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逢春也在接受這位『朋友』。
張正道帶他走進了這座藏仙山,這是這麼多年以來,他頭一次邀請一位道友來此。
九逢春看著這座仙氣裊裊的山巒,心中卻是生出了無盡的嚮往之意。
曾幾何時,他都藏在那陰暗之下,苟且為生。
卻從未想過,自己能夠站在這樣的光亮之下,此時心中的意動,讓他慢慢感到自己不再是那樣一個冰冷的人。
「哈哈,道友,這果子開春之時最為鮮美,道友來的及時,再有兩天,可就過了時候了。」
「道友快嘗嘗。」
九逢春吃著果子,心中無比的安寧。
他喜歡這樣的日子。
張正道時常與他說起一些人間的趣事,九逢春聽的很是認真,他覺得人間要比修仙界有趣的多,這裡更多的是人情,而不是打殺。
「說起來,還不知道友尊姓。」
「我……」
九逢春頓了一下,說道:「九逢春。」
張正道聽後道:「貧道姓張,字正道二字。」
二人相視一笑,九逢春也感到了莫大的尊重,這是他在這長久逃命歲月里,很難遇上的東西。
有時候,他也說不上這是什麼感覺。
但他就是喜歡這兒,喜歡這位道友。
張正道對於這位不善言語的道友很是在意,他晚年裡,便只有這樣一位長久的朋友。
二人之間的交情猶如君子之交淡淡如水。
而正是這樣,反而讓九逢春越發不安了起來。
在某一天裡,九逢春忽的問道。
「道長。」
「怎麼了道友。」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是怪物,你還會視我為朋友嗎?」
張正道聽後微微一愣,他笑了笑,說道:「道友又怎麼會是怪物,就算是怪物,你我之間依舊還是朋友。」
「那如果……」
「我犯下了很大的過錯呢。」
張正道聽後思索了起來。
他想了想,說道:「道友莫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若是貧道幫得上忙的吧,儘管開口。」
這樣的結果,讓九逢春安下了心來。
而張正道心中其實也尤為清楚這位道友的不凡,這世人,沒有人能將那渾濁的靈氣盡數吞入腹中。
他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接納了這一分不同。
在張正道看來,這位道友,心是善的,其他的,便都無所謂。
轉眼間不知多少個春夏秋冬。
在張正道的鼓勵之下,九逢春慢慢的也融入到了這片人間。
張正道帶著他走在這人間的坊鎮,學字,識物,慢慢的,他也懂得了如何在這人間生活下去,如何掙錢,如何買東西。
這裡跟修仙界,有很大的不同。
這裡更加的安寧,沒有那樣多的打鬥拼殺。
九逢春認為,自己會一直這樣活下去,平平淡淡,像一個尋常人一樣。
可隨著歲月逐漸過去。
他的胃口卻越來越大,他以為,那一處靈泉會源源不斷的補充靈液。
可他想錯了。
在他無休止的汲取之下,那靈泉竟在一點點的變淺。
他記得張正道說過。
藏仙山,正是因為這下面這一口靈泉才這樣靈氣盎然,這裡是張正道平生最為在意的地方。
九逢春蹲在這靈泉之前,沉默了許久。
他不想毀了道長所在意的東西。
「道長,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張正道聽後愣了一下,隨即問道:「道友是要去哪?」
「到處走走,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很快……」
九逢春沒能給出一個合適的回答。
張正道想了想,便道:「那便祝道友此行順利。」
九逢春離開了,他去尋找別的靈泉去了。
他希望自己能夠找到另一處靈泉,但在這人間,哪裡有還有別的靈泉呢。
只這一處。
在這麼多年以來,靈泉逐漸變淺,這也導致了人間的靈氣發生了微乎及微的變化,這樣的變化,卻是引起了一些修士的注意。
「靈氣沒有以前那樣充裕了。」
人間的修士,發現了這樣的變化。
可近來,人間的氣運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那為何這靈氣會在衰減呢。
修士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便著手調查了起來。
順著那靈脈探查,在許久之後,便發現了那藏於山下的靈泉,同時也發現了那處世人目光之外的藏仙上。
對於這些外人的造訪,張正道有些意外。
他以為,此生不會有什麼能夠發現這裡了。
「見過前輩。」
「晚輩是順著那靈泉才找到這處仙山的,不知可有打擾?」
張正道看了一眼此人,隨即請其過來坐下。
人間的修士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同時也說明了近來人間靈氣的變化。
張正道聽後卻是連連搖頭,道了一句:「此事,貧道卻也不知啊。」
他這樣敷衍了過去。
但轉念一想,其實也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下去看了一眼那靈泉,回想起曾經所見,再對比如今,此一刻,心中才恍然明白了過來。
「所以,道友是因為……」
張正道抿了抿唇,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九逢春走在這人間之地,順著靈脈不停的尋找著,但兩年的找尋,卻一直都是無功而返。
飢餓之感不停的折磨著他,實在挺不住後,他也不得不回了一趟藏仙山。
他吞食著靈脈,慢慢的眼中也恢復了清明。
他想悄悄的走,可張正道卻已經發現了他。
九逢春慌亂了一下,「道長……」
張正道問道:「道友,所以你是因為這靈泉的原因,所以才離去的嗎?」
九逢春張了張口,不知如何回答。
張正道搖頭一嘆,說道:「道友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九逢春低下頭來,說道:「道長,你不覺得我是怪物嗎,這世上,又有哪個修士需要吃下這樣多的東西的。」
「貧道從一開始不就知道嗎?」
九逢春聽後愣了一下,抬起頭來。
張正道說道:「道友,你有你的苦衷,可不是早便說好的嗎,我們之間,是朋友,既是朋友,那總是能夠分擔一二的,道友若有難處,何不與貧道言語一二呢。」
九逢春沉默了下來。
「道長……」
「我若是再吃下去,這裡就毀了,仙山也毀了,道長你不是說過,這是你晚年最為在意的地方了嗎?」
張正道恍惚了一下,在長久的沉默之後。
他只道了一句。
「那只不過是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