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幽冥之徑
楊天佑一邊說一邊眼睛四處瞟,像是在尋找什麼。
他的不亢不卑,表現得恰到好處,倒是讓眾神諸仙另眼相看。
才不是,我內心冷笑,他是來抓我的。
不一會兒北溟仙族和我師父同時到了,卻沒有看到苡安的身影,似乎是被禁足了,至於是什麼原因被禁足,就不得而知了。
我很有些緊張,怕師父將我認出來,著意避開她。
「露茶?露茶?」碧蓮不耐煩地叫了我幾聲。
「發什麼呆啊?引客人去落座啊,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已經聞到蟠桃的香氣了。
此時,月神宮方才姍姍來遲。
白仙兒難得取下面紗,半掛在耳側,露出精緻面龐,引一眾仙君側目。
就連玄女師父,永垣上仙見到她,也是一怔,大家似乎都想起了一位故人。
我見過舒望的殘魂,白仙兒確實和年輕時的她有些相似,不知是不是故意為之。
我主動上前引她入座。
沒想到她卻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媚眼如絲地望向我。
她居然一眼就認出了我!
我極力保持鎮定,她若是此時當眾揭露我的身份,我必將成為眾矢之的。
但我與她對視一眼,發覺她的臉上雖然掛著戲謔的笑,卻並沒有想拆穿我。
「怎麼了?月神大人?」溫嘉上前詢問。
「可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見白仙兒不答,她對我說:「下去吧,你們蟠桃園近來也是忒懶怠了,別以為蕊芝不在」
話到一半,溫嘉自知失言,沒有往下說,只吩咐:「讓碧蓮來伺候。」
我聽到她提起蕊芝,咬牙握拳,勉強克制,隱忍不發。
她為蟠桃園奉獻一生,對西王母極盡忠誠,但她死的時候整個崑崙卻沒有一個為她說話,哪怕只是求一個真相,追兇懲罪,報仇雪恨,沒有,仿佛蕊芝只是一個履行使命,日復一日勞作的工具,世上太多這樣的人了。
「不用。」白仙兒忽然說:「我就要這位仙子服侍在側。」
溫嘉碰了個軟釘子,不免一愣。
「敢問仙子怎麼稱呼?」白仙兒故意問我。
我頓了頓,看了她一眼說:「回上神,小仙名叫露茶。」
「好。」白仙兒忽然笑意盈盈地抓住我的手腕。
這九重天上不乏脾氣古怪的仙家,倒也無甚稀奇,溫嘉見怪不怪,欠身行禮後,便默然離開。
刑廉說白仙兒的目的是在蟠桃大會打開幽冥之徑,讓魔族鐵騎攻占崑崙,殺光所有參會的神仙,此舉一方面是削弱天庭的力量,另一方面則是以崑崙為據點,進而入侵天庭。
「把陰玉交出來,然後滾回月神宮,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我在白仙兒耳邊悄然說道。
她嗤之以鼻:「你都自顧不暇了,竟還想著幫天庭這幫雜碎。」
我笑笑說:「我要是想幫天庭,就應該先將你的真面目,將你做過的事公之於眾,不是嗎?」
「可是我偏不,我就要你做一根扎在天界的刺,最好和這個地方一起腐朽生瘡,墮入萬劫不復,可是陰玉在你手裡,太危險了,你必須交出來。」我繼續說道。
「那是月神大人的東西,」白仙兒猛然貼近我:「你不孝不悌,忘恩負義,根本不配做她的後人,不配得到她的東西。」
「這世間萬物都不配得到她一絲一毫的善意!」
此刻的我還沒有意識到,我眼中流露的殺意和與白仙兒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早就引起了楊天佑的注意。
「大人。」這時,欣慈走過來,在白仙兒耳邊密語幾句,她立即起身要走,我想跟上去,卻被長秋攔住,我不想因爭執引起騷動,所以並未與她動手,只好僵持在那裡,眼看白仙兒的背影遠去。
