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
泰瑞拉王國的南方寒冬雖說不像北方那般冷冽,風勢如刃,但卻是有一種獨特的蝕骨陰寒,因此同為水元素一系的血脈力量里,北方多以寒冷類型的血脈為主,而南方則多以冰冷的血脈為主。
尤其是相比起山林較多的白山領,寶石領一旦進入十一月份,伴隨著溫度急降,海風帶來的陰冷便會迅速席捲整個領地。
以往每年到這個時候寶石領都會進入死亡的高頻期,不止是幾個村子,甚至就連寶石領唯一一座城市也會出現大量的凍死者,這也是為什麼寶石領明明作為一個物資富饒的領地卻始終很難發展起來的主要原因之一。
亞恩和亞卡已經離開寶石領三年了,但深刻在血脈里的那種陰冷卻依舊印象深刻。
一路南下而行,幾乎不做任何耽擱與停留,甚至為了避免觸景傷情,亞恩還特意繞開了當年鐵狼傭兵團居住的那座矮山。
為此,他們不得不多付出兩天的時間。
如此一路來到了寶石領的領地邊界後,他們這一路疾行南下的行程才終於迎來了第一次止步。
因為,在前往紅土領的一條主要商道上,寶石領已經設下了關卡,起碼有超過百人以上規模的士兵駐守。
這處據點除了負責監視紅土領主道的進出往來外,同時也負責對周圍幾處「小道」的巡視管理。
亞恩作為曾經的王國軍士兵出身,他早就知道在周邊的數個領地里,寶石領因其領主毫無節制的苛政稅賦,所以向來以「兵強馬壯」而著稱,其私兵規模幾乎在其他領主的三到五倍以上。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寶石領和紅河領開戰的當下,居然還能夠抽調出上百人的兵力在這裡駐防,監視著紅土領的方向——亞恩只看了一眼,就已經知道這個據點防範的其實並不是紅土領的進兵,而是針對兩處領地的行商進出。
「父親?」
「不急。」亞恩搖了搖頭,「寶石領和紅土領的小道有十幾條,他們沒辦法完全封鎖的,我們肯定能夠找到一處通過。」
對於前往紅土領,亞恩其實一點也不擔心。
他在費舍村多逗留了兩個月,除了收集各種輔材和耗材外,還有一個原因也是為了攢下一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按照他對寶石領那位領主的貪婪來判斷,有差不多十枚銀幣就已經足夠了,為此他甚至多收集了不少的東西轉手賣給了之前賣給他炎犬心臟的那位行商,換取了三十五枚銀幣。他除了留了十枚給自己的次子亞姆外,剩下的全部都帶在了身上,就是為了應對眼下這種情況。
畢竟實在沒有機會偷偷越過領地邊境的話,那麼只要給點買路錢也不是問題。
真正讓亞恩有所擔心的,其實還是鏽劍的部件問題。
寶石領的南部,是被稱為「死亡森林」的一片枯木林。
據說那裡曾燃起整整一年之久的烈焰,若不是後來有好幾位大人物相繼出手的話,這片森林火災都不知道要繼續焚燒多久。
紅土領之所以被稱為紅土,也據說與這場焚燒了一年之久的烈焰脫不了干係——紅土領靠近東部的三分之一領土,全部都是乾涸的赤紅色大地,別說是種植了,就連一點綠意都沒有,而且溫度也與紅土領西部截然不同,甚至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季,也會讓人有一種仿若夏季般的炎熱感。
那支炎犬族群,便是在這裡築巢。
而這片枯木林之所以被稱為「死亡森林」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如今這裡已經淪為了許多魔物的樂園。
寶石領正是因為有這片枯木林作為天塹,因此才從來不需要在領地的南部駐兵。
亞恩最擔心的,就是鏽劍的部件在這片枯木林里。
……
「把手抬高點。」
亞姆用木棍輕敲了一下一名中年男子手中的長棍,將他持棍的姿勢進行糾正。
「記住,你們現在拿著的不是長棍,而是長槍!」
「棍頭的位置就是槍頭,要麼平舉與胸口持平,要麼仰槍的時候槍頭要與咽喉持平。」
「握法不同,但發力的技巧卻是一樣的。」
亞姆用木棍輕敲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手臂,然後開口說道:「發力點位於你們的後手臂。……你們持著長槍前端的這隻手是你們的慣用手,握持長槍後端的這隻手是你們的非慣用手,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後手臂。」
「慣用手持前,是為了保持持握武器的平衡,調整出手和攻擊角度。」
「基本上,你們的所有攻擊動作和調整,都需要你們的慣用手來使用,因此它的發力點是為了武器的平衡,避免你的武器被敵人打落,或者出現其他的意外。」
「這才是為什麼要後手臂作為攻擊動作的發力點的原因。」
隨著亞姆的講解和幾個示範動作,村里空地上的二十來名男子很快就都重新調整了自己動作。
這些男子年歲有大有小,最小的約莫十六、十七歲,最大的則在三十歲左右。
他們就是費舍村自己組建起來的民兵團。
