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望山到暢春園十二、三里地,馬車慢行,三刻鐘也到了。
九阿哥與五阿哥的馬車在前頭。
等到太后的馬車停下時,兄弟兩個已經候著。
太后下了馬車,看到眼前情形,不由愣住。
平緩的山坡下,溪流旁邊,散布著好幾座蒙古包,不遠處,還有一個羊群。
乍一看,像是到了草原。
五阿哥與九阿哥,連帶著幾個小的,都換上了蒙古袍。
太后剛才賜給幾個小阿哥的蒙古刀,都懸在每個人的腰間。
跟著的人,也都改了裝扮。
乍一看,像是回到了科爾沁。
五阿哥吩咐著舒舒跟瓜爾佳氏,道:「我們先陪祖母過去,你們也拾攝去吧!」
舒舒應著,招呼瓜爾佳氏跟兩個小格格下去。
尼固珠有些不明白,望向塔娜,小聲道:「姐姐,做什麼要換衣裳,這是過家家麼?」
塔娜也不明白,望向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猶豫了一下,道:「這—————-不是過家家,是哄太后高興。」
尼固珠還是理解不了,望向舒舒道:「額涅,為什麼我們換衣裳,烏庫媽媽就高興?」
為了出門,今天她穿的就是新夏裝。
舒舒帶了認真道:「烏庫媽媽的家鄉在遠方,回去不方便,我們換上烏庫媽媽家鄉人的衣裳,烏庫媽媽見了,就像看到老家人一樣。」
說白了,也是彩衣娛親。
尼固珠目瞪口呆:「烏庫媽媽的家,不是在宮裡麼?她還有其他的家?」
舒舒道:「額涅的家也有兩個啊,遠方那個是她的娘家————·
尼固珠沒有再追問。
她已經明白什麼是「娘家」,就是烏庫媽媽的阿瑪跟額涅的家—·
*
蒙古包前。
太后正仔細打量著五阿哥。
五阿哥心寬體胖,穿著蒙古袍,腰帶綁在肚子下,倒是多了幾分威猛。
看著這衣裳上的繡花,有些眼熟,太后道:「這是什麼時候制的衣裳?
五阿哥道:「三十七年科爾沁送的生辰禮,冬袍跟春秋袍子各一件,早就想穿給皇祖母看了———」
可惜的是,因大福晉病重,他們這一波年長皇子倉促開府,那一年的生日不是在宮裡過的。
再入宮請安的時候,就比不得在宮裡時方便,也不好堂而皇之的換上這衣裳。
太后摸了摸五阿哥袖口的花紋,道:「這是色兒好看———.」
寶藍色的蒙古袍,袖口跟領口都用繡著玫紅色的雲紋跟花朵。
五阿哥笑道:「幸好做的富裕,還以為穿不了了。」
現下的他,可比五年前多了好幾十斤。
太后道:「蒙古袍就是寬著做,好的皮袍子能穿半輩子。」
夸完五阿哥,太后又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穿著的粉紫色蒙古袍,領口跟袖口是金線萬字紋,紐扣用的是紫水晶,看著很是精緻。
這腰帶也不是五阿哥那種寬鬆的腰帶,而是緊腰帶,看著人多了少年氣。
太后也夸道:「精精神神的,是個俊小伙兒—·
九阿哥得意道:「孫兒福晉畫的樣子,扣子是她親手縫的。」
「好看,襯著臉白——」
太后笑著點頭,心裡卻有些嫌隙。
九阿哥太瘦了,撐不起衣裳來,不如五阿哥看著有福氣。
說話的工夫,祖孫幾個到了蒙古包前。
總共是七座蒙古包,中間的最大,左右次之,另有四個小些的。
中間的蒙古包,就是請太后歌腳的,左側是五阿哥家的,右側是九阿哥一家的。
另有四個,各有用處。
等太后進了帳子,就有些恍惚。
蒙古包里擺設齊全,有床榻,有柜子,還有一個小佛龕,像是尋常人家一樣。
太后看著,有些恍惚,覺得太折騰了,可是卻沒有說掃興的話,笑著道:「真跟回了科爾沁一樣——」
奶茶早就預備好的。
五阿哥倒了一杯,奉給太后道:「那您嘗嘗這奶茶,不是宮裡的煮法————.」·
