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暮色四合。
高顏看著血色晚霞,回想著剛才驚險的一幕,後知後覺孟雲鶴剛才救了她的命。
「別怕,有我在。」
孟雲鶴伸過右手,與她五指相扣。
他的手掌寬厚熾熱,讓她倍覺安心。
「回頭我去交警了解一下情況,肇事司機應該是受人指使,但我猜他不會承認。」
孟雲鶴說,「女人干刑偵本來就危險,你又是刑偵科長,最容易招人恨。以後我給你當保鏢。」
如果放在以前,高顏才不信他一個花花公子能依靠,但事實勝於雄辯,她現在無話可說。
不管是應急能力還是身手,他確實比她強太多。
機場離市區有些遠,五分鐘後,高顏和孟雲鶴趕到機場貴賓候機室。
鄭畫圖正在詢問那個男孩,看到高顏兩人進來,沖他們點了點頭。
高顏剛要讓孟雲鶴去門外等,鄭畫圖說:「雲鶴,你坐下歇歇,高顏,你把這孩子說的記一下。」
高顏應了一聲,疑惑地看了孟雲鶴一眼,他到底用什麼招兒和鄭畫圖搞得這麼和諧?
拿出隨身錄音筆,高顏走到那孩子身旁坐下,「你好。我能再看看你媽媽的照片嗎?」
男孩點了點頭,找到那張照片給高顏看。
本來還以為在電視上看得不真切可能認錯了人,現在一看,不是石重秀是誰?
可是男孩說,他的媽媽叫趙熙月,新疆人。
接下來,男孩把在電視上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男孩叫賀塵,二十二歲,是家中獨子,在本市知名公立大學分校區上大學,他媽媽前兩天來看他。
母子在一起兩天後,他送媽媽到機場,買票前,他想去洗手間,就讓媽媽看著行李在大廳等他出來,再幫她去買機票,沒想到他出來後怎麼也找不到人了。
「你媽媽有沒有孿生姐妹?」
高顏問了個賀塵莫名其妙的問題。
「沒有。」文質彬彬的賀塵神色焦灼、聲淚俱下,「叔叔,阿姨,你們能幫我找到媽媽嗎?我沒有爸爸,只有媽媽了。」
「您別著急,先回學校,我們會盡力的,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高顏見鄭畫圖神色凝重、默然不語,溫和地對他說。
賀塵點了點頭,表情悲切。
這時路傑走了進來,「鄭隊,高科,我剛才查了機場大廳監控資料,沒有發現異常情況,但也沒有找到趙熙月。因為今天客流量多,進出的乘客摩肩接踵,時間這麼短,我暫時沒看到和賀塵一起進來的女人,也沒看到她在大廳什麼地方停留。」
「我真的是和我媽媽一起來的!」
賀塵激動地強調。
「相信你。」高顏衝著賀塵笑笑,收起錄音筆,又看向路傑,「路傑,你先送他回學校,鄭隊和我們一車。」
路傑應了一聲,領著哭天抹淚的賀塵走出候機室。
「鄭隊,你覺得賀塵在撒謊?」
高顏和鄭畫圖搭檔不是一兩天,他使個眼色她就知道他想幹什麼。
「暫時不確定,十有八九。」鄭畫圖捏了捏眉心,「自作聰明,跑來機場報警,還特意叫人轉入新聞頻道,大張旗鼓興師動眾,不像找媽,像博眼球當明星。」
高顏疑惑,「根據?」
「他說話顛三倒四,圓不過去的地方就靠演技遮掩,失聲痛哭,渾身打顫,看著怎麼那麼假?」鄭畫圖說,「他是藝術學院表演系的,估計把現實和戲劇弄混了,分不清夢裡夢外,急著上電視急瘋了。」
「他說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沒有爸爸,他媽媽失蹤了他當然著急。何況他大學沒畢業還得靠他媽媽,怎麼可能在這麼大的事兒上說謊,難道他不想儘快找到他媽媽?」
高顏路上受了驚嚇,來得又倉促,剛才沒看出賀塵有什麼不對。
「問他他媽媽到底是什麼時候失蹤的,他一會兒說他上洗手間的空檔,一會兒又說他和他媽媽剛吃完晚飯他結帳的時候,前後矛盾。」
鄭畫圖說,「而且他一直跟我強調他和他媽媽感情很好,他是怎樣怎樣孝順,淨說些和案情無關的話。你們剛才沒來,我看他演了半天苦情戲,頭痛。」
「不管怎麼說,他媽媽應該是真失蹤了。可他媽媽怎麼會長得和石重秀一模一樣?」
高顏看著手機里翻拍過來的照片,趙熙月滄桑的臉上滿是愁苦,那雙渾濁的眼睛茫然而淒楚,看著讓人心酸。
「說的是啊,近來發生的案子都像編書立傳,拐著彎兒的怪,想儘早結案根本不可能。」
鄭畫圖說完,起身走向孟雲鶴,張開雙臂就擁抱。
高顏一頭霧水,這兩人不只和諧,還很親密,他們的感情什麼時候這麼深厚了?
