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跟腳
「國師的來歷無人知曉。」
子處回復道：「傳言國師自小在岐山修行，已三百餘年。怪獸亂世，國之動亂，國師遂攜劍匣出山。路遇怪獸，飛劍斬之。國君親赴而至，拜以國師之禮。此後國家有怪獸之處，國師便騎馬而至，屢平動亂，國君以國之柱石贊之。」
洛雪點頭，示意子處繼續。
「吾之屬地有怪獸作亂，國師奉命而來，吾曾詢問國師此是何種怪物，國師答曰：此乃饕餮，非吾等世界該有之處，乃是從未知世界逃亡而來，在吾等世界繁衍生息，乃是天譴。」
洛雪聽到這裡，眼神一亮，總算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了。
果然，她留下子處還是很有用處的，總算知道饕餮的跟腳了。
子處繼續說道：「吾又問國師，何以知曉。國師答曰：師尊告之。」
在子處的敘述中，洛雪終於得到了足夠的信息。
根據子處的敘述內容，加上洛雪的推斷和腦補，大概知曉了當年的歷史。
國師的師尊，既和洛雪一樣，又和洛雪不同。
一樣的地方在於，兩人都是修士，也都是從某個修道世界穿越而來。
不同之處在於，洛雪本身便是本世界的土著，只是魂穿修道界，修行一千餘年後，又魂穿回本世界中。
所以她既是本世界的存在，又有著另一個世界才有的力量和見識。
而國師的師尊，卻是修道界的土著，一名修行有成的頂尖修士。
在那一方修道世界中，饕餮種族與修士之間乃是死敵，修士聯合修道界萬千種族與饕餮種族廝殺數千年，最後終於在與饕餮種族決死之戰中，徹底消滅了饕餮種族。
饕餮之王眼見種族被屠殺殆盡，知道事不可為，於是施展了某種以自身血脈為引的大型傳送術，將饕餮一族僅剩的幾隻饕餮幼崽傳送到了另一個世界。
國師的師尊，正在與幾隻饕餮幼崽廝殺，因而一起被傳送離開。
也正是因為如此，國師的師尊才會有明珠飛劍陪護，又有玄陰木這等至寶。
洛雪猜測，此人最少也是化神後期境界，甚至是合道期境界。
可惜這方世界對修士並不友好，即便是幾千年前，天地靈氣比現在充沛和純淨，但遠遠無法與修道界相提並論。
尤其是國師的師尊修為境界太高，沒有足夠的天地靈氣養護和補充，又在傳送過程中受到了數次致命傷害。
幸好他身上的高階法寶丹藥眾多，才僥倖活了下來。
雖是如此，但這位前輩也因此境界不增反減，身上的丹藥靈物也所剩無幾，法寶也只剩下一把明珠飛劍和一塊玄陰古木。
然而修士和饕餮仇深似海，或者說饕餮與任何種族都是仇深似海。
畢竟饕餮什麼都要吃，連泥土都不放過，只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種族，又怎會與饕餮和睦共存？
即便是雙方穿越到這方世界，這位修士前輩和幾隻僥倖存活的饕餮，也是惡戰不休。
但以一敵眾，且這位前輩修士屢次重傷境界連續跌落，已到了窮途末路之時。
最讓前輩修士絕望的是，這方世界的天地靈氣和規則，導致人類極難產生靈根。
沒有靈根，便無法納氣入體。他滿身的本事，卻後繼無人。
無奈之下，他選擇一些孩童，教授修士鍛體之法。
雖然這些孩童無法成為修士，但習得養氣煉體之法後，卻也人人本事非凡，以一敵百，遠超常人。
可惜這些弟子在與饕餮的戰鬥中，先後死去。
唯有國師一直跟隨在前輩修士膝下修行，所學最多，本事最強。
前輩修士死去之時，以玄陰古木煉製成劍匣，將自己的護身法寶明珠飛劍抹去了禁制，封印在劍匣之中，使明珠飛劍內的靈性流失的速度變得無比緩慢。
他將劍匣贈與國師，令國師持此飛劍誅殺饕餮。
國師隨後出山，以此飛劍誅殺在此方世界肆虐殺戮的怪獸饕餮。
饕餮種族雖然在這方世界落地生根，然而同樣受到天地規則的壓制，力量越來越虛弱。
許多天賦神通和血脈力量逐漸消失。