太后接過來看了,見上面飄著炒米跟奶皮子,就喝了一口。
「還真是,這茶湯顏色比宮裡的深,味道是不一樣——·—
不只是多了炒米跟奶皮子,是茶底的味道也不一樣。
五阿哥笑道:「是九阿哥的主意,在內館跟科爾沁的人換的老磚茶。」
太后將一碗奶茶都喝了,道:「宮裡煮奶茶也用茶磚,卻不是這個味兒九阿哥道:「宮裡用的是貢茶,用得都是一芽一葉壓的茶磚,這老茶磚用的原茶粗,還有茶梗呢,煮出來更苦些。」
太后仔細品了品,笑道:「是啊,除了茶香,裡面還有些別的———·
九阿哥道:「您要是愛喝這一口,那孫兒叫人給您制去,孫兒在雲南有個茶山呢,這些年也壓了不少茶餅了。
1
太后搖頭道:「嘗嘗味道就行了,老茶餅味道太了,喝了睡不著覺。」
五阿哥道:「那就少喝奶茶,還是喝太醫院開的養生茶————」
眼見著幾個小阿哥乖乖坐著,太后看著五阿哥道:「就這樣干坐著?叫人帶孩子們出去玩吧?」
五阿哥道:「不著急,等弟妹跟瓜爾佳氏過來。」
說話的工夫,門口就有了動靜。
正是換了衣裳的舒舒一行人。
科爾沁部的蒙古袍沒有束腰,跟旗裝相似。
舒舒身上也是粉紫色,瓜爾佳氏身上是天藍色。
尼固珠依舊是紅色,塔娜的是粉色。
幾個人手中都捧了東西。
舒舒手上捧著一個寶藍色的蒙古袍,瓜爾佳氏捧的是靴子。
尼固珠捧著珊瑚髮飾,塔娜手中拿了珊瑚、綠松石的長項鍊,
「皇祖母,就差您一個了——·——·
舒舒笑著說道。
尼固珠則是舉著手中的珊瑚髮飾道:「這個好看,烏庫媽媽戴著肯定好看··」
太后不由笑道:「還真是過起家家來了———·
舒舒笑道:「這是沉浸式吃喝玩樂。」
這就是她之前想要開的蒙古餐廳,可是不大合時宜。
倒是可以借這次機會,將這個癮給過了。
五阿哥跟九阿哥起身,帶了幾個小阿哥下去。
舒舒跟瓜爾佳氏幫著太后換衣裳。
太后本是頂著編發髮髻,這珊瑚流蘇頭飾像發箍似的,直接扣上就行。
身上半新不舊的襯衣換上寶藍色繡了五福捧壽紋的蒙古袍。
靴子上也是同樣的花紋。
再掛上長項鍊,看看就是一個科爾沁的老祖母。
蒙古包里放了穿衣鏡,舒舒扶了太后到穿衣鏡前。
太后看著裡面的自己,不由愣住,近前看了好些眼。
「好看,好看,烏庫媽媽不像烏庫媽媽了,像瑪嬤—————·
尼固珠在旁夸道。
太后笑著低頭看她道:「早上沒白吃糖三角,這小嘴兒真甜。」
尼固珠道:「跟烏庫媽媽學的,烏庫媽媽老誇人———」
被誇的人都很高興。
「哈哈哈哈.」
太后被逗得笑出聲來。
或許人老了,就容易想起過去。
太后想起了在科爾沁時,額勒格說自己長得像她,對自己疼愛有加,額赫還因此不高興,甚至遷怒自己。
現下想想,額勒格說的對。
自己真的長得像額勒格,六十幾歲的自己,更像額勒格。
額赫或許不是遷怒自己,而是真的不喜自己。
這婆媳不好,對著跟婆婆相似的女兒,也親近不起來,才會明明有機會入京朝見,卻鮮少來朝。
人活久了,有時候會越活越明白。
怪不得人說,難得糊塗。
外頭喧囂起來。
九阿哥隔著蒙古包的門催促道:「皇祖母恩,就等您了———
太后跟舒舒、瓜爾佳氏道:「咱們去瞧瞧———」
原本空曠的草地上,已經支起了一面大鼓。
五阿哥站在鼓前,手中拿著鼓錘。
見太后出來,五阿哥就敲起鼓來。
「咚————咚——咚—————·咚—..—·
鼓聲悠遠。
九阿哥道:「皇祖母,今兒安排了摔比賽跟射箭比賽———」
九阿哥直接拿了兩把廓爾喀刀做彩頭,五阿哥準備了兩匹好馬。
場上的布置,就像小型的那達慕。
就是沒有預備賽馬。
才場外,設了座位。
一行人簇擁著太后,過去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