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請君
「殿下小心——」
嗡……
撕拉——！
……
眼前的世界一片混亂，上下顛倒，左右移位。
耳畔發出沉重的翁響，在昏沉中，安提羅科斯試圖睜開自己的眼睛。
然而此時此刻，他就像是背負了萬鈞重擔，難以移動自己的身體分毫。
「……」
「……這是……」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側倚靠在甲板上，王子終於恢復了一點點行動的能力。
他掙扎著將自己的身體撐起，然後觀察起周圍的狀況。
廝殺聲，慘叫聲，卻看不到敵人的影子。
一道道貫穿大霧的光芒此起彼伏，給大海上帶來了連綿不絕的爆炸。
甚至就在安提羅科斯所在的旗艦，也有著幾個巨大的坑洞以及早已經斷裂的桅杆。
所有的現狀都在告訴王子，恐怕此刻海上的情況不容樂觀。
「呃……」
手捂額頭，看著眼前的一切，安提羅科斯回憶起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當時他正在緊急通知艦隊陣型繼續分散，以躲避那不知為何精準度極高的雅典晶炮。
然而正當此刻，六道強大的能量光柱便從雅典的陣中激射而來，直指王子所在的戰船。
如果只有一發，那安提羅科斯自問還是能擋住的，這也是他為什麼敢於來到前線的原因。
只要不是被大量集火，他的生命安全就不會有問題。
不過顯然，在這猶如開了天眼的精準合擊之下，王子根本逃無可逃。
所幸神裔的力量來自血脈，所以他們往往也能在生死關頭爆發出格外強大的潛能。
所以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安提羅科斯還是擋住了這一擊。
只是代價也很明顯，他直接被巨大的衝擊力震暈了過去，直到現在才醒過來。
而當時在他周圍的其他士兵，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副官……對，副官，快過來見我！」
終於清醒了一些，王子強自從甲板上站起。
在海神血脈的加持下，他勉強能夠看到周圍不遠的一段距離。
敵人還沒有展開真正的攻勢，可是己方的陣型就已經徹底被打亂了。
安提羅科斯不知道雅典人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但他清楚的是，如果自己再不做點什麼，那他的王國將以他為恥。
「——殿下，我在這邊，你終於醒了！」
隨著王子的呼喊聲落下，遠方立刻傳來了回應聲。
很快，身為副官的將軍便面帶驚喜的跑了過來。
只是安提羅科斯可以看到，對方那有些破爛的衣衫和淌血的手臂。
顯然，這位將軍大概也受到了攻擊。
不過他大概面對的沒有那麼兇險，所以結果也要好上很多。
「殿下，你昏過去後，我試著把你叫醒，可是一直沒有成功……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剛才已經命令放緩速度了。」
「雅典人的攻擊太精準了，不過我們依然占有數量上的優勢，我——」
「——將軍，聽我說！」
開口打斷，頭部隨即又是一陣眩暈。
強打精神，安提羅科斯沉聲開口。
「現在，帶著我們的人，撤退。」
「什麼？」
難以置信，皮洛斯的將軍明顯沒有想到會得到這種結論。
然而王子只是點了點頭，肯定了自己的決定。
「是的……撤退，我們不需要再打下去了。」
「他們現在展現出來的水平已經抹平了我們在地利上的優勢，再打下去就算能贏，結果也只會是慘勝。」
「將軍，我們此行是為了獲取利益，而不是生死相搏。」
「更何況，我們最大的依仗，從來都不是自己，不是嗎？」
身為海神的後代，與幾乎從來沒有降下化身幫助雅典作戰的雅典娜不同，波塞冬可是很樂意通過神降傳播自己的力量與威名的。
所以安提羅科斯只是點了點，他的副官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
「通知那些神官，我們已經沒有能力維持現場的安全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雅典人的進攻。」
「事情要怎麼處理，由他們自己決定。不過不論怎麼樣，他們都會把這一切稟告給神靈。」
輕撫額頭，王子揮了揮手。
決定已經做下，可怎麼撤退也是有說法的。
只是就這樣撤回皮洛斯是不行的，自己最好繞一條路。
往北，或者往南。
畢竟雅典人應該不會試圖進攻他們的本土，他們也不是為了侵占土地而來。
所以安提羅科斯只需要找個理由躲一躲，然後再來收拾殘局就好了。
「我們去北……南邊。」
「不過那裡是海皇傳聞中的行宮所在，記得躲著點……我們現在就出發。」
四周的爆炸聲還在持續，王子本來想要往北走，而不是一不小心撤到海神的面前。
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安提羅科斯產生了一股莫名的預感，他應該往南走。
