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入瓮
神光破海而出，從南海的行宮升起，一路往東北方向趕去。
波塞冬知道，在如今的人間，他是不可能很快趕到皮洛斯王國附近的海域的。
除非藉助信仰的錨點隔空降下化身，否則當他趕到當場，恐怕那場海上的戰爭早就已經結束了。
不過縱使明知會晚，波塞冬也沒有試圖採取別的解決方案。
至於原因，倒也簡單。
在沒有合適載體的情況下，如果神靈想要僅僅藉助信徒自發舉行的儀式降下化身，那哪怕對他而言，也依舊是一個負擔不小的行為。
況且這樣製造的化身在實力上還會有不小的缺口，自己的神器也無法帶過去。
為了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凡人花費這種代價，波塞冬自然不願。
「……如果活下來，那就是他們的運氣好。」
「如果活不下來，那就當是為自己的無能付出代價了。」
「最多看在你們虔誠信仰的份上，我會讓你們死的更有價值一點……那些雅典來的凡人，一個也別想回去。」
踏在海浪上，手握三叉戟的藍發男人站在潮頭。
凜冽的風暴映襯著冰冷的笑容，波塞冬的心情很不錯。
自從大陸上的王國奉神的旨意與雅典為敵，他其實也收到了赫拉的信件。
天后希望他從海上發起合圍……但波塞冬可不打算當這個出頭鳥。
找機會收回海上的力量也就罷了，攻打雅典，想辦法引出雅典娜的手段？他還沒這麼蠢。
不過赫拉也不是好打發的，索性今日走上一遭。
多少做一點什麼，也省的她再來煩人。
「呼……今天真是不錯。」
「就是有點困了……」
數百米高的巨浪在腳下翻騰，當一開始的興奮過去，漸漸的，潮頭上海神的精神漸漸疲憊起來。
也許是之前的美酒喝的太多，一時間，波塞冬竟然感覺有幾分睏倦。
仰頭打了個哈欠，這一刻，波塞冬有點後悔自己怎麼沒有騎上那匹留有自己血脈的神駒。
如果有它在，自己也能輕鬆不少。
「呼……」
「哈……」
「呼……」
「……」
天色漸變，直至明月東升。
海潮上，漸漸的，波塞冬閉上了雙眼。
隨著夜晚降臨，之前飲酒帶來的困意愈發濃烈了。
在一番並不困難的掙扎後，波塞冬最終還是決定小睡一會，以放緩前進的速度。
反正不管怎麼算，自己的速度都遠比那些人類要快的多。
哪怕晚上一段時間，也無礙自己最終的目的。
「……就這樣吧……」
「呼——」
「呼……」
「……」
……
夜空中，波塞冬沉沉睡去，只有【海皇三叉戟】依舊泛著淡藍色的神光，護衛在他的身旁。
作為曾經秉持命運的軌跡誕生的神器，它雖然比不過宙斯的雷電，可也依舊意義不凡。
在那一天，海神將自己【海嘯】的神職藉由獨眼巨人之手鑄造出來。
從某種意義上講，三叉戟才是波塞冬作為一個『海神』的憑證與媒介。
與之相比，【地震】和【風暴】，反而與大海並沒有太過直接的關係。
而在之後的歲月里，波塞冬更是將自己繁衍諸多海族後匯聚而來的某種力量加注在它身上。
這讓這把神器愈發強大的同時，也漸漸具備了幾分靈性。
「嗯……」
「具備朦朧意識的神器啊……從某種意義上講，它確實是一把不錯的武器。」
「單以品質而論，如今的它或許比我的笛子還要好上一點。」
「可惜，這把與他關聯如此緊密的武器，註定不能為我所用。」
羽翼扇動間，淺淡的灰色氣流從天空中垂落。
灰發少年立身在天宇上，俯瞰著腳下移動的潮頭。
人間數千年，對他而言卻已經是不知多久的時間。
而當這麼漫長的歲月過去，他一度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這段記憶。
睡神修普諾斯，九層地獄第三層的領主，也是現世名正言順的神靈。
再次沐浴在人間的月色下，少年神靈的樣貌依舊，只是他的身份已早有不同。
踏……踏……
在天空中漫步，看著漸漸睡下的海皇，修普諾斯一點也不急躁。
使人長眠的力量在天空中發散，一點點的降落在波塞冬的身上。
論起正面交手，修普諾斯其實未必是波塞冬的對手。
哪怕他的神力再如何強大，可他的神職就註定他很難戰勝敵人。
但在他真正擅長的領域，一切就不同了。
哪怕是原本軌跡的神王，也同樣難逃一劫，波塞冬自然也逃不了。
只是修普諾斯同樣清楚，這種絕對的權柄，也同樣給他帶來了絕對的缺陷。
「可以讓他沉睡，卻不能讓他受傷……」
「如果要攻擊他，我就只有先手的一次機會。」
「呵，也是。」
「哪怕作為睡神，我也不能讓一個人在面對生死危機和疼痛的時候還睡去……如果沒有那個人類給我的東西，那我還真的無法將他帶離。」
有三叉戟護身，修普諾斯無法在不出手的情況下接觸到沉眠的海皇，自然也就不能將他直接帶走。
所幸他此行還得到了一個特殊的助力——一瓶連他看了都不由感到驚懼的毒藥。
修普諾斯不知道這樣可怕的東西是怎麼誕生的，畢竟卡俄斯世界從未誕生過強大的、掌管【毒】的神靈。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將透明的瓶子取出，睡神小心的將瓶蓋掀開。
沒有泄露的跡象，哪怕沒有了瓶蓋的封鎖，菡萏虛幻的液體依舊不曾溢出。
只有周圍的空間輕輕抖動，似乎連它也無法承受這股可怕的毒性。
