊見此,立刻兵戎相見,刀劍四起,干戈大動。

  那些陰兵雖不是天軍的對手,但勝在數量眾多,且並殺不死,就算被打倒在地,抖落兩下,四肢百骸用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扭正重接,沒過多久又站起來,頗為棘手,引得眾天軍大罵:「小鬼難纏!」

  只見遠處綠光逐漸散去,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霧蒙蒙遮斗口。

  天快亮了。

  我心道不好,白日裡,這些陰兵陰將就不能有這般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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