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天下是遼闊的。
陳長生坐在這海濱山崖之上,眺望著這片一望無際的荒海。
他時常在想,自己到底有多麼渺小。
就好像砂礫一般,又或者說,自己本來就是砂礫。
他不停的尋找,企圖逃出這詛咒的加持,可一次次的挫敗卻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尋死覓活都難以逃出這樣的宿命。
人活到這個份上,著實是沒什麼意思。
他仰頭喝了口酒,也不禁長嘆了一聲,遠方的風景令人陶醉,就好像手裡的酒一樣醉人。
這世上的諸多事情,好似都與他有關。
但又好似,什麼事他都插不上半點手。
就好像荒海之中無人的舊船一般,隨著那風浪不知道會飄向什麼地方,但總歸會有一個盡頭,抵達某個岸邊,可如今他陳長生的眼前,卻是連一座孤島都瞧不見。
他所能看到的未來,無外乎就是一死,何其悲哀,什麼時候死也成了解脫了。
「賊老天……」
陳長生喃喃了一聲,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天地授長生,卻不絕七情。
誰又能在這樣的境地之下不發瘋呢。
陳長生倒在這山崖之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這數不清的歲月之中,甚至睡覺對他而言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
而當陳長生醒來的時候,他的身旁卻坐在一個人。
趙玉清總是會不合時宜的出現,就像現在一樣。
陳長生頓了一下,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才到。」
趙玉清晃了晃酒葫蘆,說道:「你這酒不錯。」
陳長生點頭道:「是不錯。」
「所以你還在找海靈金?」
趙玉清點了點頭,說道:「有一塊是一塊。」
陳長生舒了口氣,說道:「這些年我了解到了不少事情。」
「我等著你說呢。」
「大概是前些年的時候,我找上了蕭洞虛……」
「那個第一天驕?」
「嗯。」
陳長生將他知曉的事情一一道來,這樣的往事說起,反倒會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會如此,又怎能如此。
趙玉清的臉色變了又變,幾次之後,卻陷入了沉默之中。
陳長生道:「所以你現在還有什麼想法嗎?那孩子,註定是要死的。」
趙玉清灌了一口酒,說道:「走一步是一步吧,他總是會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的,就算是死,也是老死,而不是突發意外。」
「你這個師父,做的還真夠稱職的。」
「興許吧。」
趙玉清將酒葫蘆還給了陳長生。
「你呢?有什麼打算?何青那個丫頭,你也不管了?」
陳長生道:「她有她的日子要過,好不容易走上正軌,安心修行,我又去摻合什麼呢。」
「也對。」
趙玉清點頭道:「你這人,就不配有道侶。」
「你說的是。」
陳長生也沒有反對,反而是認同了下來。
趙玉清說道:「說說我知道的事情吧。」
「玄門如今正在一點點的被魔修殘食,這場所謂的正魔之爭,說不定過不久就要落下帷幕了。」
陳長生卻道:「這可說不定。」
「文道雖然與玄門有恩怨在前,但在大勢之前,一樣也會出手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可如今玄門已經潰不成軍了。」
「早時相助那是結盟,如今出手,才是恩情。」
陳長生說道:「想來文道有著自己的把握。」
「是嗎……」
趙玉清嘀咕了一聲,卻道:「我卻是不太了解這文道,這才多少年而已……」
陳長生說道:「道的興起,從不在於歲月,對於諸多修士而言,一朝得悟,便有原地飛升的典故,文道亦是如此。」
「那便再看看吧。」
「嗯。」
趙玉清拍了怕衣衫之上的塵土,說道:「我明年打算去看看那孩子,卻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了,是否還是那樣懦弱膽怯。」
「希望你能找到他吧。」
「嗯。」
二人之間沒有多少話語,說完之後,趙玉清也就離開了,陳長生則是在這此地等待著日暮的降臨。
生死不過片刻之間的事情。
……
在一年之後,趙玉清收集到了足夠的海靈金離開了荒海。
也是自這一年開始,荒海諸多海岸周邊才慢慢出現了水妖的身影,對於他們而言,趙玉清就如同瘟神一般,見而避之。
趙玉清一點點收集著消息,順著靈脈枯竭的方向去尋找。
九逢春總是會留下一些線索的,這並不難找。
而此刻,在那山洞之中。
九逢春被禁錮著手腳,身上的鎖鏈顫動不止。
「呵!!」
他口中傳來嘶吼之聲,慢慢的出現了妖化的情況。
在其身前,蕭洞虛以神通術法穩住了九逢春的神念思緒,為了不讓他徹底失去理智。
饕餮的眼中逐漸顯露出了幾分清明。
「呼,呼……」
但在這個獸化的過程之中,他卻又在不斷的失去理智,他在與這幅肉身相爭,以自己的精神來操控這具軀。
可結果,卻不是很好。
再完全化作饕餮之後,九逢春再一次的失去了理智,唯一留下的念頭,便只有填飽肚子。
「又錯了……」
蕭洞虛喃喃了一聲,此一刻卻是感到了深深的乏力。
他發現,若是想要完全清醒過來,尋常的神念是萬全不夠的,如今神念四重天的蕭洞虛也感到有些無力,饕餮肉身對於神念的影響,是在於根源之上的。
蕭洞虛只有引著饕餮前去靈脈所在。
在饕餮吞下那諸多靈液之後,慢慢的也清醒了過來,最終化為了九逢春的樣貌。
九逢春清醒之時,發現自己正處於靈脈之中,此刻也明白,他們再一次的失敗了。
他萬全無法控制自己的神志。
他舒了口氣,不禁抓了抓頭髮,有那麼些許崩潰。
九逢春搖頭道:「沒用的,你走吧,不要再跟我扯上關係了。」
蕭洞虛問道:「你要就此放棄了?」
九逢春苦笑了一聲,說道:「你也說了,這是天意,這天道之下,又有誰能忤逆天意呢,我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註定沒辦法跳出棋盤的。」