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啥情況?
衛淮有些發懵。
槍聲響的太突然,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孟振邦看到獵狗被放翻,立刻怒吼起來:「誰幹的,出來……」
話音未落,他自己先提著半自動朝著槍聲傳來的方向沖了過去,撞得一路枝杈嘩啦作響。
被他一吼,衛淮看到四五十米外有人從樹叢里站了起來。
營地里缺獵狗,本來帶來打獵的獵狗就只有三隻,青狗算是三條獵狗中,最機敏兇猛的,突然一下子被人給打了,又怎會不惱火。
孟川和孟壽安也怒吼著朝著那人沖了出去,衛淮連忙跟上。
看著氣勢洶洶衝到面前的四人,那人臉色發白,茫然不知所措。
這是一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提的是一把老舊的老洋炮。
還不待孟振邦他們多說什麼,他倒是先忙著解釋:「我沒想到是你們的狗,我以為是青皮子,要來咬我,才忙著開的槍,本來只是想著嚇唬一下,沒想到真打中了。」
不得不說,那隻青狗,從皮毛上看,確實很像只青皮子。
孟川一如既往的暴脾氣,才不管他辯解,迎面就是一腳將半大小子踹得向後倒去。
「你特麼眼睛瞎啊,青皮子和狗都分不清楚,我看你小癟犢子就是故意的。」
孟川上前,一把揪著他領子,又使勁地推搡了幾下,將他狠狠砸在雪地上。
孟振邦上前一把將孟川拉開:「跟你說了,別只知道動手……這還只是個孩子,聽他把話說完。」
他知道孟川的暴脾氣,發起火來真有點不管不顧,真要動手,這跟老洋炮差不多高的半大小子,可不夠打,擔心出更大的問題。
這半大小子嚎哭著:「我真不是故意的,這片地方是我老爸布的套子陣,我就是來溜套子,遠遠地看到林子裡有狍子晃動,就悄繞到下風口,摸了過來,我沒想到是你們,你們都戴著狍頭帽,我沒看出來……」
衛淮大抵聽明白了,細細一想,這種可能性還真不小。
次生林里枝條繁盛,幾人都戴著狍頭帽,走在次生林里,若隱若現的,遠遠看見,真會被當成是狍子。
而鄂倫春獵犬,在長期的培養中,也養成了獨特的性格,最特別的是,不輕易出聲,這在很大程度上,跟青皮子很像。
還有這槍法,是真不好說……
一槍命中獵狗,當場打死,看上去挺玄乎,但衛淮也聽人說過,包括孟川他們也在說,好多時候,特意瞄準打不到目標,反而隨手的一下會非常有準頭。
這小子又繞的是下風方向,今天風不大,但依然能掩藏走動時發出的聲響。
這一點,孟壽安他們也跟衛淮說過,說獵物聽力敏銳,嗅覺靈敏,所以,想要貼近獵物開槍,必須要會選擇位置,往下風方向靠近,風力干擾,獵物沒那麼容易嗅到氣味,聽到聲音,相反,若是在上風方向,往往獵人還沒看見獵物,獵物早就覺察到,遠遠避開。
這一點對獵狗來說,也是一樣的,所以靠得那麼近了才察覺。
孟振邦嘆了口氣:「你是哪裡的?」
半大小子抹了一把凍出的清鼻子,將皴裂的臉弄得血呼啦的,在剛才的推搡中,手背被枝條劃破了,他滿臉驚悸:「我就是這邊林場的,我老爸在林場倒套子,我們家沒錢,我爸前幾天倒套子,還把腿給弄折了,在窩棚里養著……」
「那你說咋辦吧?」
聽他這麼說,孟振邦也頭疼了。
這麼個半大小子,打不夠打,要賠償拿不出賠償,可總不能平白無故就折了條狗吧。
他摘下帽子,使勁地撓撓自己的一頭長髮,有些氣急敗壞地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哪曾想到,這才是開始出獵的第一天,就遇到這麼一檔子事兒。
半大小子坐在地上,眼淚骨碌碌往下掉,悶著頭一句話不說。
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擦擦眼淚:「我賠你們狗……」
他不說還好,一說孟川又一陣火大:「你怎麼賠,你賠得起嗎?」
聽到說賠狗,孟振邦倒是愣了一下,瞪了孟川一眼:「你讓他說。」
「在我們林場附近,有一窩狗,不知道是誰家不要的,在林子裡邊找了個土洞,生了一窩崽子,我前兩天還見過,只是大狗被林場的知青打了拿去吃了,狗崽沒人要……」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弱:「也不知道還活著沒有……」
「你這跟我在這扯犢子呢?那種狗崽我們要來有什麼用,是能帶著打獵還是咋地?」
孟川沒有太大耐性,先是衝著這半大小子吼了一句,又轉頭看向孟振邦:「阿巴,跟他廢啥話,讓他領著去找他老爸,打了我們的獵狗,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不給個滿意的答覆,這事兒沒完。」
為難一個小子也確實不是事兒,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孟振邦點點頭:「只能這麼辦了……」
為防止這小子跑了,孟川一把奪過他緊緊抱著的老洋炮,幾人牽了馬,順便把那隻狍子和青狗給綁在馬背上,讓他領著去林場。
眼下沒別的辦法,他也只能上前領路。
到了次生林坡腳,就有運材線。
這是前幾年伐木開闢出來的,大概是距離林場比較遠的緣故,暫時沒有繼續擴張,而是選擇了更近些的林子採伐。
運材線上只有幾串腳印,並沒有汽車往來的車轍。
順著錯綜複雜的運材線走了大半個小時,岔上另一條運材線以後,路上就變得泥濘起來,都是被車子給壓的。
又走了十多分鐘,幾人到了一個楞場,是堆放林場採伐下來的木頭的場地,在一個山灣里,三小間木頭房子前面,是大堆的木料,旁邊還有個長棚子,有著馬廄,堆放著不少夏秋季節收割曬乾的草料,有五六個人,正在喊著號子,往停放在木堆旁的汽車裡裝木頭。
三間木屋門口,攏著一堆篝火,旁邊的木頭上,有個精悍的中年漢子在烤火。
看到衛淮等一幫人到來,所有人紛紛停下手頭的活計,朝他們看來。
那中年漢子看看衛淮等人,又看看那半大小子,最後目光落到提著那杆老洋炮的孟川身上,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站起身來,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幾人。
這裡有旁人,衛淮保持著緘默,免得引來懷疑。
中年一瘸一拐地靠近一些:「這……這是咋回事兒啊?」
孟振邦沉聲問:「你就是這小子的父親?」
中年漢子連連點頭:「我是。」
「你自己問他!」
孟川伸手推了那半大小子一把,他身不由己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看孟振邦等人,幾步跑到中年漢子身後藏著,露出半個腦袋,指著幾人就叫嚷起來:「老爸,就是他們,我去溜套子,套子上套到了一個狍子,他們要偷咱們的狍子,被我開槍打死了一隻狗,他們衝過來,衝著我又打又踢,還搶了我的槍!」
好傢夥,這污衊是張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