為了延續種族，饕餮不得不開始尋求與其他種族結合，導致此方世界多出了許多聞所未聞的怪物，以及奇形怪相的人形怪物。
山海經內記載的怪物，大多便是此類跟腳。
可惜此方世界的意志絕不容許饕餮這類種族繁衍生息，這些變異的怪獸雖然強大無比，然而同樣脆弱無比。
或者壽命極短，或者腦子奇蠢，或者有著致命的缺陷……
總之，饕餮一族經過實驗之後，發現與其他種族的結合費時費力且沒有任何成效後，才終於停止了嘗試。
它們開始分化自己的力量，尋找與自己力量契合的生命，將自身力量分化出一些注入這些生命之中。
如此一來，雖然每個個體的力量不強，但也沒有那些致命的缺陷，同樣也算得上饕餮種族。
如此眾多的饕餮種族，食量何其大，因此商朝各地出現了無數食人的怪獸。
國師眼見國逢大難人民疾苦，便持此劍匣出山斬殺一路所見的怪獸。
迎來了國君的封賞，封為國師。
也同時因為國師斬殺了眾多的饕餮種族，引起了最初幾隻饕餮之祖的注意。
這幾隻饕餮之祖，因為分化出了太多的力量，自身也變得十分虛弱。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麼虛弱的饕餮之祖，也是真正從修道界逃亡到這方世界的真正饕餮。
比起無法引氣入體，僅靠一柄高階飛劍斬殺怪獸的國師來說，強的太多了。
不過國師並不是一個人，他深知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力量弱小壽元不足。
因此他也在京都大肆收徒，將師尊傳授他的養氣煉體之法精簡後傳給了眾多弟子。
並且依靠國家軍隊的力量，每次與饕餮戰鬥都能取得優勢。
於是饕餮之祖們商量之後，在整個國家屬地發動了大規模的持續屠戮。
國君只能將有限的軍隊調往各地分別鎮壓，國師以及弟子們也只能分開，各自隨軍行動。
直到國師來到了子處的屬地，於是一場針對國師的圍殺開始了。
……
洛雪長長的嘆息一聲。
她也明白了，先秦時期的方士，秦漢時期的鍊氣士，以及後來的俠客和密宗傳承，這些傳承的源頭來自哪裡？
究其根本，都是這位前輩修士所傳承下來了。
修士與饕餮種族之間的恩怨廝殺，從另一個世界延續到了這個世界，還將繼續延續下去。
饕餮不死，此事便不能罷休。
即便人類的科技不斷的發展，研究製造出了無比強大的武器，可饕餮特殊的性質，導致依舊無法徹底消滅饕餮種族。
直到她的出現。
這方世界意志感知到了洛雪的特殊，給她降下了使命，並給予了她最大的支持。
可是……
洛雪有些頭痛的撫了撫額，雖然她已經接受了世界給予她的使命，但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獵魔人組織……算是饕餮嗎？
當然算！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獵魔人組織都屬於饕餮，即便饕餮種族並不承認。
但事實上，獵魔人組織的成員，和如今的饕餮又有什麼不同呢？
現在世上的饕餮種族，幾乎都是幾隻饕餮先祖分化出自己的力量，然後注入契合的生命之中，最後形成的新饕餮種族。
這與獵魔人組織成員何其相似。
獵魔人組織，也是通過普通人不斷的接觸饕餮石，最後選出意志力足夠強大的一部分人，接受饕餮石的力量傳承，從而獲得了遠超常人的超凡力量。
獵魔人組織的單體實力，比不上新饕餮，畢竟是力量再一次分化後的結果。
這方世界意志要洛雪做的，是徹底消滅饕餮。
不管是以何等形式存在的饕餮力量，都不應該屬於這方世界。
簡單的說，這方世界容不得超凡力量的存在。
這是世界最基礎的規則，是這方世界運行的最底層的邏輯。
就好比一台電腦的運行程序，如果出現了BUG，遲早會導致整個電腦系統的崩潰和癱瘓。
洛雪，便是這台電腦的殺毒軟體。
子處的虛影一直懸浮在洛雪的身前，靜靜的看著她，沒有打擾她的思索。