瓶口微微傾倒，腰間的豎笛無風自動，奏響起悠揚的樂曲。
修普諾斯注意到海皇的眼皮動了動，隨即又恢復安寧。
顯然，某種危險的預召刺激了波塞冬的精神，哪怕在睡夢中，他也依舊感到了不安。
只是在睡神的全力之下，他終究沒有醒來。
看到這一幕，修普諾斯才終於放下心來。
「很好……」
微笑點頭，海潮對應的天空上，少年神靈右手最後一傾。
透明的霧氣如同一縷青煙，在瓶口判斷三次，隨後垂落下去。
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儘管自己沒敢觸碰，可修普諾斯也很好奇。
這瓶所謂的毒藥，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效果。
「海皇……波塞冬是吧。」
「來。」
「讓我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按照自己如今所效忠的君主，九層地獄的中庭之蛇所說，他此行有幾個關鍵點一定要注意。
第一個，就是如何不引人注意的將波塞冬擊敗，第二點，就是如何在海皇絕望的掙紮下做好準備。
一旦自知不敵，波塞冬很有可能會不惜代價的爆發神力，拼死一戰。
到了這種情況下，能夠將他再次瞬間制服的，就只有那位地獄君主本人了。
「可是如今祂的氣息已經被現世的神王標記，只要祂敢動手，一招之後，宙斯就會瞬間趕來。」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將爆發結束的波塞冬帶回地獄當中。」
「在一位偉大神力面前做這種事情，呵，真是想想就刺激。」
面帶笑容，少年神靈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開玩笑，哪怕是曾經面對自己創造者，修普諾斯都沒有過畏懼。
相比之下，現世的神王而已，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
「……」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奧林匹斯山巔，宙斯正在一處林間漫步。
就在不久前，彩虹女神伊里絲告訴他，那位不久前拜訪過他的命運女神去了一趟人間的國度，隨後就一路向東。
只是聽了她的答覆，神王並不滿意。
「一點主動性都沒有……我沒有說，難道你就不去做嗎……」
「她去見了誰，都做了什麼，又打算去做什麼……如此千里迢迢就只為了殺一個凡人，可笑。」
長嘆一口氣，此時此刻，宙斯有點懷念仄費羅斯了。
作為自己最忠誠的臣子，西風之神就不會犯這種錯誤。
他不是沒有缺點，但在絕大多數時候，他都能讀懂宙斯的意思。
無論是什麼礙於神王之位不好明說的話，仄費羅斯都能做到。
相比起來，自己說要去暗中『保護』沒有戰力的命運女神，伊里絲竟然就真的去保護她了。
「也就是參不透命運的力量，為了防止她們知道我說過什麼，哪怕是在私下裡，我也不能明說自己的意思……」
眼神閃動，時至今日，宙斯也不曾真的對命運放下過戒心。
不想戰勝命運的神王不是好神王，雖然他已經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可如果能在其他地方取得突破口，宙斯依舊不會放棄。
「嗯……」
邊走邊思索，神王倒也不急。
時至如今，人間已經少有什麼是他所做不到的事情了。
曾經遙遠的大陸對他來說也不過如此，如果宙斯願意爆發自己全部的力量，只要是他王權力量能夠涉及的地方，那天地之大，也不過等閒。
不過目前一切都很順利，他早晚能夠達成所願。
所以這樣的力量，神王已經很久沒有使用的機會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兩個深淵中身份不明的存在……
「別讓我找到機會……」
「如果世外的存在進入現世，那你只會被世界的法則視為入侵者。」
「到了那個時候，我將能夠無礙的發揮全部力量，而你，反而會被法則鎮壓。」
在塔爾塔羅斯里，自己或許一著不慎失了先手。
可如果到了外界，那就攻守易形了。
雙手背負，神王欣賞著頭頂的月色。
現在，他就是在等機會。
等銀月城來找麻煩，等諸神全都不是對手，然後他在出手壓服一切。
等海神一系與雅典間爆發矛盾，甚至與銀月城也是如此，如果沒有，他就想辦法推波助瀾。
再然後，如果有機會，可以把冥界也牽扯進來，只是辦法他還沒想好。
而在這中間的一切過程中，一旦有哪一方背後的偉大神力忍不住出手，那他就可以大笑三聲，然後在現世法則的加持下，將他擊潰，或者拖到不勝而勝。
「現在想想，我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也不知道第一個動手的，究竟會是誰呢？」
深淵，靈界，還是潛伏已久，但絕不會放棄找他麻煩的地母？
宙斯不知道。
可以神的時間觀感，距離揭開謎底，應該也用不了太久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