雖說組建時間已經超過五年了,但實際上真正開始接受正規軍事訓練的卻也是從兩年半前亞恩一家到來後才開始的。
只不過這群人說是民兵團,但實際上以費舍村的體量卻不可能讓這些人徹底脫產,因此每周他們只能空出兩個半天的時間來進行集訓。但在經過亞恩、亞姆父子兩的訓練後,如今看起來也有些像模像樣了,唯一欠缺的就是實戰而已。
亞姆一直都謹記著父親的話。
任何一支沒有經過實戰的部隊,哪怕訓練得再完美,也只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
但費舍村附近實在是沒有什麼敵人,甚至就連魔物都沒有,因此也實在難以到可以充當實戰目標的對手。
亞姆環視著這群村民,心中的思緒卻早已不在這裡。
他的父親已經離開快三個月了,按照行程推算的話,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的弟弟現在應該也已經成為一名血脈騎士了。可若是不順利的話,那麼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那就不好說了,所以亞姆只能儘可能的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壞結果,努力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以期分散注意力。
「駕——」
「嘀嗒——嘀嗒——」
一陣馬蹄疾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亞姆回頭而視,有三匹快馬正從村外一路奔入村中廣場,領頭的那一匹背上騎著的人還戴著一頂插了羽毛的皮帽。
他曾聽自己的父親提起過,如果是在軍中的話,這是急報的象徵,可以直闖中軍入帳。
但在領地里,這就是收稅官的身份象徵了。
亞姆的眉頭不由得緊皺起來。
白山領的領主在領民的眼裡是個寬厚的人,對於領地內的幾個村莊,都只徵收最基本的春秋兩稅,且只按照村子一人一枚銀幣的基本徵收稅,如果沒有銀幣的話也可以按照市場價用糧食補足。
不過他家的情況比較特殊。
作為村裡的民兵團教官,亞姆一家四口的稅收是由村長負責,這也算是他們家當村子民兵團教官的報酬之一了。
此時才剛剛開春,按理而言稅務官應該要到月末或者下個月月初才會來徵稅,這足足提前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多少也就讓亞姆感到有些驚訝了。
但很快,亞姆就看到那名稅務官在村長的帶領下往空地這邊走來了。
心中雖有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麼,讓民兵們自行訓練後,他便朝著幾人迎了過去。
「這位就是我們的民兵團教官了。」
費舍村的老村長,如今已經垂垂老矣。
也就白山領的領主沒有太多的苛政,所以才能活到如此年紀,如果換了在寶石領的話,早就已經被驅逐出村,自生自滅了。
亞姆和老村長問了個好,然後目光就已經落在了老村長身後的三人身上。
通常稅務官徵稅,身邊都會有幾名領主私兵護衛隨行,為的就是防止出現劫掠和意外。
不過此時,看著這名稅務官身後的兩名護衛,亞姆卻是感到心驚。
因為這兩名護衛的裝束顯然非比尋常。
年紀稍大的那名中年男子還好說,身上的穿著並不算華貴,只是手裡提著的那杆長槍明顯是異鐵所鑄。
尋常人並不是說不能使用異鐵兵器,只是一來異鐵兵器的造價昂貴,絕非一般人所能負擔;二來則是異鐵兵器鍛造出來後往往重量非同小可,所以沒有血脈力量對身體的形成的強化,就算能夠舞動也往往揮動不了幾下就要力竭。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亞姆一家如果不是之前殺了一名擁有異鐵兵器的血脈騎士,直接奪了他的異鐵兵器而走,現在他們一家想要一把異鐵兵器如果不去投靠領主貴族的話,起碼也要積蓄個三、五十年才能夠請人鍛造一把。
所以這名手持異鐵長槍的中年男子,身份自然也就清楚瞭然了。
血脈騎士。
而能夠讓一位血脈騎士護衛隨行,亞姆可不會認為這名稅務官的面子有那麼大。
所以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旁邊那名年輕人的身上了。
雙方的目光一觸之後,亞姆還沒有任何反應,年輕人便已經笑了起來。
「能讓我和這位教官單獨聊聊嗎?」
年輕人和藹一笑。
「當然,當然可以。」老村長有些膽顫心驚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朝著亞姆示意了一下,才和那名稅務官離開。
中年男子倒是沒有離開,但也拉開了幾米的距離,雙目如電般的環視著周圍,開始警戒起來。
年輕男子等到所有人都退開後,才朝著亞姆說道:「吉格斯.博爾。不知道這位騎士閣下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