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雲散霧,終見天晴。
青夏頭昏喉嚨也痛,被李娘子半抱著去清洗淨身,在此期間,看清她身上的慘狀,李娘子倒吸涼氣,連握住她的胳膊,都怕太用力使她疼痛。
「大爺昨夜,折磨你了?」
青夏雙目失神,等穿上了衣服,才覺一口氣提了起來,面對李娘子的關心,更是忍不住眼淚橫流。
昨夜,他就是個……是個畜生!
青夏咬緊唇瓣,萬萬說不出來什麼。
男女之間房內的那些事情,摻雜了暴力強迫的手段,哪裡光彩呢?
眼下,她最關心的是田田。
「李娘子,田田接回來了嗎?」
李娘子一臉茫然,搖搖頭說:「大爺只叫我來伺候你,不曾說起別的。」
而這時,一邊來看著她的陌生婆子冷聲開口,道:「大爺說了,你這廂聽話,你想要的就好辦,若你總是擰著,令他不快,恐怕也未必能讓你如願了。」
她話說完,兩人皆對她投去目光,李娘子認得她,從前在老夫人後院做雜活的,為人很是刁鑽,讓她轉述的話,這其中十有八九是她添油加醋過的。
實則,也確實如李娘子所想。
宋溓天未亮就離開了,走時只是讓母親那邊派個老人來看著,不過是陳夫人追問了幾句,令他不安。
「為了一個丫鬟,你不惜隻身犯險,全家這麼多人都沒能勸動你,你明知外頭都是來抓捕你的,你將我們安頓在此處,你又怎敢帶著她直接到這兒來,你就不怕這外頭有皇上的人?你這私逃之罪,一旦被抓住就會沒命的!」
陳夫人心痛又氣急,指著外頭昨夜青夏住得那屋的方向,說道:「早知她會壞大事,娘當初就應該將她打發的遠遠的,何至於你如今失神失智。」說完此話,她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狠厲。
他們舉家為了孩兒以後的路,甘願受此波折,可卻不想為了一個女人,她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失去理智到這種地步,這女的是個禍害,不能再留。
她眼裡的狠絕殺意太明顯,宋溓心中一亂,強自鎮定,眼下的情形,他只能將青夏留在這裡,和他的家人守在明處,至少有父親在,他們一家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私逃之罪只在他一身,皇上的追兵也只在他一人,若一直帶著青夏,才會將她置於危險。
想到這裡,他看著母親氣憤的臉,坦白自己的感情,以及……
「從此往後,她生是兒子的人,死也要葬在宋家的墳地,母親,無論如何,兒都要保下她,因為……此時他的腹中怕是已經有了孩兒的骨肉。」
陳夫人驚的站了起來,一想到昨夜,他將人扛回來就再沒了動靜,派去看情況的奴僕只說屋裡哭鬧不止,也似有東西摔下地的聲音,原來,竟是如此。
她兩步走近,上下打量著兒子,聲音都顫抖起來。
「我兒,可是都好了?」
宋溓目光閃爍,在她期許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不瞞母親,昨夜與她親近,意外發現有所好轉,昨夜她盡力伺候,萬一有了孩兒,也是未來的希望。」
陳夫人頓時熱淚盈眶,連說了幾聲好,心裡一時想到宋家逢難,靈揚轉頭就跟著城陽王離去的嘴臉,她心裡就憤恨不已。
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兒子的身子有了起色,昨夜也行了傳宗接代之事,若青夏肚子裡真有了孩子,便是天大的好事。
宋溓走後,她先是安排了幾個人去,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個女人太不識趣,她雖在這裡不曾出去,可也知道,先頭只回來了李娘子,就已經夠可疑了。
怕是她同那靈揚一樣,怕跟來吃了苦,受了罪,私下裡想逃跑吧?