兩個男人不給解釋,握著手互相噓寒問暖。
高顏在一旁干坐著很冷場,看他們親熱得差不多了,剛要問問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鄭畫圖轉過臉來,「高顏,你打電話問問醫院那邊,石重秀的屍體在太平間有沒有異常。」
這話嚇了高顏一跳,眨了眨眼趕緊打電話問。
半個小時後,醫院回電話說石重秀的屍體不見了。
「屍體怎麼會不見了?查太平間出口的監控!這是涉案人員的屍體,不能平白無故地丟了!」
高顏急了。
「我們已經查了,是她死亡第二天黎明兩點左右自己走出去的。」
院方的回話讓高顏險些暈過去。
「她人都死了,醫院給了死亡證明了,怎麼會自己從太平間走出去?難道會詐屍?再說屍體丟了這麼長時間,你們怎麼不匯報?」
高顏氣惱地問。
「應該不是詐屍,是假死後回緩。她離開太平間的時間正是值班人員最困的時間,如果不是您今天查問,我們還不知道這件事。」
院方工作人員的聲音很冷靜。
「什麼是假死?假死狀態一般維持多長時間?」
高顏頭都大了。
「這個不好說,有可能持續一天,也可能是一天一夜,因人而異。」
「你們醫院連真死假死都檢測不準嗎?」
高顏想罵人。
「不是我們檢測不準,而是人體是個很複雜神奇的存在。假死狀態時,血氧和心率通過心電監護儀根本測不出來,血液循環、呼吸和腦功能活動高度抑制,生命機能微弱到極點,用臨床檢查方法查不出生命指征,檢測結果確實已死亡……」
院方工作人員很耐心地用專業知識講解了半天。
高顏掛著電話,看著還握著手敘舊的哥兒倆,極力穩住聲音,「鄭隊,石重秀死而復生,從太平間跑了。」
「嗯。我猜也是。」
沒想到,鄭大隊長雲淡風輕,「要不然世上哪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高顏很慚愧,案情撲朔迷離,又遇到這麼離奇的事,她像進了迷宮一樣找不著方向。
「釣魚得有耐心,慢慢來。」鄭畫圖攬著孟雲鶴的肩膀,「你說對不對?」
「嗯,沒錯。」
孟雲鶴笑眯眯的。
高顏心急如焚,這兩個倒好,真要崩潰了。
「高顏,今天先這樣兒,我們先送你回家好好歇著,天大的事兒明天再說。」
鄭畫圖一副賣友求酒的德性,「我和雲鶴去喝兩杯,對了,你記得給雲鶴留著門兒。」
她為什麼要給孟雲鶴留門兒啊!
高顏想暴走。
「今天就不陪你喝了。我們來的路上碰到故意肇事的,把我媳婦嚇著了。」孟雲鶴大言不慚,「我媳婦需要我好好安撫她。」
「那行,你好好安撫。我去醫院和交警看看什麼情況。」
鄭畫圖痛快地說。
兩人相視一笑,很是默契的樣子。
高顏突然有種跳進黃河洗不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