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公主,我很笨的。
其實如果掰著手指頭算一算的話,硯訣跟在她身邊已經三年有餘了。
只不過當時她尚未被貶出京城,她便將硯訣留在了白玉京養傷。
硯訣的武功雖然是她教的,但他自己的天賦也確實不錯,否則也不能在短短三年的時間內,練到這層境界。
漫不經心地勾著錦被上的金線,江燼霜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今日那幾封親筆密函和布防圖給她帶來的衝擊太大,她還是有些緩不過神來。
可剛剛是她要跟硯訣聊天的,這才聊了兩句,就又不說話了,是不是有點戲弄人?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這一次,是窗外的男子先開了口。
「殿下還會留在京城嗎?」
硯訣嗓音清冽乾淨,身影高大。
「會。」
想也沒想,江燼霜就這樣答。
甚至於她自己回答完之後,都有一瞬間的愣神。
窗外,硯訣似乎是點了點頭,只道了聲「好」。
江燼霜深吸一口氣,認真開口:「硯訣,我還是不信。」
硯訣不語。
「即便那親筆信和布防圖擺在我面前了,我還是不信。」
江燼霜甚至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
她自詡不是多麼偏執的人,可對於睿陽王這件事,即便是到了黃河,見了棺材,依舊不死心。
——她非要跳下黃河,掀了棺材,瞧個明白才行。
窗外的硯訣仍是沒有說話。
江燼霜便有些尷尬地撓撓臉,笑了一聲:「我是不是有點太固執了?」
窗外的身影動了。
硯訣低低開口:「那很好。」
江燼霜愣了一下:「什麼?」
硯訣讀書不多,便用自己能聽懂的話解釋道:「固執也很好。」
江燼霜聞言,不覺失笑:「固執哪裡好了?」
許久。
江燼霜聽到硯訣冷冽的聲線,揉著夜風,鑽入她的耳朵。
「因為你很好。」
「所以固執很好,不信很好,留在京城也很好。」
房間內的燭火只燃了一盞,春桃為了讓她睡得安穩,將那燈芯剪短許多,只留下星星點點的亮光。
跳動一下。
「公主,我很笨的。」
「但你很好。」
——
後半夜,江燼霜沒再做噩夢。
第二日,日上三竿,她才摸索著從床上爬起來。
春桃知道她昨晚睡得不好,今早也沒叫她,任由她睡到現在。
江燼霜叫了春桃替她更衣洗漱,看了一眼窗外已經不在的人影。
「硯訣呢?」她問。
春桃正給江燼霜系腰帶,笑著開口:「硯訣公子說有事出京一趟,快的話五日能回。」
江燼霜點了點頭。
硯訣的武功,哪怕是在萬晉橫著走都沒問題,她倒是不太擔心他的安全。
春桃一邊給江燼霜穿衣,一邊心疼地嘮叨:「殿下這幾日在宗祠,看著人都清減了。」
「有嗎?」江燼霜捏了捏自己的臉,「我怎麼覺得我好像還胖了?」
春桃皺皺眉:「昨日殿下睡下後,司寧先生來跟奴婢說了,要從永安府送幾個廚子過來,給殿下換換口味。」
江燼霜不太在意地咂咂嘴:「我每日吃得挺多的。」
春桃哪裡聽她說這些:「殿下還說呢,您現在一頓吃的,還沒府上的文鳥吃得多。」
「奴婢還記得,之前京城南街的那家肉絲麵,您一頓能吃一大碗呢。」
江燼霜無辜地笑笑:「秀色可餐嘛,當時本宮面前有美男在側,肯定食慾大開呀。」
春桃嘆了口氣,不聽江燼霜亂說,只是嘟囔著:「唉,可惜那家肉絲麵的老闆搬走了,否則奴婢非要討個食譜過來。」
江燼霜笑道:「哪裡搬走了,如今應該在裴度的問山閣里當廚子呢。」
「啊?」春桃愣了愣,一臉茫然,「殿下記錯了吧,奴婢當時還特意去問了隔壁攤販,說是他們家女兒嫁了人,舉家搬到邱城去了。」
江燼霜嘴角的笑意頓了頓。
她突然想起她受傷那晚,裴度差人送來的那碗肉絲麵。
雖然她一口沒嘗,但只聞味道也跟當年的肉絲麵別無二致。
奇怪。
江燼霜皺皺眉,但也沒當回事。
春桃倒是心疼了,皺著眉嘟囔:「說起裴大人,奴婢就替殿下不值,當年殿下對他那麼好,他竟然任由夏玉蓉在您面前跳腳,太過分了。」
說著說著,自己倒替江燼霜委屈起來了,咬著唇,語氣都有些顫了:「殿下您就是太心軟了,不過就是當年……那件事,您把恩情都算到夏玉蓉身上去了。」
春桃低著頭,借著給江燼霜整理衣裙的工夫抹眼淚:「您就會做好人……」
江燼霜最見不得春桃掉眼淚了。
她嘆了口氣,微微俯身,替春桃擦了擦眼淚:「我的好姐姐,再哭我就要拿我這身衣裳給您擦鼻涕了~」
春桃破涕為笑,還是不太高興:「奴婢是替殿下委屈。」
「奴婢是自小跟著您長大的,您受了多少委屈,奴婢比誰都清楚,」頓了頓,春桃又擦了擦眼淚,「殿下,春桃會一直陪著您的。」
「雖然春桃幫不上什麼大忙,但殿下受了委屈,可以跟奴婢說。」
江燼霜心口軟了軟。
她溫和地笑笑,颳了刮春桃的鼻子:「誰說你幫不上什麼忙的?沒有你,誰還給我做點心吃啊?」
春桃就笑:「那奴婢給殿下做一輩子的點心。」
「好!只要本宮噎不死,就吃你一輩子的點心!」
……
江燼霜用過午膳之後,便來到了裴度曾住過的偏殿。
昔年裴度還在公主府時,江燼霜經常會來偏殿找他。
這間偏殿很寬敞,寢殿內放了兩張書案。
從前裴度在這房中學習時,江燼霜就喜歡待在他身邊想事情。
房中燃了檀香,書案後是雲鶴松柏的屏風,檀香裊裊,很是愜意。
她在這間房中時,總是能很輕易地想通許多事情。
或許是因為檀香,或許是因為屏風,或許是因為裴度。
江燼霜也不清楚。
如今,她又重新走進偏殿,坐在了她熟悉的書案前。
司寧在這間房中住過一段時日,只不過他並不嬌氣,這裡的陳設半分沒動。
書案上放著一沓密信與布防圖。
江燼霜坐在書案前,手中拿著兩張信件,逐字對比。
她在房中點了檀香。
就莫名有些走神了。
江燼霜突然想起,她好像曾經在這裡調戲過裴度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