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個來稟報的暗衛,只是說負責監視封衍蹤跡的人發現目標暗中來了思慕山莊,負責保護陳螢的人又發現了這棟茶樓可能藏有暗門之類的機關。
但陳螢在屏風內和女莊主喝茶的時候,其中一名暗衛就守在屏風外,也並未聽到或是見到陳螢和封衍幽會的證據。
或許,封衍來了思慕山莊是真事,但陳螢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這兩人並非約好了,而是封衍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陳螢眼見裴玄陷入了沉默,她屈膝跪了下來,哭著道:
「殿下憐惜嬪妾,允許嬪妾破例外出為娘親遷墳,嬪妾心裡感激不盡,又怎麼可能借著這件事,跑來做對不起您的事?嬪妾娘親的棺材此時就停在樓外,難道在殿下心裡,嬪妾就是這樣沒心沒肺,放浪低賤的女人?」
裴玄被她這一連串的反問,問得怔住了片刻。
他能看得出,她在他面前提起娘親時的悲傷和懷念,都不是裝的。
這樣的女子真會利用自己死去的娘親,來製造和外男見面的機會嗎?
裴玄忽然就有些後悔。
不是後悔他親自來了思慕山莊,而是後悔他不該當著陳螢的面大張旗鼓地搜尋封衍。
後悔他不該在人前懷疑她,質問她。
看著她那雙淚盈盈的眼睛,他竟感到了些許內疚。
是他傷了她的心了。
裴玄抬起袖子給她擦著眼淚,嘴裡低聲哄道:「別哭了,這事是我做得不對。」
陳螢頓住,她沒想到裴玄居然會給她道歉。
原以為他這樣的男人,永遠都不會有對女人低頭認錯的時刻。
可現在,他居然對她認錯了。
陳螢的心情複雜了起來,她竟然因為他這句話,生出了一種不該欺騙他,想要對他坦白的衝動。
但她看到裴玄示意那幾個暗衛進暗道找人時,上頭的腦袋就瞬間清醒了。
她絕不能犯傻,否則就是自掘墳墓。
霜月看到東宮的暗衛進了密道,神色仍然鎮定,走過來對裴玄道:「殿下,民女平時行事不羈,黑白兩道都結了許多仇家,所以才在山莊的許多地方都設了密道,這都是逃生用的。」
聞言,裴玄垂眸看了她一眼,冷聲道:
「既然思慕山莊這麼危險,莊主該提前知會東宮的人,更不該請本太子的妾室在這裡悠閒地喝茶。若是有賊人潛伏在密道里要對她行兇,這山莊你可就開不下去了。」
霜月垂首抱拳道:「是民女冒失了,但民女可以向殿下保證,今日這條密道里並沒有藏人。」
「真的沒人嗎?」裴玄眸光更冷,要不是陳螢娘親的棺材就抬在外面,他都想讓人直接把這個雌雄莫辨的莊主拿下,然後嚴加審問了。
霜月斬釘截鐵地答道:「真的沒人。」
裴玄微眯起眼睛,審視了霜月許久,半晌後,他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嘴角:「有沒有人躲在裡面,讓東宮的暗衛查一遍就水落石出了。若是找出了人,本太子就會治你意圖行刺皇妃之罪。」
霜月面不改色:「民女問心無愧,不怕殿下搜查。」
陳螢在裴玄懷裡看著她毫不心虛的模樣,都忍不住在心裡佩服她。
怪不得是能在江湖聞名的女中豪傑,就這份定力,就是大多數自詡是英雄好漢的男人都比不上的。
但霜月能鎮得住,陳螢這心裡卻是慌得不行。
隨著時間推移,她心裡越來越慌,忍不住抓緊了裴玄胸前的衣襟,在他看過來時,她嘴裡嘟囔著:「難道這裡面真藏了歹人,剛才要來害我?那若是歹人還沒走遠,殿下您也在這裡,會不會……」
裴玄摸了摸她的腦袋,溫柔又寵溺地說:「別怕。」
他話音剛落,進去的暗衛陸續出來了。
為首的那個朝他稟報導:「殿下,卑職幾個把整條密道查了個遍,並未在裡面發現可疑之處。」
裴玄蹙眉道:「沒有人,也沒有其他出口?」
暗衛點頭:「是的,這條暗道唯一的出口就是茶樓的後門,並未連接地下。」
而他們的人早就在最初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就把茶樓僅有的兩個出口都守住了。
若是暗道里真藏了人,這人現在勢必被瓮中捉鱉。
可現在卻什麼都沒找到。
裴玄沉著眼眸,眼底閃過一抹困惑:
封衍到底去哪兒了?
難道,負責跟蹤他的暗衛看錯了,他只是路過了思慕山莊,卻並未進來?
陳螢聽到這個結果,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回去。
她怕這些人再耗在這裡會節外生枝,咳嗽了一聲後,露出急切的表情道:「殿下,求您先讓嬪妾把娘親的棺材葬了吧!」
裴玄看著她,眼裡的狐疑尚未完全褪去。
她現在這麼急著葬她娘親,他沒來之前,她怎麼就有心情和這個女莊主喝茶了?
陳螢仿佛看出了他的猜疑,適時抬手抹著眼淚道:
「霜月莊主是嬪妾娘親生前的故交,剛才她請嬪妾喝茶的時候,和嬪妾說了娘親的許多往事。娘親活著的時候真的好苦啊,若是嬪妾那時候就遇見了您,那一切或許都會不一樣了。」
她的神色言語中都充滿懷念遺憾之情,望向裴玄的眼裡充滿深深的依賴。
表面上柔弱至極,只能依靠著男人而活,連為娘親盡孝的願望都要靠他來實現。
就好像離了裴玄,她就沒了主心骨,是湖面上可以被隨風吹走的浮萍。
實際上,她卻是在巧妙地告訴裴玄,她剛才之所以和莊主花了那麼長的時間喝茶,是為了緬懷娘親。
這樣說才能打消裴玄內心的疑慮。
果然,裴玄聽後神色就柔和了下來。
他吩咐下去,讓候在茶樓外的人先去做準備,霜月身為山莊之主也是待會兒要主持這場白事的人,也先跟著去了。
陳螢也想跟過去,卻被裴玄抓住了手。
她眸光中帶著不解地看過來,心裡開始忐忑。
難道是裴玄這個多疑鬼又想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了,要留下她盤問?
卻見裴玄指著身上的紅衣,眉頭微挑:「我就穿著這一身去祭拜岳母大人,不合適。」
陳螢愣了一下,又聽他道:「莊主拿來的白衣就在這裡,你伺候我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