於是,派了個刁鑽的老奴去,交代她務必嚴苛一些,好好磨磨這個女人的性子。
只要她後期乖順聽話,為宋家開枝散葉,自然不會虧待了她去。
回到此刻,那蔡婆子說完以後,青夏頓時愣住,嘴裡喃喃道:「他明明答應我的……」
李娘子瞪了蔡婆子一眼,蔡婆子壓根不在意,轉身出去了,屋裡只有青夏和李娘子兩人,後者只能寬慰:「大爺他一言既出,一定不會食言的。」
青夏心頭煩亂,李娘子扶她去裡間坐下,說:「姑娘莫哭,咱們如今在這兒,算是明面上的把柄,人質,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看似危險,實則是最安全的,奴婢雖不知皇帝與國公爺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麼,可好似是礙於國公爺,至少明面上他還不敢明目張胆的對宋家人下手。」
青夏目光閃爍,聽了這話,想了片刻,說:「國公爺驍勇一生,總不會打無準備的仗,宋家百年氏族,總是會有底牌和倚仗的,他們之間的博弈,我等也無法揣測。」
要說早些年間,宋家得過一塊免死金牌,到現在都還被好好收放著,從沒有拿出來用過,至於國公爺是以何種方法保住了宋家百口人的性命,還要從他這些年建立起來的外交說起。
當今皇帝軟弱昏庸,尤其到了中後期,並非明君之才,可鄰國君主卻年輕氣盛,對大霽的土地垂涎已久,之所以沒能攻進國門來,是因為護國大將之功,幾年的仗打下來,他國君主只認宋國公,簽訂的一些和平條約上面也曾註明,若大霽無宋家,無宋國公,便是他國鐵騎踏破邊關,直擊中都之時。
英雄惜英雄,外人沒能打倒的宋國公,卻被國內的君王視為眼中釘。
何其可笑,他忠於的君王想要他的命,而他用命攻打的國家,卻在無形中,保住了宋家滿門,不至於在皇帝氣急上頭時,真做了抄家滅門的舉動。
宋家奈何不得,宋溓猶如狐狸,狡猾多詭,使得龍顏大怒,竟定了三月十五,在萬窟門行活祭大典。
而如今距離三月十五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民間人心惶惶,不僅為了護國良將的落敗,更為了皇帝的癲狂,這確切的消息一經傳出,許多地方都遊街抗議,都被暴力壓制下來。
這些,不願讓暴君知道的都會壓下來,如今城陽王儼然成了皇帝最信任的人,也成了他的耳朵。
而今宮中,靈揚被安排在公主閣,城陽王來看她時,看著滿室輝煌,對她說:「為父沒有騙你吧,你跟著父親走,才能過上你想要的日子。」
靈揚仍舊梳著婦人髮式,面對父親,見識過他翻臉的速度,也見識過他狠絕的手段,絲毫不懷疑,若當時自己沒有順從他的心意,隨他離去,他是不是就會用對待宋家的方式,來對待他這個女兒。
「父親為了自己的大業,不惜犧牲女兒的婚事,逼迫女兒站在你這邊,背叛自己的夫家,將來父親大業將成,而女兒又會被世人傳成什麼樣子?」
見她擔憂這些身外之物,城陽王笑了,指了指她,說道:「若非看在你母親這麼多年,操持王府辛苦,就你做的那些事情,為父當真不想管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你自以為嫁了個好夫家,可以擺脫為父的控制,便自作聰明,自作主張,為父讓你做的,你一件沒做,你恐怕也沒想到,為父就只差這麼一步。」
靈揚呼吸急促,心亂不已,看著父親胸有成竹的模樣,後怕不已,她走之時,父親確實明確讓她去偷盜幾樣宋家父子的書信機密,只是一直以來,苦於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理由去做,她便藉口時機未到,去敷衍他。
「你讓為父很失望,如今宋家蒙難,為父還願意管你,你就該知道你的忠心該向著誰。」城陽王目光冷淡,撕開了一項和善的表皮,才能察覺他偽善的面具之下,藏著一張多麼可惡的臉!
「你實在沒有你母親一半的聰明,你是我的女兒,我還是很了解你的,你無非是看中了宋家在京中的權勢地位和聲望,你也不是真愛宋家那小子,你不過是想做一個無可挑剔的氏族宗婦,只是這些如今的宋家已經給不了你了,但為父能給。」
靈揚目光閃爍,心裡已經被他這番話說的有了幾分動搖。
城陽王站了起來,再看她時,目光中便多了幾絲溫和。
「等到將來京中在你父親囊下,你還怕尋不到如意郎君嗎?到那時便不是你千方百計去將就別人,而是別人千方百計要來奉承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