就在我思考如何脫身之時,伴隨著濃郁的蟠桃香氣,西王母出場了,只見她身著瑞光羅袍,腳踏登雲促霧靴,烏雲巧迭盤龍髻,繡帶輕飄彩鳳翎,清容莊重,玉面朱唇,慧眼如星,給人一種不怒自威之感。
一眾仙娥們托著乘蟠桃的果盤,行雲流水般進進出出,將碩大的蟠桃端到眾人面前,那蟠桃看上去個大飽滿,汁水充沛,讓人食指大動。
赤松子方才吃了癟,這會子有心要在眾神諸仙面前找回體面來,率先起身拱手道:「聽聞這九百年一熟的仙桃吃了能破鏡飛升,霞舉齊天,托崑崙山和娘娘的福,小神才得以吃到如此上乘的果品。」說罷拿起一個蟠桃就往嘴裡塞,吃得極為邋遢,汁水流了一手。
西王母斜靠在座椅上,右手中指輕點眉梢,眼皮翻動,神情別提有多嫌棄了。
溫嘉代為開口道:「赤松子謬讚了,既然喜歡,不妨多用一些。」
其餘仙家見他舉止魯莽,紛紛掩面恥笑,背地裡議論紛紛。
赤松子還想再說什麼,被雨伯打斷道:「今年的蟠桃確實更為香甜一些。」
西王母身邊的另一個位女仙官道:「這些年雨水不豐,是以此番蟠桃產量不多,風味卻是格外濃厚一些。」
「這」雨伯張口結舌,羞赧無言。
西王母英眉微蹙,面對滿朋高座一改不屑搭理,只朝玄女舉起酒杯示意,玄女亦回敬之。
此時,天忽然暗了下來,桃園上空飄來一朵烏雲,雲中閃電陣陣,悶雷轟鳴。
眾仙齊齊看向風師雨伯,二仙一臉無辜,攤手表示自己什麼都沒做,又看向雷火部,雖然雷神未親臨,不過其餘部眾亦表示不知情。
西王母冷眼掃視一圈,抬手指天,一道靈光從指尖射出,瞬間驅散了無言,盛宴繼續,眾神諸仙飲酒奏樂,談笑風聲,輕歌曼舞,絲竹之聲悠揚悅耳,直到黑暗很快再次籠罩,在場的這才意識到不尋常。
這不是普通的烏雲,是魔氣!
西王母霍得站了起來,衣袖一揮,開啟崑崙禁制,但是顯然沒用,因為下一刻,一道閃電從天而降,精準地將她面前的茶几劈成兩半。
這是一種威脅,也是一種挑釁。
西王母哪裡受過這種屈辱,立刻腳尖點地,提氣飛了上去,玄女來不及阻攔,只摸到她的一片衣角,便見她消失在烏雲之中。
蟠桃會現場亂成一團,那赤松子忽然反手扼住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掐得青筋暴起,臉漲得通紅,白眼上翻,眼看都要一命嗚呼了也不鬆手,他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惡氣。
眼前綠光閃爍,顯出一個人形,堙滅後洛梓弈現身。
「是屍蠱。」他說。
周圍陸續有吃了蟠桃的仙家出現類似反應。
「屍蠱?」
「陰玉將凡人煉成人魈加以控制,但對付神仙顯然沒有這麼簡單,白仙兒剛剛得了陰玉,還沒有想好操控天族的方法,以陰玉煉製屍蠱,是一個臨時卻高效的選擇。」
「什麼意思?」眼看著宴會變成煉獄,我被驚到了,一時沒明白過來。
「屍蠱,吸髓食腦,若非強大的意志不能抵抗,更何況有陰玉之力加持,很快便能從身心兩方面同時操控宿主。」
「現在只有趕快找到白仙兒,奪回陰玉!」洛梓弈點點頭,和我一起,趁亂離開現場。
我一邊朝著白仙兒離去的方向追,一邊心生疑惑。
她似乎是在帶我們繞圈子,古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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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山很大,但要緊的也不過蟠桃園、瑤池、玉虛宮三處,順著一絲微弱的魔氣,繞了一大圈,卻連白仙兒的影子都沒看到。
但我始終覺得有一種無名的力量在召喚我,我說不出那是什麼,只覺得這股力量亦正亦邪,充滿著矛盾。
難道是陰玉?
是了,是月魂在召喚我!