嗯……南邊就南邊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作為傳統的卡俄斯人類，宿命論的厭惡者與擁護者，安提羅科斯還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的。
······
踏踏……
走在宮殿長長的甬道內，老海神的動作不急不緩。
他暗暗打量著四周的陳設，那些金碧輝煌的擺件。
這裡曾經是屬於遠古海神的領地，後來被割捨給了波塞冬，以此來償還他妹妹，海之力量所犯下的錯誤。
而隨著這裡更換了主人，它的陳設也跟著大變了模樣。
那些韻味古老的石塑早就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各種華美艷麗的裝束。
以創世之初的隕星鑄造的立柱換成了潔白的玉石，陳列各處，自大地凹面誕生時孕育的種種礦藏也被從此地移除。
涅柔斯無法用好或者壞來形容這種改變，但看著這陌生的殿宇，他總歸不可能感到高興。
「殿下。」
「嗯。」
啊……對了，還有這些。
微微點頭，涅柔斯沖人面蠍身的侍衛點了點頭。
在對方的身上，波塞冬神血的氣息是如此清晰可見。
可想而知，在這座古老的宮殿內，這位克洛諾斯的次子究竟都做過什麼。
不過這裡畢竟已是他的地方了，所以涅柔斯也只是看了看，沒有多說什麼。
踏踏……
繼續向前，推開最後一扇大門，涅柔斯走入內殿。
入目所及，大海名義上的主人正坐在黃金澆築而成的座椅上。
大口吞咽暗紅色的酒液，像是聽到了動靜，波塞冬迷離的目光微微抬起。
直到見到來者，海皇才有點意外的擦了擦嘴，強自打起幾分精神。
「涅柔斯，是你啊。」
「你來這裡做什麼……你先別說，讓我想想，是不是奧林匹斯那邊發生了什麼？」
「不，不對，最近那裡安靜的很，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所以是又有那些噁心的邪物出現了嗎，自從提豐死後，每隔一段時間總要鬧出點事情來。」
饒有興趣的猜測，波塞冬並不覺得最近會有什麼值得他在意的事情發生。
對此老海神只是笑了笑，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都不是，嚴格的說，是人間的事情。」
「人間？」
迷濛的雙眼微微眯起，借著醉意，海皇放開了對某些聲音的屏蔽。
往日裡，為了不妨礙自己的興致，波塞冬是不怎麼傾聽信徒的祈禱的……而下一刻，他的臉色就不好看了起來。
「祭祀……儀式……突襲？」
「真是一群廢物！」
「哼，居然在祭祀我的儀式上被人摸到了身前，而作為我的信徒，他們還在大海上一敗塗地……」
「涅柔斯，這種事情，還需要我去處理嗎？！」
「這件事情畢竟和雅典娜殿下有關，而類似的情況……呵呵……」
溫和的笑笑，老海神沒有說完。
不過波塞冬和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些年來，但凡涉及奧林匹斯的事情，這個老傢伙都不怎麼沾手。
每次弄到最後，還是要他自己來解決。
「雅典娜……哼，我知道了。」
「我這位聰慧的侄女，可不像是會主動來海上找我麻煩的人。」
思忖片刻，波塞冬便找到了『答案』。
不是所有人間的行動都有神靈安排的，事實上，人類自發的戰爭占比其實更大一些。
就像這一次，通過信徒的祈禱，波塞冬也知道這其實是他們主動挑起來的。
這件事有什麼問題嗎，本來是沒有的。
如果沒有忒休斯的存在，雅典人本來就不該在海上擁有一席之地。
可事情的開頭沒有問題，不代表現在也沒有。
挑起戰爭可以，但你們不僅打不贏，還讓祭祀他的儀式被人毀壞，這就是讓他無法容忍了。
因為一次炫耀而滅人滿門，卡俄斯的神靈尚且做過不止一次。
那對自己的祭祀被人破壞，波塞冬自然更要做出回應。
「好，涅柔斯，這件事情我知道了。」
「既然你這麼膽小，那就留在這裡吧，此事我會自己處理的。」
伸手一招，將三叉戟握在手中。
波塞冬晃了晃腦袋，驅散身上的醉意。
上次他和那個名為忒休斯的人類交過手，只不過那只是他的神降化身而已。
手握真正的神器，還是用於戰鬥的神器，波塞冬本不會輸，但很不巧，那一次那個人類也取來了守護雅典城的神盾埃奎斯。
他得承認，自己的三叉戟無法擊破那面盾牌，而那個人類也有點本事。
不過雅典娜的神器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使用的，千年以來，除了礙於宙斯的旨意借給過珀爾修斯外，也就只有寥寥二三人能夠拿的起它。
然而忒休斯已經死了，波塞冬不認為自己還能遇見一個。
更何況，就算還有人能拿起，也不代表就能發揮出和那個人類一樣水平的力量來。
刷——
飛身而起，波塞冬的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殘忍的笑容。
酒後消食，很不錯的運動。
正好，他也可以用事實告訴那些凡人。
神可以失敗無數次，而人類不一樣。
就算那個凡人再怎麼厲害又如何，他只要失敗一次，那他所有的輝煌成就，就會從此盡數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