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話已經說出口了。
林余知道自己現在該離開了。
最好在離開之前還能再狠心一點,連禮物都不收,直接把裝滿紙星星的瓶子再還給她。
可現在林余的兩隻腳像是生根了一樣,站在原地怎麼也邁不出去半步。
車站空曠,雖然人員算不上多,但在這種半密閉的空間裡,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會被放大許多。
可就在這一片嘈雜的聲音中,林余卻聽不到關於唐蔓蔓的一點聲音。
她就站在他面前,卻靜的出奇,好像連呼吸都停滯了。
林餘一直不太敢看她,一是不敢面對不知道會露出什麼表情的她,二也是怕自己心軟。
可在這一刻,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林余還是抬起頭,把目光從手上的星星瓶中挪開,看向眼前的少女。
唐蔓蔓此刻臉色蒼白似紙,全然不見這一路上哭出來的粉紅,震驚到極點的呆滯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麼超出承受範圍內的噩耗。
林余最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現在也已經看到了。
她眼睛裡的情緒要比她呆滯的表情複雜的多。
震驚,困惑,不敢置信,甚至還有一絲惶恐,像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得到這樣一個結局。
這些強烈的情緒藏在唐蔓蔓眼底,像是一層脆弱的虹膜,不時便會被更加強烈的情緒衝垮,屆時悲傷就會像洪流一樣溢滿在她的眼眶。
林余看的心尖一顫,便連忙偏過視線。
沉默在兩人之間愈發濃郁。
終於。
趕在唐蔓蔓眼底的情緒薄膜被悲傷沖碎之前。
林余強撐著硬起來的心先軟了下來。
「我的意思是你要先把學習放在第一位。」
「你考上了一個那麼好的大學,你應該好好珍惜,努力學習。」
「別再把精力分散到其他的地方了。」
「等你成功那天。」
「你會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林餘一時間有些著急,顧不上語序,胡亂的安慰著唐蔓蔓,想讓她別這麼傷心。
唐蔓蔓似乎信了林余的這番說辭,她點點頭,淚水終於如洪水般決堤,她低頭擦了擦眼淚,抽泣聲自她的鼻尖輕輕傳出。
檢票開始了。
唐蔓蔓低著頭去排隊檢票,林余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在唐蔓蔓過了檢票的閘機口後,她眼含淚花的轉身朝林余揮手告別。
林余也想和她告別,只是他突然間變得很累很累,已經拿不出什麼像樣的力氣了,便只能朝唐蔓蔓點點頭,算是回應。
唐蔓蔓走了。
穿著她經常穿的白裙上了樓梯。
林余也打算走了,他轉過身,抬腳要離開這個讓無數人承受離別,傷心之苦的地方。
離開火車站的路上,林余失魂落魄的走著。
他沒心思仔細去看火車站裡的出站標記,只是大致掃了幾眼,便朝著一個出口的方向走去。
走出火車站,入目的景象很是陌生,看上去甚至還有些荒涼,連路上都坑坑窪窪的。
林余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從哪個出口出來了,他也不在乎。
他的心很亂,也很累了。
走了會兒,見路邊有一條供人休息的長椅,心靈上的疲憊讓他有些支撐不住,他坐上去想要休息一會兒。
他默不作聲的坐了會兒。
休息了會兒,身體裡的疲憊感漸漸消失。
林余才剛有了些力氣,下一秒,一種磅礴的憤怒恨意突然從他心底爆發出來,很快填滿了他的整具身體。
林余毫無預兆的開始發瘋!
「草!」
「草!」
「草!」
「草!」
「...」
林余每狠狠的吐出一個「草」字,就會狠狠的朝自己的左臉上甩一個耳光。
就這麼罵了七八聲,他才停下動作。
改為狠狠抓著自己的頭髮,憤恨又無奈的彎下了腰。
「媽的...」
「媽的...」
林余低聲喃喃罵著,在心裡恨透了自己。
他恨自己為什麼要在剛才心軟。
恨自己的不爭氣。
恨自己的軟弱。
明明在剛才,只要保持住理智的轉身離開就好了。
為什麼非要去看她?
又為什麼非要去解釋那句話?
為什麼不乾脆一點的給這段感情宣判死刑?
媽的。
自己這麼做對得起誰啊?
竹子姐那麼信任自己。
自己對得起她嗎...
越是想,林余就越是恨自己,越是恨自己,林余就越是氣。
氣急之下,看著身旁躺在椅子上的星星罐,林餘氣的一把拿起,就想摔在地上。
可還沒等把罐子舉過肩膀,林余的動作便一頓,之後就又把罐子揣進懷裡。
沒出息的抹著眼淚...
...
「交給我吧!」
高壯男人嘴裡叼著煙,大包大攬的承諾下來。
承諾之後,他看向身邊的青年,笑容譏諷的挖苦道:
「曾強,都不是我這個當老哥的說你,四個人都打不過一個?」
「你們幹什麼吃的?」
「你們四個就是一人抱他一個胳膊,一人抱他一個腿,也能給他制伏了啊。」
「咋地?」
「怕他咬你們啊?」
高壯男人話音剛落,他身邊一群一看就是混社會的年輕人紛紛附和說道:
「就是,就是!」
曾強臉色難看,他也是有苦說不出。
媽的。
自己那天都還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就平安落地了。
那三個廢物也是,就算自己被偷襲了,他們三個還打不過他一個?
真是三個廢物!
害自己在這兒被笑話!
曾強正滿心怨懟的想著某人時,幾聲大喊突然飄進他的耳朵里。
「草...」
「草...」
「草...」
「草...」
曾強好奇的聞聲望去,正好看到一個神經病坐在椅子上狂扇自己耳光。
他先是皺眉,以為是撞見神經病了。
可下一刻,在認出那人是誰時,他眼睛裡爆發出一陣精光,他連忙晃了晃身邊高壯男人的胳膊,指著椅子上那人說道:
「大黑哥,就是他!」
「他就是那個林余!」
高壯男人聞言扭頭看去,見到那個抓著自己頭髮,看不清臉的男人後,他嗤笑一聲道:
「呦呵。」
「趕早不如趕巧。」
「走,兄弟們,過去看看他怎麼回事。」
老大發話,一群人烏泱烏泱的改變方向,朝椅子上的那個男人走了過去。
高壯男人領頭,在他走到那人的身前時,那人正低頭彎腰的在那兒抹眼淚,看不清臉。
或許是怕打錯人,高壯男人朝身邊的曾強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曾強堅定的點點頭,高壯男人心中瞭然,他上前一步,上去朝著林余的腦袋就是不輕的一個腦拍,同時很不客氣的問道:
「就你TM叫林余啊?」
和所有被他打過的普通人一樣,被打的那人困惑,震驚又憤怒的抬起頭來。
大黑表情發狠的瞪著他,心裡卻有些洋洋得意自己出了個這麼帥的風頭。
至於那人憤怒到了極點的眼神,他則是完全不怕,畢竟自己身後的兄弟們又不是擺設。
他都已經想像的到,那人在看清自己身後眾多兄弟時,眼裡的憤怒變成膽怯的滑稽模樣了...
...
站在大黑一旁的曾強眨眨眼睛,他轉頭又再轉回頭。
看著已經從長椅上站起身的林余,這下他差不多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飛出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