過了一會兒，洛雪從思索中回過神來。
子處再次朝她行禮，神態無比恭敬，口稱仙師。
顯然，子處把她當成了當初的國師一般，甚至遠比國師更加尊重。
畢竟相比起國師，洛雪才是真正的修士，手段遠超當初的國師。
「子處，你有何打算？」洛雪問道。
子處神色茫然，搖了搖頭。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屬於什麼，當然也不會知道日後的打算。
之所以會吸取他人精氣神，也是陰魂的本能，藉助他人的精氣神來穩固自己的存在。
對於任何生命來說，生存都是刻在本能中的第一目的。
洛雪想了想，說道：「這方世界容不下任何超越常規的存在，包括陰魂。你的存在是一個巧合，萬年難得一見。這樣的機遇，對你來說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想著，可能不幸更多一些。生不是生，死又不是死。幾千年被鎮壓暗無天日之所，無法脫離劍匣，堪比地獄光景。」
子處以袖拭淚，想起這幾年前的經歷，神色悽惶不已。
「若是在我曾經的世界，我可以傳授你陰魂修煉之法，讓你轉為鬼修。等到修煉有成，甚至能夠以魂體凝聚肉身，與常人無異。並且，鬼修強大，而且先天壽元極長，也算是正統修真的一條路。」
子處聞言，朝她連連作揖，想要讓洛雪傳授仙法。
洛雪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平靜的繼續說道：「但是……」
子處神色一僵，任何談話最怕的就是「但是」。
給了人希望，又馬上給予更大的絕望，還不如直接說「但是」。
「但是正如我先前所言，這方世界容不得超凡存在，所以這一條鬼修的路，走不通。」
洛雪暗嘆，何止鬼修這條路走不通，她這條修士之路，同樣走的無比艱難。
若不是有饕餮石的存在，她現在恐怕還是在鍊氣初期境界，修為境界根本得不到絲毫寸進。
而饕餮石的存在，又何嘗不是世界意志在資助她扶植她呢？
「所以我現在給你兩條路選擇，也只有這兩條路，你可以仔細思考後，擇一而選。」
洛雪見他聽明白了，繼續說道：「其一，我出手將你魂魄擊散，從此徹底死去，得享死後安寧。並且逢年過節，我都會給你燒香燒紙，祭祀祈福，讓你不至於在九泉之下無錢可用。」
子處神色一驚，身形晃了晃。
他雖然時常覺得生不如死，但求生是任何生命的本能。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萬物之靈的人？
活著即便再痛苦，但真正願意死去的人卻是極少極少的。
古人云：千古艱難唯一死，除死之外無大事，便是這個道理。
洛雪仿佛沒有看到子處的樣子，繼續說道：「其二，我有一妙法，可以讓你成為劍匣的器靈。成為劍匣器靈後，劍匣存你便存，劍匣滅你便滅。
好處是你不用再擔心隨時會消散，可以長久的保持如此狀態，也不需要擔心生老病死。只要劍匣存在一天，你就可以存在一天。
壞處同樣明顯，一旦劍匣被人毀壞的足夠徹底，你就會徹底煙消雲散不存於世。最最重要的是，成為了器靈，你將再無解脫，終身附與劍匣之上，無法脫離，無法轉世，其實與坐牢也並無差別。」
洛雪抬眸，看了面色猶豫不定的子處一眼，淡淡道：「便是這兩條路，除此之外別無他路，你選擇吧。看在你告知我一切的份兒上，我給以給你足夠的時間來思考，等你有了決定之後，告知我就行。」
聽到不是立刻做選擇，子處神色一松，朝洛雪鄭重的行了一個古禮。
「你先回去吧。」
子處朝她點點頭，重新回到了木盒之上。
洛雪收起木盒，不由嘆息一聲。子處的事情很好處理，麻煩的是她。
不接受世界意志給予的使命，便是與整個世界為敵。
可接受了世界意志給予的使命，她又何嘗不是與「世界」為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