莫非玉中舒望的一縷精魂已經想起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兜兜轉轉我們重新回到蟠桃園,剛要進去,卻被一桿銀槍攔住了去路。
是楊天佑。
「果然是你,」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洛梓弈,目光最終落到我身上:「還不顯出原形嗎?」他提槍劈向我,卻被一股強大的魂力擋住了。
「楊天佑,現在不是爭功的時候,這一切都是白仙兒搞得鬼,她要在崑崙大開幽冥之徑,覆滅天庭,現在只有抓到她.」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天佑打斷了:「住口!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信你嗎?」
楊天佑舞槍擺向身後,做出進攻的起勢,同時身後顯出巨大的金身法相。
我冷笑一聲,化出真身,對洛梓弈說:「你先進去,記住最重要的是超度舒望的魂魄,奪回陰玉,還有我的鏨月刀」
洛梓弈還想說什麼,被我制止,我深深地望向他說:「拜託了。」
他沉默片刻,大袖一揮,飛身進蟠桃園。
我一伸手,長生刀在握,朗聲道:「好得很,讓我看看你這些年拜師修煉的成果。」
說罷只見兩道身影一閃,同時消失不見了,只在空中留下兵刃相向時發出的電光火石,楊天佑不愧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飛升上界的天才,身法奇快,但顯然他還沒有使出全力。
我站定,只覺得手中的長生刀不舞自鳴,刀靈看上去很興奮,蠢蠢欲動,我原地旋舞,回身怒砍,刀風化成巨龍,我想斬碎楊天佑的護身靈氣。
他的金身法相與巨龍纏鬥逐力,這時,一道驚雷劈下,逼得楊天佑不得不頻頻後退。
「五雷陣,雷霆萬鈞,九天引雷術.」他冷笑著抬起頭,看著我說:「沒想到你的術法已經精進到這種程度了。」
看來這下他更認定用妖術破壞蟠桃大會的就是我了。
楊天佑收起銀槍,變出劈天斧,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聽說你父親醫術高超,不管他是坐館行醫的大夫,還是行走江湖的郎中,亦或是書塾的先生,觀里的道士,一方縣令,總以救苦救難,懸壺濟世為己任。」
我故意在楊天佑面前說起他最不願提及的那個凡人父親。
「若不是他與你母親的情緣,以他的功德,早就該飛升成仙了,可這又說明得了什麼?」
我極盡嘲諷:「你父親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你,根本比不上他。」
終於,我成功激怒了楊天佑,只見他渾身靈力暴漲,眼神中掠過一絲殺意。
看,其實神魔並沒有什麼差別,都是意志的趨勢罷了。
不過劈天斧的威力果然厲害,每與長生刀相碰,刀身總是震動不已,爭鳴得更厲害了,好在長生刀也是個遇強則強的性子,激鬥正酣之時,一個身影忽然衝出,擋在我面前。
刑廉背對著我說:「你先去吧,我替你攔住他。」
我微微一怔,也不推辭,只將長生刀交還給他,看了一眼他的斷臂,輕聲囑咐:「你小心點。」
刑廉點點頭,我便頭也不回地入園了。
蟠桃園中忽然大霧瀰漫,我心中埋怨那西王母,過於逞強好勝,竟置於賓客不顧,獨自驅趕敵人去了,也不知這參會的漫天神佛這會兒都怎麼樣了。
我發現魔氣的來源地竟然是煙落居,此處也是大霧最濃重之處,方才趕到,便見洛梓弈一人對陣白仙兒與舒望,鎖魂鏈大開大合,符陣訣紛飛,方寸之間,打得是天昏地暗,我想加入戰局,卻發現自己被一股隔檔在了外面,仔細一看,原來是星羅大陣。
看來白仙兒還是想取洛梓弈的鬼王之力,增強舒望的魂魄。
我心下焦急,全力破陣,不多時,口鼻皆噴出白霧,只覺丹田中有股特殊的力量在翻滾,但這次我卻按捺住,只催動龍息,卻並不化出龍身。
「九天引雷,意指長空,焚天燼地,神滅魔消!」
楊天佑錯了,這才是真正的九天引雷術。
只聽「轟」得一聲,星羅陣碎成點點靈光。
看到曾熟悉的煙落居此刻已成一片廢墟,我怒從心頭起,右眼開始灼燒起來。
沒想到我踏入星羅陣的那一刻,才是真正落入了圈套。
只見地上的咒印顯現,並且快速變換,發出耀眼青光,煙落居附近一帶全部化成焦土。
一片漆黑之中隱隱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我突然意識到不好,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和我第一次在鏡湖森林中所見的幽冥之徑也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